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扬州府南临长江,但毕竟向来归在江南,和北边的干燥大不相同。前几日的明媚春光之后,这一日快傍晚时便下起了绵绵细雨,天地间一片烟雨蒙蒙的景象。打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京城的几个丫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般景象,趁着没事,芸儿长镝红缨三个人都溜去了后院临瘦西湖的小船坞上看热闹,待回来的时候全都是兴高采烈,只看到身上被飘雨给浸湿了大半的衣衫,这才彼此吐吐舌头,如芸儿这等爱说笑的更是嘻嘻哈哈了起来。
“哎,当初阳宁侯府就在什刹海边上,府里的小玉溪还是引的什刹海活水,可下起雨来从来都是瓢泼大雨,哪里像这儿的雨水,简直一丝丝和烟雾似的,刚刚应该叫上夫人的,划一条画舫出去,在湖里一转,可不像是云中的仙女?”
“何必叫夫人,你只要换一套行头,然后甩两下水袖,保管也和仙女一个样!”一旁的长镝一面换衣裳,一面笑着挤了挤眼睛,见芸儿冲自己不忿地擂着拳头,她赶紧岔开话题道,“不是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么,这烟字,大概指的就是那种雾蒙蒙的烟雨了。要说这雨看似不大,咱们的衣服却湿成了这模样,老爷早上出去没带雨具,待会回来的时候就惨了。”
“哎呀,说的也是!”红缨附和了一句,随即接过了长镝递过来的衣裳,才套上突然就一拍脑袋,“对了,夫人在老太太那边陪着见毕先生,只有云姑姑柳姑姑陪着,也不知道雨具够不够,咱们是不是要出去接一接?”
众人你眼看我眼,正犹豫间,外间帘子一打,一个人就钻了进来,却是红螺。她见三个人那湿透的衣裳丢在了一边,干衣裳才穿了一半,不觉有些诧异。待听说三个人跑去瘦西湖边上凑热闹了,她才明白了过来,因笑道:“幸亏你们回来得快,你们没见识过这江南的绵绵春雨,打湿的衣裳穿久了非冻病了不可!我下午跟着原先管着这园子后院的黄妈妈四处转了一圈,这才知道瘦西湖边上竟是有温泉!”
“这么好的事,那什么妈妈怎么不早说!在哪在哪,要是不远,让老爷和夫人去好好松乏一下才是正经!”
“不远,离着偶园再往西北一些就是了。最方便的是,听说那座温泉别庄也是偶园主人的产业,黄妈妈说若是老太太和老爷夫人想去,她就能做主安排。”
几个丫头一想到之前在京城去小汤山温泉时的情景,不禁都有些欢欣鼓舞。待候着晚饭时去了江氏那边院子时,嘴最快的芸儿也顾不得江氏刚刚竭力留了毕先生和骏儿一块用饭,立时把这消息说了出来。
江氏久别江南,一听说这事就笑着点了头,随即又说道:“借着人家的地方住了这么久,至今连主人都没见,总有些说不过去,也该派个人问问黄妈妈。主人家一个人正好不在,总不至于连个主母抑或少爷小姐都没有。没来由咱们雀占鸠巢,却让别人一直回避的道理。”
毕先生闻言并没有插话,眼睛只看着一旁拉着他不肯松手的骏儿。陈澜自是满口答应,正要吩咐摆饭,外间就传声说老爷回来了。想着杨进周多日都是早出晚归,几乎没好好吃一顿饭,陈澜自是心觉高兴。可是,好容易等到了人进来时,她却发现眼前的丈夫赫然是浑身湿透,外头那件大衣裳甚至还在滴水。
“怎么连雨具都不用!”
“都是失算了,看着那雨下得不大,就懒得再穿蓑衣斗笠了,没想到这雨看着小,身上一会儿就完全湿了!”
杨进周满不在乎地接过软巾擦了擦脸,又上前见过了毕先生,等红螺笑着说刚刚已经备好了衣裳带了过来,江氏连声催促他去换衣裳,他就顺手拉了拉陈澜的袖子。陈澜瞥见他那眼神,以为他有事要和自己说,连忙笑道:“看你连头发都湿透了,我进去帮你好好擦擦。”
见陈澜跟着杨进周进了东屋,几个丫头全都闻弦歌知雅意地留在了外头,江氏不禁莞尔,旋即才想到旁边还有个毕先生。扭头瞧过去时,见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正在对骏儿说着什么,她哪里不知道这是人老成精,当即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看这小两口,真是蜜里调油一般!
进了东屋,陈澜正要开口说话,就只见杨进周三下五除二脱着那一身湿透的衣裳,赶紧把手里抱着的一整套衣裳放在了软榻上,又拿着沐巾过去。眼见他已经褪下了那贴身的中衣,露出了满身精壮结实的肌肉,她才伸手擦了两下,却不防他突然伸手将她环入了怀中。
“喂,松手,外头还有人呢!”
“怕什么,娘在外头看着,没人敢进来!”杨进周哪里肯放开手,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面颊,这才低声问道,“刚刚我不好直接问毕先生。他给你诊过脉没有,结果怎么说?”
“啊?”陈澜没想到杨进周偷亲了之后,竟是直截了当问这个,那嗔怒顿时化作了一丝笑容,“诊过了,毕先生说,只要我再调养两三年,他有把握让我……”
“太好了!”
话还没说完,杨进周就喜上眉梢,随即竟是一把揽住了陈澜的腰,忘情地抱起她打了个旋儿。听她惊呼一声,随即就赶紧闭上了嘴,待到落地之后更是满脸羞怒地在他腰上掐了一记,他哪里管这些,只顾自己哈哈大笑,末了突然吻住了她的红唇。
“真是太好了。”分开之后,见陈澜粉面泛红,杨进周索性把她又抱在了怀里,低声说道,“我早说过,我们一定能有个可爱的孩子。”
面对高兴得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丈夫,陈澜忍不住嗔道:“还只是一句话,孩子还没影呢,你就那么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至少这是希望!”杨进周笑着摩挲着陈澜的面颊,一字一句地说,“你那么喜欢孩子,不论是那么丁点大的骏儿,还是小四这个弟弟,你和他们呆在一块时,都显得说不出的和谐。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那一幕一定更温馨更喜人。我就知道,城内肃然那些人不敢妄动的时候,毕先生应该就能出现了!”
“……”
一时间,陈澜只觉得喉头哽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伏在那坚实的臂膀中一动不动。她还以为是他那么希望要一个孩子,却没有想到,他星星念念惦记的,仍是她的心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突然醒悟到外间的人还在等着他们出去用晚饭,慌忙使劲推了推那胸膛,待抬起头来,见杨进周正低头看着自己,她顿时为之气结。
“你还愣着!换套衣裳这么久,你也不怕毕先生笑话咱们!”
“怕什么!”杨进周这才松开了陈澜,麻利地往身上套衣裳的同时,又微微笑了笑,“再说,刚刚是你抱着我不放,我怎么穿衣裳?”
“你……”
陈澜被他堵得作声不得,恨恨看了他一眼就别过了脸去。等到替他系好了腰带,又和他一块出了屋子,她只觉满屋子的人全都看了过来,一时间脸上直发烧,当下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吩咐摆饭。可话才出口了半截,江氏就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还得在里头说一会话,我想着毕先生来了,全哥又回来得早,就吩咐人去请了萧世子,人就来,索性再迟一会摆饭。”
不料江氏竟也打趣自己,陈澜只得狼狈嗯了一声。趁着江氏转过头去和毕先生说话,她就瞅空子横了一眼旁边的杨进周,用几乎比蚊子还轻的声音说:“晚上回去和你算账!”
“嗯,我等着!”
见杨进周头也不回应了这么一句,陈澜顿时更郁闷了。好在这时候萧朗跨门而入,解了她这窘境。这位一进屋就镇东侯世子进屋和众人相见过后,尽管因有外人在,脸上淡淡的,可陈澜分明发现,他那好奇的目光频频往毕先生面上打量。
待到满桌子的酒菜都齐了,摆好碗筷的陈澜刚被江氏按着坐下,就只见杨进周竟是拿着酒壶冲毕先生走了过去,亲自为其斟了一杯,又在另一个小酒杯中倒满了,随即双手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毕先生,今日借此酒为先生接风,再谢先生解内子困厄,请容我先敬您一杯!”
见杨进周言罢就先干为敬,毕先生一愣之后,立时爽快地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却一把抢过了杨进周手边上的酒壶,却是为桌上其他人一一斟满了,这才给自己斟了一杯。
“为着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让诸位里里外外忙碌了好几日,实在是我的不是。既然是我满饮了杨大人的敬酒,也容我借这一杯,向太夫人,杨大人和夫人,还有萧世子赔罪,更谢杨夫人为我照料骏儿。”
萧朗看毕先生的目光原本有几分挑剔,可是,当对方诚恳地说赔罪,他没想到连自己也带了进去,立时愣住了。眼见江氏和陈澜都起了身,他也忙站起身来饮了这一杯。可才放下杯子坐下时,他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抬起头就发现毕先生正含笑看着他。
“镇东侯素来不怒自威,如今我见到世子,倒是不同侯爷,又是一番景象。镇东侯府百多年来都是几乎一样的规矩,那就是长子从懂事开始就发在军中磨练,从一介小卒开始做起。奴儿干城周围虽说建六卫,但真正的精锐却是常常往西往北进击的三卫,不知道世子小时候,进的是神威、神火、飞云三卫中的哪一卫?”
奴儿干城对于京城的官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地方,因而萧朗进京之后并没有多少人兜搭,更不要说能够了解其中的军政。此时毕先生一问,萧朗诧异之外,却不免有一种意外的高兴。毕竟,哪怕是荆王,也没在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对奴儿干城那样熟悉。
“最初是神威卫,后来是飞云卫,在我进京前,又在神火卫当了一年千户。”
杨进周听萧朗这么一说,不禁脱口而出道:“神威卫是步军,飞云卫是骑军,神火卫是火铳,你居然在这三军转了一圈?我记得如今的镇东侯,当年似乎也只专精飞云卫。”
“杨大人到底是在军中多年,竟然也了解这些。”毕先生见萧朗正盯着杨进周看,江氏则是不闻不问,倒是陈澜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却也没吭声,就咳嗽了一声,“看来萧世子着实是担着侯爷的厚望,只这三卫历练,想来苦头也吃了不少,成日里鼻青脸肿恐怕都是轻的。听说前几日你还在扬州街头遇刺?虽说年轻人血气旺盛,一丁点皮肉外伤好得快,不过也不可小觑。晚饭之后可容我给你再看一看?”
萧朗本想说没这个必要,可当发现江氏那带着几分责备的目光看过来,他立时赶紧点了点头,却是再不敢轻易接毕先生的话茬。因有江氏在,杨进周也颇为节制,一壶酒喝完便不再敬酒劝酒。等到一顿饭吃完,又饮了茶,毕先生刚一说要跟着去给萧朗细细看一看,江氏就笑着答应了,只留下骏儿陪在身前说话,却把陈澜和杨进周撵回了房。
回去的路上,因为天上仍下着雨,夫妻俩打着同一把伞,走着走着就自然而然靠在了一起。尽管陈澜很想问杨进周,那什么刺客主使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绝不想干的问题。
“叔全,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你是说别人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见陈澜眨巴着眼睛有些不依地瞪着自己,杨进周不禁哑然失笑,“要是别人的孩子,男女都无所谓。至于我自己的,虽然我想说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好,可如果是男孩,你自然更轻松一些,也能少听些闲话。你呀,想这么多干什么,你还小呢,毕先生现在说只能生一个,指不定你日后身体调养好了,到时候想生多少生多少,还怕儿女不齐全?”
“什么想生多少生多少,你以为我是……我是……”
陈澜脸一红,下半截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迎来的却是那根轻轻点在鼻尖的手指:“总之,咱们会心想事成的,不要想这么远。虽然别人都说得过且过乃是庸人所为,可是,过好面前的每一天,才有将来不是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说理了!”
尽管背后悄无声息,可是,明知道有人,陈澜总不能因为看不见就装成不知道,因而到了院门时,因上头有了遮挡,她就冷不丁挣脱了开来,理了理被飘雨打湿了几分的衣裳,这才不动声色地往后头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看去,她才突然发现,原本该跟在后头的芸儿长镝都不见了踪影,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就在这时候,前头打灯笼的云姑姑却折了回来。
“老爷,夫人?”云姑姑见陈澜还在往后瞧,顿时笑着说道,“夫人若是找那两个丫头,就不用操心了,她们刚刚和我提了一嘴,说是听说玉兰花入茶风味极好,所以去了前头正堂寻那几株开得最好的玉兰树,想要趁着这春雨的时候采摘一些。我寻思因是老爷回来了,这路上不虞有事,就答应了她们。要是夫人有事差她们去做,我这就让人叫她们回来。”
“不用了,这两个贪新鲜的丫头!”
陈澜这才放下心来,因见云姑姑又打了灯笼在前头引路,刚刚和她一道的柳姑姑已经不见,想是进屋子去准备了,她也就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揽着了肩膀。见杨进周依旧是大半个伞面朝自己倾斜了过来,她没再言语,只是任凭他勾着自己,穿着木屐子一步步往前慢走。恍惚间,那玉兰花在春雨中,仿佛香气更馥郁了些。
厅堂前,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撑着伞的芸儿见长镝踩着那梯子攀折枝头上的玉兰花,右手空余的两根手指提着那布兜,嘴里不禁连声提醒道:“天都黑了,你小心些,别脚下打滑!哎,已经装了好些,差不多了吧?别把人家那玉兰树都给摘秃了,回头夫人非骂我们不可!”
“每棵树上头摘上五六朵,哪里就这么容易摘秃,上头花苞还多着呢!”长镝一面说,一面手下不停,直到再次爬下了梯子,见小布兜里确实已经装了不少沾着雨水的花,这才嘿嘿一笑,“夫人帮老爷在房里换衣裳的时候,你没看见老太太那高兴的。毕先生又偏凑趣地说了这个偏方,老太太哪有不乐意的。”
芸儿连忙收起了布兜上的绳子,见长镝头发已经湿漉漉的,又掏出手绢递了过去,因笑道:“看来咱们今天就是落汤鸡的命了,才换上的干衣裳,这会儿又湿了!老天保佑这偏方有效,老太太之前不是还问么,说只听说玉兰花能治头痛鼻塞,就没听说还有那功效,毕先生却说这法子确实管用……只夫人现在正喝那汤药呢,一两年之内还用不上,可咱们得好好学起来怎么炮制。赶明儿还得去打听打听,哪里有人擅长做玉兰花茶,万一回京城也好预备。”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嘻嘻哈哈地共打一把伞,快步往回走去。空气中依稀还飘荡着她们低低的嘀咕声:“要是真有用……万千之喜……这江南可就真成福地了!”
屋子里,已经洗过澡的陈澜披散着头发斜倚在床上,当听到一阵响动时,还以为杨进周进屋了,谁知道却是芸儿。见其笑吟吟端了一碗汤药送上来,她有些不情愿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捏鼻子直接灌了进去,随即赶紧在送上的蜜饯捧盒里拈了一个去了核的塞进嘴里。
“真成药罐子了!”
“夫人忍一忍,等过了这一关,保管不用再这么吃药了。”
“尽挑好听的说!”陈澜尽管已经对这些苦得什么似的中药要多排斥有多排斥,终究还是认命地不敢停,等到芸儿出去,她又舒舒服服往后靠着,虽是拿着一本书,可心思却完全不在上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到又一阵脚步声,像极了芸儿平日里那蹑手蹑脚的架势,当下便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这丫头,又有什么事来聒噪?”
“没什么其他事,只是娘子,夜色已深,我们是不是先安置了?”
陈澜闻声抬头,见是杨进周那张脸已经凑到了眼前,她连忙嗔怒地丢开了手中的书,随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鬼鬼祟祟的,进屋也不言语一声,想吓死人不成!”
感觉到那只撑在自己身上的手颇有些软弱无力,杨进周自然不会在意这色厉内荏的话,在床沿上坐下之后,随便一蹬就甩去了脚上的两只鞋子,左手则是直接把帐子放了下来。借着床边那高烛台的光芒,他端详着陈澜那红润的脸色,想起这两三天因为事情太多,晚上归来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碰她,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炽热了起来。
“澜澜……”
甩了甩半干的头发,陈澜见杨进周吹灭了灯,随即整个人迫近了过来,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即索性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到那重重的人如同意料之中压倒了她的时候,她才轻轻咬了咬嘴唇,只下一刻,她这最后的一丁点自由也完全丢失了去,只沉浸在那难以分开的深吻之中。当两个人真正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品味着那种熟悉的律动,只是抱紧他轻轻扭了扭腰。
这一瞬间,家事国事天下事,全都从她的脑海中烟消云散,存在的只有眼前这个真真正正的人。
萧朗的院子距离杨家老少三人颇有些路程,平日三更天的时候,院中上下原本都依照镇东侯府的规矩,早早地歇下了,然而这时候正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萧朗一个人怔怔地坐在东屋里,想着毕先生刚刚说的消息,他突然使劲搓了搓脸,这才总算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母亲……仿佛比父亲更像是铁打的母亲,竟然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经历了一场险些要命的重病!因奴儿干城太过阴冷,不适宜安养,过年之后父亲请旨把母亲送进了京城,如今这会儿船大约快到天津了。而且据毕先生说,女真诸部如今蠢蠢欲动,那边兴许又要打仗了!
父亲在辽东,母亲和弟弟在京城,如今他人在江南鞭长莫及,与其苦思排忧解难,只有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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