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副书记电话里声音有点像在大会作报告:“一些乡镇征地、拆迁工作还没有展开,矛盾已经暴露出来了,据了解,个别领导同志面对矛盾束手无策,惊惶失措,不知道如何去解决。有的领导同志面对矛盾不是迎难而上,而是回避矛盾,以为这样就可以消化矛盾。更有甚者,个别领导同志发现矛盾闻过是非,拖着不去解决,殊不知这一拖,小矛盾拖成大矛盾,最终矛盾总暴发,直接影响社会稳定……”
钱大明心忖,曲副书记的话明明是旁敲侧击,光明乡遇上矛盾,征地、拆迁的节骨眼上冒出村民欠债,不好解决、不好面对、不好回避,村民闹起来,必将影响社会稳定,光明乡面对矛盾正束手无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曲书记如此讲话,应该有用意!
曲副书记幽幽声音仿佛穿越漫长邃道从电话里爬出来,看似平和无波,却是静水深流,他说:“……解决矛盾的办法多的是,我们的各级领导同志就是动不动脑筋……市场经济发展到今天,有的是解决社会矛盾的办法,就看你去不去寻找、运不运用市场经济办法解决社会矛盾……”
钱大明一边听曲副书记电话、一边寻思,拓展公司不是要为政府排忧解难征地、拆迁,解决欠债社会矛盾吗?可他们要按征地、拆迁总价的百分之二十收费,直接损害村民百分之二十的利益,难不成这就是用市场经济办法解决社会矛盾?
百分之二十不是小数字,钱大明不甘心村民的钱白白流进楚晋升腰包,如何征地、拆迁的确还没有找到相应办法,曲副书记的话应该有所指,难道是要光明乡把征地、拆迁交给拓展公司。让拓展公司这个市场经济条件下滋生出来的拆迁公司按照市场经济规律去解决社会矛盾?
把征地、拆迁交给拓展公司,难不成是按照市场经济规律解决社会矛盾,钱大明百思不得其解。
“光明乡不但要为建设电站南北公路大通大规模征地、拆迁,还要为万峰山旅游大开发大规模征地、拆迁,任务重、工作量大,社会矛盾集中突出!”曲副书记声音严肃起来。“更为重要的是,光明乡在征地、拆迁过程中必须保持社会稳定,不得发生**!县委对光明乡稳定相当重视,**一旦发生,影响公路建设、旅游大开发,县委必须追究相应责任人的责任,并做出严肃处理……”
听着听着,钱大明背心流出汗水,征地、拆迁工作还没有全面铺开。曲副书记声言追究责任、处理人,他的话再也明白不过了,如果不按照市场规律征地、拆迁激化社会矛盾,追究责任、处理人再所难免。
钱大明应和着曲副书记讲话,嗯、嗯、嗯的,以示对曲副书记话的尊崇、重视。
“县委由我负责社会稳定,征地、拆迁期间凡出现**的乡镇,年终考评一票否决。钱书记,你是党委一把手。要切实负起责任来!”曲副书记阴恻恻语气。
“是是是曲书记,我一定高重视稳定工作,确保光明乡社会稳定!”钱书记抬手擦擦额头,麻将的,几时爬满了汗水。
曲副书记电话收了线,钱大明细细体味曲副书记的话。明显感觉出曲副书记的话在指点什么,但又没有指明,让他自己去体会。
体制内往往是这样,许多重要事情靠个人的悟性,说是能者上、庸者下。其实应该是有悟性者上、无悟性者下。钱大明当在有悟性,不过他这次的悟性选择守住阵地,等待徐建川考察学习回来。
钱大明还从曲副书记的话中听出隐约,曲副书记应该知道周家村征地、拆迁出现状况,他内心不由一震,如真这样,曲副书记的意图再也明白不过来,光明乡必须率先把征地、拆迁拱手送给拓展公司,不然,光明乡有的是好戏看!
钱大明惊愕不已,如若曲书记是拓展公司后盾,光明乡不把征地、拆迁交给拓展公司,光明乡还有安宁?
光明乡不能保持社会稳定,自己必然受到组织严肃处理,钱大明意识到,徐建川出去考察学习后,他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钱大明一样有政治敏锐性,曲副书记这个时候出面,难道是想乘徐建川不在,逼迫自己把光明乡征地、拆迁交给拓展公司,造成既成事实,徐建川回来不同意也无所作为。
钱大明意识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得与郑碧容商量这事。
钱大明不会乱找人商量,之所以找郑碧容商量,是断定郑碧容知道徐建川对待征地、拆迁的态度,他拨通郑碧容电话:“感觉到没有小郑,征地、拆迁压力大啊!”
郑碧容呵呵笑道:“有压力也是你们领导有压力,没有工作员什么事!”
“你是党委委员,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钱大明意味深长语气,心说,我钱大明是什么人啊,你俩那点小孩子把戏还瞒得过我的眼睛。
老狐狸,难道嗅出自己与徐建川之间的关系,郑碧容内心多少有点紧张,说:“党委会我支持钱书记,平常间工作我只对经济办、护山队工作负责!”
“徐乡长考察学习,征地、拆迁工作我面临三面楚歌,你不支持,我就是四面楚歌了!”钱大明的话很明显,徐建川不在家,你可以代表徐建川,我不找你支持找谁支持,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淑女了。
郑碧容还是装着懂不起,她明知钱大明征地、拆迁工作压力大,却故意说:“没见着有什么大的动静啊,钱书记怎么这样讲!”
“实话告诉你吧小郑!”钱大明也不回避,认真道,“李书记去周家村征地、拆迁试点彻底失败,一筹莫展,吴律师提出避开村民欠债,要周家村委托拓展公司征地、拆迁!我这边拓展公司亲自找上门,提出乡政府委托拓展公司征地、拆迁!就在刚才,县委曲书记电话明确告诉我,要用市场经济眼光对待征地、拆迁,同时强调征地、拆迁必须保持社会稳定,哪里出问题,一票否决,严肃处理!小郑啊,光明乡现在是三支军队向我进攻,如果小郑不支持,我只得缴械投降,乖乖的把征地、拆迁拱手送给拓展公司!”
钱书记话都说到这一层,不容易,郑碧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况且钱大明在体制内淫浸这么多年,奸过猴子怪过狗,为了自身政治、经济利益,早应该做叛徒甫志高把征地、拆迁工程拿出去,他现在能够坚持立场,精神可贵。
“钱书记,你有什么尽管吩咐,小郑立即去办!”虽然在电话上讲话,郑碧容话语认真,值得信任,但还是在回避徐建川,装着与徐建川没有一点关系。
“我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钱大明认真道,“徐乡长的意见你应该略知一二,具实告诉我就行了,我也好有个准备!”
郑碧容有些发怔,果真是老狐狸,看出了自己与徐建川的关系,不然他不会在自己面前打探徐建川对征地、拆迁的态度,她处在两难境地。
告诉不告诉徐建川对拓展公司要求征地、拆迁的态度,郑碧容思考十多秒时间,决定具实相告:“钱书记,徐乡长对拓展公司的活动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估计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只是没有讲出来而已!”
“这样我就放心了!”钱大明心忖,果然徐建川不简单,自己怎样看都是一着死棋,他怎么就有办法解决呢?他不再细问,说,“小郑啊,我问你的事情就不要给徐乡长讲了,如果徐乡长问起乡上的情况,你告诉徐乡长,我不会放弃原则!”
钱大明话讲得很动情,很难想象,一个老狐狸级别的人物能够讲得如此真诚,以至动情,这在体制内真的很难得,郑碧容说:“嗯,钱书记!”
钱大明电话收了线,心里有底了,心里有底人就踏实。麻痹的曲书记,老子一样可以不买账,他感到征地、拆迁即便猛冲猛打,自己也无所畏惧。
实话实说,徐建川做乡长钱大明没有少操心,徐建川做的许多事情让他感到有悖体制法则,但是,每一次结果都达到了目的。他操心得爽快,虽然每一件事情开始时担心、甚至害怕,但最后胜利有种无比爽快的感觉。这种爽快感觉是他以前没有的,因此,他与徐建川结盟后,经过几件事情,结盟结得死心踏地。
钱大明决定,自己没有能力与拓展公司、县里大佬抗衡,但打个阻击战什么的还可以,守住阵地,等待徐建川回来再作反击。
圆月西斜,夜深人静,没有什么事情担心的了,钱大明放心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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