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狠辣,就没有威慑,特别是在敌占区这样复杂的环境里,稍微的心软,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押粮的皇协军都被干掉,不留活口,这是为了保护送粮的群众和暗中配合的地下村干部;端掉小张庄的炮楼,将敌人屯积的物资一把火烧光;何村的维护会被端掉,除了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外,何老财沾着血污的人头还被趁夜挂在了据点外的大树上。
游击队出其不意的三板斧令这一片地区的敌伪人员惊骇异常,据点内的皇协军加强了jǐng备,晚上不敢出去为非作歹;维持会的人员心里发毛,生怕步了何老财的后尘,一些敌伪人员对百姓的欺压变得缓和。
有地下村干部的准确情报,游击队白天蜇伏,晚上则突袭了各村的维持会,将敌人压给各村的上缴的钱粮全部截走,再悄悄交给村干部,偷偷地返还给群众。这是争取人心,也打击了敌人的物资掠夺。
将夜晚全部抓在手中,游击队白天找个林子、沟岔、坟地,或者废窑、破庙休息睡觉,并分析联络员从各村带回来的情报。到了晚上,或者小队奔袭,或者联合行动,用各种手段给敌人制造着混乱。
“啪!”一张布告粘着血贴在了村维护会的墙上,游击小队的队员扛着缴获的枪支迅速撤退,消失在茫茫夜sè之中。
“嘿,有人跟着咱们。”断后的队员忽然隐约地看见远远有个人影在跟着他们跑,急忙招呼两个同伴在沟坎下藏起来。
不大一会儿,跟踪的人喘着气追了上来,刚越过沟坎,便被两个队员给按住了。
等看清楚抓住的这个人,队员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同伴放开手,开口问道:“小家伙,跟着俺们干什么?快回家去。”
“不。”小乞丐爬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紧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俺知道你们是谁,俺要跟着你们打鬼子,打汉jiān。”
“你?”一个队员伸手比量了一下,笑道:“还没枪高呢,小家伙,快回家,等你长大了再来找我们。”
“我可以用小枪,就象你用的那样。”小乞丐倔强的一挺小脑袋,指着一个队员腰间的驳壳枪说道。
“那也是需要力气的。”这个队员看着黑瘦的小乞丐,摇了摇头,郑重jǐng告道:“别再跟着俺们了,否则……”说着做了个狠狠下切的手势。
三个人转身就跑,追赶队伍,小乞丐犹豫了一下,一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还跟着呢!怎么办?”一个队员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说着,站定脚步,看着正奋力追赶上来的小乞丐,准备再吓唬吓唬他。
小乞丐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又跑了这么长的时间,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前也冒出了金星,身体慢慢摇晃起来,终于支持不住,只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
太阳停在远远的村庄上面,收敛了光辉,像一块烧红了又离开了风炉的铁。一座荒废的砖窑里,透光的地方都已经用砖泥封住。
晚上行动的队员们绕了个大圈子,确信安全后,方才回到了落脚点。
“队长,我们回来了。”一进砖窑,一个队员便高声叫道。
“回来就回来呗,叫唤个屁。”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地洞前用绳子往上面提土,很不满意的回头训道,赫然是小全。胡子拉茬,满脸泥灰,出口成脏,这个孟有田曾经的小跟班,正迅速成长起来。
“嘿嘿。”被小全训斥,领头的组长也不生气,招呼几个队员替下了小全,“队长,我们的任务完成了,送赵扒皮见了阎王。”
“嗯,不错。”小全走到一旁,端起茶缸子一通猛灌,突然发现队员背进来的小乞丐。
“这是谁呀,抓的汉jiān,不象啊?”小全伸手一指,开口问道。
“说来话长啊!”游击组长一边从锅里盛着粥,一边简单的把小乞丐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估计是饿倒的,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呀!队长你说,是不是?”
“都弄回来了,你让我怎么说?”小全翻了翻眼睛,转身走到一旁,打了个呵欠,躺在地上的一块破席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灌了点米汤的小乞丐苏醒了过来,抢过游击组长手里的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小组长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一碗给他盛一碗,一连吃了四五碗,几乎把半锅粥吃了个底朝天,才放下碗筷,抹了抹嘴巴。
一个队员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心里却是又怜惜又心疼,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子,身子不大,肚量倒不小。”
“嗯,好几天没吃饭了,只在地里偷啃了点蔓菁。”小乞丐好奇的四处打量了一下,转而不服气的说道:“要是让我吃饱了饭,你们就是跑到天边也甩不下我。”
“口气不小哇!”小全闭着的眼睛睁开了,随手拿起把也不知道哪捡来的破蒲扇扇着风,斜着眼上下打量着小乞丐,撇了撇嘴,“哪村的?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呀?”
“黄chūn店的,你们杀了赵扒皮,为俺报了仇,俺就要跟着你们。”小乞丐突然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紧紧握着拳头。
小全摸着下巴上的短胡须,和游击组长用目光交流了一下,游击组长翻起眼睛看了会儿窑顶,然后点了点头。
“小子,这些钱给你,我们送你回家。”游击组长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递到小乞丐面前。
“我不要钱,我已经没有家了。”小乞丐双手抱着膀子,将脸倔强的扭到一旁。
“嘿,这小子,还真***粘乎。”小全瞪起了眼睛,不耐烦的说道:“除了能吃,你还会干什么?我们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干活,你想混吃混喝,小心把脑袋混没了。”
“我可不怕死。”小乞丐毫不示弱的回敬道:“你问我会什么?告诉你,我会爬树,会游泳,会下套子抓兔子,还会钻狗洞,跑得比马还快,这四里八乡,我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你行吗?眼睛瞪得那么大,嗓门那么高,吓唬谁呢?除非你杀了我,要不我还会找回来的,我是跟定你们了。”
“嘿,挤兑老子,信不信我捏死你。”小全伸出手,故意吓唬着小乞丐。
“队长,要不先留下他!”游击组长笑着说道:“杀了他,咱们下不去手,放了他,也真是不保险,倒不如先观察观察,我看这小子倒是挺机灵的,没准以后能用得上他呢!”
小全琢磨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行,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游击组长笑着对小乞丐说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我们头儿已经答应留下你了。”
“我叫万小华,可不是什么小家伙。”小乞丐脸上闪现出喜sè,“我都十四了。”
“万小华,呵呵,有意思。”小全瞅了瞅万小华,冲游击组长摆了摆手说道:“去,带他到后边的河沟洗一洗,再换身衣服,就算入伙了。”
……………………
黄chūn店有个医生姓万,是个外路人,因为早年间和这里的一个女孩子结了婚,就在大街上甜井台旁边开了一座小药铺。他原来在保定一家医院里拉药抽屉,手艺儿自然不高,为人可是十分热情。不管早起夜晚,谁家有了病人,去个小孩子请他,也从来没有支吾不动的时候,人缘儿很好,过年过节,常有人请他去陪客吃饭。就这么过了十几年,连儿子万小华都能跟着他四下行医,打打下手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rì本鬼子打来了,汉jiān得了势。赵扒皮本是黄chūn店的一个地痞流氓,对万医生的漂亮妻子一直是垂涎三尺,只是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如今他有了东洋干老子撑腰,立刻狐假虎威,鱼肉乡里。趁着rì本鬼子征夫修炮楼、挖壕沟的机会,他就逼着万医生出工出力,又在rì本鬼子面前说了坏话,借着rì本人的手把万医生给打死了。
这还不算,一天夜里,赵扒皮带着几个伪军闯进了药铺,将万小华的母亲给糟蹋了。这个刚烈的女人,悲愤之下,一根绳子追着丈夫去了,只剩下万小华和不满十岁的妹妹孤苦无依。村里人感念万医生的好处,便经常照顾兄妹俩,一对膝下无儿的老夫妇更是把他们接到家中,当自己的亲儿女般对待。
这个故事本来到这里便可以结束了,但就是这个万小华,脾气却很象他的母亲一样刚烈,念念不忘要找赵扒皮报仇。时不时便在夜里偷揣着菜刀围着赵家转,于是便有了前面讲述的一切。
几个铁杆汉jiān的伏法,在周围几十个村庄引起了很大震动。对广大老百姓来说,自然是大快人心;对汉jiān狗腿子,却是不寒而栗,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当然,传说中还加了不少渲染,说得越来越有声有sè,越来越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