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怜芳抿紧了嘴巴,半晌才半是生气,半是欣慰地开口说道:“要不是他的腿脚,一定送他去参军,可惜了这好枪法。”
“能用上就不可惜。”赵政委说道:“算算他打死的鬼子,民兵英雄都有些委屈了。再说,还是个生产能手,我看他更适合在地方部队施展才能。给他一匹马,再配两个jǐng卫员,这小子,参军还就要当团长哩!”
“小秦哪,我看在土门村动员参军的事情就不要太勉强了,他们人口少,参军又是自愿的。”宋玉敏说道:“为抗rì作贡献,倒不是一定要上战场拼杀。”
秦怜芳无奈地点了点头,嘟囔道:“再去还不得被他给气死。”
赵政委笑了笑,轻轻点了点炕桌,郑重地说道:“你们工作的重点可能马上就要转入反扫荡了,这次扫荡可能与以往不同,要有长期坚持,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
宋玉敏脸上平静,心中却有些黯然,这意味着丈夫又要返回炮火纷飞的前线,进行着一场一场生死拼杀。而她再有些rì子便要临盆了,女人在这个时候是多么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在身边,第一眼看到出生的孩子啊!
秦怜芳微皱眉头,平静的时候是如此少,又要进入紧张而危险的工作之中。刚刚重建而起的家园怕是又要遭受战火的摧残,群众百姓又要抛家舍业,拖家带口地跑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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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荡,扫荡,鬼子摧毁抗rì武装的主要手段。只是此次与以往不同,鬼子改变了招数,凶狠而毒辣。
武汉会战结束,意味着rì本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已经破产。为缓和人力、物力不足的矛盾,rì军被迫调整战略。将主要兵力转移到占领区,以确保“后院”的稳定,进行这场他们最不愿意进行的持久战。短短的两三个月,rì军便从华中、华南战场陆续向华北回调部队,使晋冀鲁豫根据地周围的rì军一下增加到了十一个师团。
平原地区人口众多,物产丰富,且便于rì军机械化部队的运动,自然成了rì军的首要目标。经过短暂的休整,rì军于一九三九年一月,开始了大规模行动。
依据先控制平原、后进攻山地的方针。rì军采取了东西夹击、稳步推进的战术。西线rì军从石家庄、邢台、邯郸、大名等据点于一月上旬开始向东平推,占领一地,建立伪政权。再继续向前推进。东线rì军于二月初从泊头、德州、聊城等地向西进攻,与西线rì军构成了夹击之势。
对来势汹汹的鬼子,八路军分遣了一些小部队袭扰、迟滞rì军,取得了一定的战果,甚至有漂亮的香城固伏击战。但东西两线rì军在飞机、坦克的支援和配合下。相继占领了南宫、冀县、枣强、巨鹿、广宗、涉县、武乡等县城。
黑云压城城yù摧,rì军的此次扫荡不同以往,他们不断地占领交通要点和县城,扩大占领范围,将抗rì部队挤压到乡村和边远地区。当然,这只是第一步。以县城为根据。对周边地区的频繁扫荡和清剿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天空是灰sè的,呈着一种混沌的气象,而且还飞着清雪。人们走起路来是快的。嘴里的呼吸,一遇到了寒冷好象冒着烟似的。
“呜呜,孟先生,俺们走了。”吴结巴拉了拉狗皮帽子,大舌头啷唧地跟孟有田告别。
“路上小心。”孟有田掏出一封信递给吴结巴。“给柳凤的,她看了以后就不会再让你当马夫了。还能让你当个小头领什么的。”
吴结巴咧嘴笑了一下,留恋地看了看土门村,其实从他心里,并不愿意再去打打杀杀,他更喜欢作个老实过rì子的百姓。
孟有田或许猜出了吴结巴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后多教些人,大家都会了,你想不干的时候就来俺们村,咋样?”
“谢谢您,孟先生。”吴结巴感激地点了点头,招呼着两个九龙堂的人赶着大车慢慢走远。
孟有田在寒风站立许久,方才紧了紧衣领,转身慢慢地向村子里走去。北面的县城已经作了放弃的准备,虽然说战争的胜负不拘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但鬼子占据县城后,对乡村的扫荡必将频繁起来。这对老百姓意味着什么,惶恐、担惊受怕、颠沛流离、rì夕不得安稳。
南面的涉县县城已经失守,东面的邢台县城恐怕也保不住,那些纷杂的势力在rì军的压力下,能坚持几时?或者说又有多少人去当汉jiān,充当迫害杀戮同胞的帮凶。
以前rì本人是猛的一刀捅过来,好躲闪;现在是慢慢收紧绞索,躲无可躲。孟有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奋力排除身上那种重压的感觉,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jīng神振奋起来。好在身后还有深山老林,脚下还有地道工事,土里还有地雷陷阱,战斗的青chūn,紧张的生活,斗争的年月,不正是这个时代的旋律吗?
自己的准备不可说不充分,安排不能说不周到,孟有田抬头看着村口挖出的又深又宽的壕沟,木板一撤,想进村多少要费些力气吧!进了村子,地雷、地道够敌人喝一壶的吧,不死伤个几十人,孟有田都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远道而来的鬼子。好吧,敌人能占领村子,但有什么用呢,在地道里可以撤退,可以偷袭,空无一人的村子将变成敌人的坟墓,变成为中国人复仇的杀场。
而且,山里的几个避难所一直没有停止修建,粮食、物资也不断地被运过去,连与外界隔绝的山谷里也已经矗立起几座木屋,已经具备了短期居住的条件。孟有田还需要一些人手,一些能够长时间驻留山谷,能耐得住寂寞,只想远离血火,过平静而枯燥的rì子的人们。当然,他没有想到,人手很快就有了。只不过,希望的实现却带着苦涩,带着辛酸,带着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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