黯罪蓝鸢 破碎中苏醒

划破虚空，不知道来自何方的钟声突然在灵魂中敲响。迷茫，记忆碎片在混沌中旋转。

——这是什么地方，我这是怎么了？

钟声渐响，犹如流星划破天际。这……是机枪和炸弹咆哮的声音，隔着迷障交织，不绝于耳，然后，迷障之外传来的熟悉声音让灵魂悸动：“快点减压，不要太快，外面的再顶一下！”

——好熟悉，她是谁？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想要扭动身体，但全身被柔软的牢笼束缚，无法动弹分毫。想要睁开眼，但无论如何眼前都是一片黑暗，冰冷和压抑让人感到慌乱。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了？

“轰！”爆炸声临近，但就是无法遮掩那仿佛就在身边的熟悉的声音：“再坚持一下，再快点！木塑，那边怎么样了？”声音虽急，但却怀揣着淡淡的喜悦。

“气压下降百分之五十，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再坚持一下！”

枪炮依旧怒吼……

但是，束缚的柔软牢笼似乎再也没有之前那么紧迫，思维随之被解放开来。偶尔能挣扎，就像婴儿一样，在母亲的肚子里迎接新生。

——到底怎么了？谁能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不能呆在这里……要出去！不能呆在这里！

漆黑之中，时间冗长。花朵在绽放的一瞬间要撑开花苞的束缚，这是对新生和新世界的期望，它……将要在战火中盛开！

“罂粟小队全灭，快要顶不住了！”迷障之外，战斗格外紧张。枪声和爆炸更近了，似就在身边，这是将要寂灭的战鼓，背水一战的号角声，凄凉绝望。

——很可怕……

“再坚持一下……拜托了！”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记忆中的一样，有暴风雨里的玫瑰般铿锵之息：“木塑，气压呢……”

——让我出去吧，拜托了！

“比正常值高百分之三十……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仿佛收到回应，布满子弹的通道中，狭小的房间里，中间半球形的连接着无数管线的容器，突然裂出一道道发出强光的裂痕，照亮狭小的房间，以及，房间中的人们焦躁不安的心。

这是他们要迎接的最美丽的时刻。

缓缓的，裂痕扩大，这是因为容器张开了。如同倏尔盛开的鲜花，迸出强光，洒下迷离梦幻的色彩。优雅柔弱而令人陶醉的身影，就在这神圣的光辉之中，跃入所有人的瞳孔，世界，以她为中心……

淡紫色的头发飞扬，发梢如紫色苜蓿的花瓣渐深，睫毛纤长，俏鼻秀挺，微张的樱唇泛着迷离光泽。纤细的身体仿佛不小心就会支离破碎，娇小而纤细，酥胸和细腰似乎都能盈盈一握，皮肤洁白如玉，折射彩虹的光芒。她恍若CG般精致，有着不属于人间的清澈，她是存在于人心深处的幻想，那最后寄托美好的彼方……

或许，她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终于……出来了吗？楪……”这次战斗的指挥官——白色头发女子的漆黑眸子中映出的少女身姿，突然让她平静了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欲所求，瞳中映出的如同鲜花绽放般新生的少女，就是她最终的愿望。

她快步上前，在少女将要跌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将她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娇弱的少女的体温，她露出温馨的笑容。随后，怀中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睫毛是扇动的蝴蝶翅膀，揭开瞳孔之下的面纱——那纯净无瑕的红宝石，迷茫的映出白头发女子那虽然沧桑但却没有丝毫皱纹的靓丽面容。

——终于出来了？这是……

“这是哪里……”少女迷茫的左右张望着，声音恍若流水的细语，仿佛有让人沉溺其中的剧毒。她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澈，最后定格在白发女子面庞上——温柔美丽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和那双熟悉的黑色眸子，她猛地想起来了！

“风信？你的头发……”少女惊讶的叫出了声来，然后发现抱着自己的女子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紧接着，又发现现在的自己和记忆中的自己有些不同，双眼突然微睁，然后就没有再说话了。随着少女的苏醒，时间暂停魔法似乎突然解除，爆炸就在房间的门口发生！

“轰！”火光冲天，少女惊讶的看着白发女子身后发生的一切。

风信——白色头发的女子丝毫没有惧怕身后的爆炸，抱着少女把她死死护在怀中，就地一滚，躲到了墙角之中，然后立刻对着之前忙着为容器减压的男子大喊道：“木塑！快点增援一下，我需要一点时间！”

“知道了……”回答的不止只有一个声音，有七八个男人持着枪把守在这里，与外面不知名的敌人战斗。他们持着枪，一齐探出身，对房间外面又是一轮火力压制！

似乎安全了些，风信才能有时间把注意力集中到怀中的少女身上。少女被自己用力抱着，胸脯互相挤压，少女脸红了，洁白的脸上化开淡淡的红晕。风信又露出了笑容，让少女坐在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少女**的身上，帮她扣上扣子。

——这是风信？为什么头发全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我这是……

少女呆呆的看着白发女子，红宝石的眸子中写着满满的疑惑。她有好多事情要问，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想再检查一下这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身体。但是，在风信的笑容之中，她完全没有这个勇气。所有问题都压在胸腔中，不敢吐出来……

“楪……终于又见到你了……”身后，交战还是那么激烈，但是风信还是细心帮少女把风衣穿好，然后再从衣袋中拿出一串项链，就要戴在少女脖颈上。这时候，少女终于忍不住了——即使还对现在的自己有诸多不习惯。

“风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还有你的头发……”少女想抓住风信的肩膀问个究竟，但话还没有问完，樱唇就被风信温柔的用食指堵上了，少女双眼再次微微睁大。

——风信，快点回答我！

风信把项链拉到少女脖子上，一边为她系上一边说：“什么都别问，什么都不要想。楪，相信我，保管好它。”风信指着那系上的项链，说：“它会告诉你一切，现在没有时间了。相信我，楪。”

然后，风信溺爱的顺着少女淡紫色的柔顺长发温柔的摸了摸，最后掠过肩膀，轻轻的拍了拍——这是少女熟悉的动作，记忆中，风信和她就时常这样互相鼓励。

“……”少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愣的看着风信。

——风信，这到底……怎么了？给我一个答案！

心中的呐喊，希望能被风信听见，但是少女现在就是无法开口。

“木塑！准备突围！”回过神，风信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温柔，对着房间中的几个男子大喊道，然后快速提起了旁边的机枪，站起来。不过她再一次对着少女的时候，又变得温柔了：“楪，能跑起来吗？”

“噢……哦。”满脑子的疑惑让少女思维变得迟缓，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虽然现在的身体让自己感到很不习惯，但似乎还不至于那么柔弱不堪，她迷茫的点了点头。

“摁下风衣的第一个扣子可以启动电子隐身，记住了。”风信又温柔的道，对少女来说，她就是安全的依靠，然后风信转过身，大喊：“冲！”

七八个男子毫不犹豫的便端着枪冲了出去，这是背水一战，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射来的子弹！这时候，风信立刻拉住了少女的手，带着她跟着男人们冲了出去。这时候，少女瞳孔瞬间收缩起来，她离开房间之后看到的，是男人们在枪林弹雨中，以身体为盾，挡住子弹的景象！

鲜血是零落的樱花，凄厉洒在大地上……

枪声奏响了罪恶的旋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少女不解的瞪大了双眼，罪恶的光芒让她脑子煞那间一片空白。就在这一瞬间，风信拉着她转到另一个通道之中，随着奔跑，身后落下了重重的钢铁防爆门。但是，它们好像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挡敌人的步伐。

一个钢铁巨兽在爆炸的火光中破门而出，防爆门就像纸糊一样被破开，跟它身后的全副武装的步兵立刻跟了上来……

那是什么东西？身后的一切对于少女来说，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还是我认识的世界吗？她不禁发问，不过答案还是那样——没有人能回答。

“呿……”风信看了看身后不断迸发出的火光，暗暗淬了一口。她回头看了看，锐利的双眼突然发现钢铁巨兽背上背着的巨炮闪烁起了光芒。有危险！她急忙把少女拉到身前，将其抱住，然后径直向旁边的通道中滚去！

“哎？”少女在猝不及防之间发出一声呜鸣。

“唰……”

“轰！”紧接着千钧一发间，钢铁巨兽背上射出的光束几乎擦着背脊而过，把不远处的通道熔得通红。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能通过了。

“该死的CPE。”一阵翻滚之后风信站起身，面目狰狞的向外面看了看，然后回过头，对地面上还没有爬起来的少女吼了起来：“爬起来！向前跑！下楼梯之后左转，然后顺着隧道往前走，那里可能会有CPE的人，那时候打开风衣的电子隐身，小心点过去就可以了！虽然有些危险，但是，相信你……楪……”

这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少女的记忆让她潜意识的想要立刻服从。但她突然想起来了——风信怎么办？

“那风信你……”

“不要问……也不要想……”又是……这样，白发女子不知道何时跪在了少女身前，跪下来，用食指封住她的嘴巴，一改刚才的严厉，抚摸着少女的淡紫色头发，温柔道：“我掩护你。你只要通过了那条隧道，就可以看到桥，通过那座桥，就到城市里面了。那时候……CPE找不到你的。”

——风信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少女瞪大了双眼，写着不可思议的红色眸子渐渐变得晶莹。她隐约猜出来了，风信，她带着必死的念头！

“风信你……”

“服从命令！楪中士……”在这一瞬间，风信就严肃起来，用命令的口吻道，少女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这是干什么风信！留在这里会死的！风信你究竟要干什么？！

她有好多疑问，但是身为曾经的士兵，她能做的，就是服从长官的命令……没有任何借口！

严厉过后，又是那让人沉溺其中的温柔。风信摸着少女的头发，顿了顿，突然又从口袋中拿出两个发箍，把少女头发分成两束，分别在靠近末端的地方扎起来，让它们垂落在少女胸前。

“走吧，楪，这样头发就不会麻烦了。”风信站起了身，伸手把少女拉起来，又笑了：“楪……不……以后你就不应该叫这名字了，萏鸢……呐，这才是合适你。

“萏……鸢？”少女在极力抑制自己的眼泪。

——哪里有士兵向长官流眼泪的？没有！

“恩，萏、鸢！记住我们的约定，活下去……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你胸前的项链，会告诉你全部。”风信微笑着把手放在少女的胸前，下一瞬间，面目突然变得狰狞！

“走！”她暴喝，然后狠狠的推了少女一把，让少女一阵趔趄，险些跌倒。

“风信……”她似乎还有些留念。

——别开玩笑了，风信！别开玩笑了！

“走！再不走我就打死你！”风信面目狰狞着，毫不客气的对少女举起了枪。少女浑身都凉了下来，这时候，只有潜意识在驱使自己……

——我走……我走就是了！

罪恶的躯体，违背了自己的心，转过身，向前方黑暗的通道中跑去，留下一串落下的眼泪。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回头看，也不要去听那枪声和爆炸声！

——风信，对不起……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只管向前奔跑着，在幽暗寒冷的通道中，留下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让自己脑中一片空白，让自己被本能支配。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

——活下去，听风信……长官的话！

仿佛跑向了罪恶的深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承担这些？

在接近那个隧道的时候，打开了风信所说的电子隐身系统。少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使用后才知道，自己的身影和环境融合在了一起。这就是所谓隐身……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心中，又添加了一丝疑惑。但她还是知道……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小心的在钢铁的隧道中穿梭，躲避着随时可能出现在拐角处的士兵。直到走到尽头……发现了天空星星的光亮。

即便如此，少女不会停下，她向前跑着，光着脚路过有着碎石渣的地面，脚底被铬得生疼，似乎还擦破了皮，但是，少女不会吭一声。向前跑着，活下去……

跑向河对面的彼岸！

但是，风衣上的电子隐身有使用时限，在桥上跑到一半之时，电子隐身就失效了。少女精致如同CG般的面容和较小纤细的身姿，瞬间被暴露在强光灯的照射下。

——暴露了……但是，还得活下去！这是和风信的……约定！拜托了……

她看了看身后被包围的山包，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拖着受伤的脚，加快了跑动速度。娇小的身躯，就像花丛的起舞的蝴蝶那般脆弱。

只是，柔弱之躯怎么能与钢铁杀器为敌？远处山包上，接收到攻击指令的钢铁巨兽背后的导弹夹打开，三发导弹拖着白色的尾焰，向桥上奔跑的少女疾射而去！这是制导导弹，无处可躲……

——糟糕了！

分外无力，但少女此刻，也只能抓住那点点渺小的希望，继续向前奔跑……

“轰轰轰！”爆开的火光连续在身后腾起，卷起阵阵热浪，很幸运，前两发都没有命中。但是……最后一发，径直落在身边！爆炸的冲击波和弹片刮起的风暴，把少女击飞！右半边身体的疼痛，深入骨髓，拉扯神经，少女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最终，还是逃不了了……

——约定……

——要不能实现了吗？

身体，自由从天空中跌落，少女瞳中映出的火光，如同生命的火花般，随时会熄灭。然后，蝶翼般的睫毛合上，一切……又回归于虚无。

“哗啦……”最后，少女娇小的身躯没有再和之前一样扇动起翅膀，凄怜的蝴蝶，在火光中，落入水中……

随波逐流……

……

“嗯？”这时候，在不远处岸上仰望夜空的另一位少女，轻轻的朝着远处燃着火光的山包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