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如不相信这会是荷女的主意。
“我要见你们的御众师。”
晓月堂弟子冷冷地盯着她瞧了一会才说:“你会见到她的。”说罢转身离去。
众僧尼则难以相信这会是老汗王的主意,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曾经见过这位草原半神,觉得他不会出此下作的办法。
军官遗憾地连连摇头,“后悔了吧,老子总比这些秃驴强。”然后转向所有人,“上面知道这里和尚多、姑子少,所谓‘僧多粥少’,所以给你们加点‘粥’。”
军官对自己的比喻很得意,笑个不停,也转身离开。
“粥”没有马上送来,先到的是几桶米饭,北庭人不事稼穑,稻谷之类都要从中原等地远途购进,十分昂贵,僧人们算是得到优待,许多人由此更不相信老汗王会强迫他们破sè戒。. .
“肯定是军官捣鬼,很快就会得到制止,阿弥陀佛,此人死后必下地狱……”
僧尼议论纷纷,上官如走到门口,掀开帘幕,发现门口无人把守。
这是一处很小的方形营地,四周插着密密麻麻的尖栅,总共七八顶帐篷,数囚禁僧尼的这一顶最大,而且外面又单独建了一圈尖栅,只留一道小门。
上官如站在算是庭院的地方,立刻惹来注意。
营地不大,望楼却不少,四角各有一座,每边分布两座,加上营地正zhōng yāng的一座,共是十三座望楼,上面驻守着三到五名士兵,上官如刚一走出来,就有人用弓弩对准她。
她观察了一会。感到有点奇怪,这里不像临时关人的地方,似乎是龙庭的正规监狱,荷女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将能自己送到这里来?若说绑架自己的另有其人,那熟悉的迷药。还有明显带有晓月堂气质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想不明白,返回帐内,心里却已有数,只要功力恢复,自己完全可以轻松逃出此地,到时要向小阏氏和老汗王讨个说法。
至于荷女,上官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就在上官如出去的这一小会,帐篷里的僧尼已经发生分裂。这分裂此前酝酿多rì,今天终成现实。
三十多名和尚聚在帐篷门口附近,这里稍微凉爽一些,为首者是苦灭。
仈jiǔ名尼姑围坐在一侧,与和尚们保持距离,见到上官如,一名尼姑冲她招手。
上官如还以微笑,却走向最里面的两名和尚。
法延和莲青受到孤立。十步之内无人靠近,看到上官如走来。莲青很高兴,但他知道不妥,站起身,小声说:“你坐到那边去吧。”
众僧大多在吃饭闲聊,正好给说话做掩护,上官如笑道:“没关系。我坐这里,咱们都是从璧玉城来的,理应互相照应。”
莲青深以为然,向其他僧人投去挑战的目光。
“和尚,从这里逃走很容易啊。”上官如热切地对法延说。“而且老汗王以为你有长生秘诀,你若是逃跑,其他人反而没事了。”
法延尚未开口,莲青抢先回答,他虽然欣赏上官如的选择,但是强盗式的语气还是改不掉,听上去总有一股强横的怒意,“你以为我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这可是老汗王,只要他愿意,整个北庭外加多半个西域,都是监狱,师父若是逃跑,这里的僧人会担罪,四谛伽蓝甚至整个璧玉城都会遭殃,你老爹武功再高也没用。”
上官如没想这么多,“老汗王好没道理,难道他自己不能长生,就要把别人都关起来?”
“就是。”莲青右拳在左掌心上一击,表示赞同,“不过也不能全怨老汗王,他被小人所误,才会做出这种事。”
“小人?”
“可不是,说起来真是可气,这帮人也是璧玉城来的,却没有一点同乡之谊,就是他们,胡说师父一百多岁,向老汗王传授房中术,还招引一大批邪魔外道。”
莲青看来真是气坏了,怒目圆睁,双拳紧握,上官如脑中马上浮现一位须发竖立、准备大开杀戒的强盗形象,“璧玉城来的?我认得吗?”
“得意楼的怪人,没见过你也听说过吧?”
上官如点点头,不像龙王与荷女,她对yīn谋诡计没有本能反应,只是觉得奇怪,寻思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其实不是老汗王想要长生秘诀,是得意楼想逼问四谛伽蓝的武功吧?”
法延一直含笑不语,莲青却猛地跳起一尺多高,落地之后摸着自己的光头,“没错,就是这样!小姑娘,你聪明得很呐,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不是小姑娘。”
“对,我该叫你什么?”
她的身份可有不少,有些她不喜欢,有些不好叫出口,“你叫我上官如吧。”
“上官如,嗯,奇怪,老汗王干嘛把你抓来?难不成你有长生之术?”
“没有没有。”上官如急忙否认,却不肯说出原因。
服侍苦灭的年轻和尚一直觉得上官如的名字耳熟,嘴里嘀嘀咕咕,这时终于想起来,大声说:“上官如,那不是香积之国的女王吗?”
众僧被关近一个月,对龙庭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不知道龙王到访的消息,听到这句话全都吃了一惊,同时盯向上官如,相互间切切私语。
“不像,你可不像女王。”莲青实话实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女王’。”上官如脸上微红,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
关注持续了一刻钟,等到午饭结束,仆役收拾器具离开,她终于得以解脱,因为军官所说的“粥”送来了。
这也是一个女人,看服饰就知道并非尼姑,押送者摘下她的头套,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女人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满帐的光头,身子摇摇晃晃,似有不支之意,脸上倦意浓重,头发也有些散乱,可是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诱人气质。和尚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连尼姑也不由得生出妒意。
上官如也很美,可不管承认与否,她的相貌都还显得稚嫩,与新来女子的成熟艳丽截然不同。
女人好像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没有露出丝毫羞怯之意,只是越发显得茫然不解,“这是哪?”说罢迈出一步,却差点摔倒。
十几名和尚同时伸出手。又同时缩了回去,转身的转身,咳嗽的咳嗽,念经的念经,都感到很尴尬。
“萧凤钗!”上官如终于认出这个女人。
“你是?”萧凤钗可没认出上官如。
多年以前,上官如曾经带人短暂地劫持过留人巷的花魁,当时年纪尚小,戴着面罩。没给对方留下印象。
能见到认识的人,上官如很高兴。几步走过去,扶着萧凤钗来到法延身边,让她坐在一只蒲团上。
不等她开口询问,莲青突然一拍脑门,“萧凤钗,你不是璧玉城留人巷的jì女头牌吗?”
他的声音不小。一帐的人都听到了,本来低下头的和尚又都偷偷观望,尼姑们则露出原来如此和鄙夷不屑的目光,连带着对上官如的印象也变差了。
萧凤钗坐了不知多久的马车,摇晃感一直没有消失。头脑却渐渐平静下来,抬头看着和尚,冷冷地说:“怎么,你去过我那里?我可不记得你这位和尚客人。”
莲青的脸一下子红了,“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之前倒是去过留人巷几次,只是跟萧姑娘无缘。”
“嘿,还好,否则我还以为你是在我这里花光了钱,迫不得已出家呢。”
莲青的脸更红了,萧凤钗的客人非富即贵,他当年的确没资格见她,可是也跟许多男人一样,对这位留人巷第一大红人有过许多幻想。
“阿弥陀佛。”莲青觉得自己几年来的修行有毁于一旦的危险,转身背对萧凤钗,低声诵经,再不敢看她一眼。
萧凤钗对认识自己并提供帮助的上官如却非常客气,“小姑娘,你是谁?竟然认得我?”
“上官如,咱们……见过面。”
想起那次孩子气的劫持,萧凤钗恍然大悟,笑道:“我就说哪个小姑娘能有这股英气,原来是璧玉城十公子啊。”
上官如的脸也跟莲青一样红了,“小姑娘”和“十公子”都不是她喜欢的名称,“你怎么会到这里?”
萧凤钗熟练地整好头发,“我也纳闷呢,我萧凤钗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谁知道竟然yīn沟里翻船,在家里被人迷晕,稀里糊涂地带到这儿,一路上谁都不肯对我说原因,一肚子疑惑,都快憋死我了。”
“这里是龙庭,咱们都在老汗王的监牢里呢。”
萧凤钗目瞪口呆,她有一万种应付男人和金钱的方法,仍然不明白自己何以会落到与一群和尚尼姑关在一起,“老汗王?他要是请我,我肯定会来的啊,干嘛要绑架呢?”
一直没吱声的法延开口,“恐怕这事与老汗王无关,他只是提供一个地方。”
“跟他无关,那绑架我的人是谁?”
上官如比萧凤钗还要疑惑,如果说荷女出于嫉妒绑架自己,这个萧凤钗跟龙王有什么关系,值得大老远从璧玉城绑来?
门口的一名年轻和尚突然站起身,撕扯僧衣,大叫道:“我受不了,我要破戒!”
和尚恶狼一般的目光紧盯在萧凤钗身上。
萧凤钗虽然自信,却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会有这么大,上官如心中一动,脱口道:“那些米饭!”
躁动的和尚不只一个,十几名僧人的目光都不老实起来,剩下的人则坐在蒲团上勉力入定,竟然没办法阻止同伴。
他们都是有些定力的人,若非受到药物刺激,宁死也不会当众露出丑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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