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阳可没想到红壶竟然会在村子里,正想先过去把它捏住再说,全没想到红壶在看到他手里的噬灭鼎和弃命弓,咕的怪叫了一声,从远处直接跳到他身前,凸起的眼睛里满是纳闷:“小子,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吧?怎么会在你手里?”
温乐阳心说我还想问你呢。
说着,红壶又喃喃的补充了一句:“难道天下…还有一模一样的?”
小掌门刘正从旁边呵呵笑着:“不止这两件!”
红壶张大了嘴巴,望向刘正:“还有什么?”
锥子和苌狸都是剔透心窍,既认得这只鼎子是红壶之物,也知道鼎子引发的什么样的雷法,彼此对望了一眼,并肩走了过来。
噬灭雷法,不仅可以被雷鼎引发,也能通过修士做法来发动,要不是看到这只鼎子,苌狸和锥子还真怀疑不到蛤蟆身上。
刘正笑得满脸惬意,好像故意在逗红壶:“你的东西少了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么,还要问我?”
稽非早在一路上听温乐阳说了鸡笼山之战的后半截,现在抓住机会献媚,早就凑到两个女妖身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稽非的声音极低,但还是瞒不过红壶的耳力,或许也根本就没打算瞒他,红壶的眼睛越瞪越大,温乐阳都情不自禁的替他眨几下眼睛。
一直等老道说完,红壶才如梦初醒,他从来没有表情,但是听语气的话…他现在心疼大过诧异,几乎是咆哮着怪叫:“噬灭雷鼎?弃命神弓?还有南斗星盘?”
一遍怒吼着,身体倏然膨胀了起来,温乐阳脚疾眼快,嘭的一声闷响,把红壶牢牢的踩住了。
苌狸哎哟一声,伸手把温乐阳拉开,咯咯笑着:“不怕他反了天,看他要做什么。”
非非也挤进了人群,对温乐阳低声说:“看不懂蛤蟆的表情,不过听声音…他说的都是实话。”
锥子则挥手布下了一道隔音法阵,可怜巴巴的央求其他人:“都散了吧,这么围着气闷的很……”她现在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早就迷惑不了别人了,除了几个核心人物之外,别人都忙不迭的散开,各自说笑着,眼角却总也忍不住瞄向红壶……
温乐阳的大脚挪开,从高处看红壶胖了不少。
红壶气的破口大骂,这才再度膨胀起了身体,咕咕的怪叫声不绝于耳,跟着周围的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不绝,彼此交头接耳,嗡嗡的低声议论个不停:
“补天针,缝天丝?”
“赤炼娃娃!”
“不见蓑衣!”
“来去葫芦!”
“九阴白骨爪……”(哈哈,最后一个不算!)
红壶一件一件的把自己的家底从肚子里倒出来,和温家村有交情的修士都是大有见识之辈,上次蛤蟆呕吐的时候温乐阳正经历生死大劫,谁也没太留意他。
这次算是看清楚了,多少件太古时便名扬天下、早已失传的仙器异宝,竟然都藏在蛤蟆的肚皮里!
不多时,在温家村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一个杂货堆,让人梦寐以求的各色宝贝就跟破烂似的,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要不是有一群绝顶高手镇着,九顶山上恐怕早就打翻了天,随便从这堆宝贝里捡回去一件,那个门宗从此便扬眉吐气,傲视天下了。
红壶吐完之后,围着自己的宝贝转了一圈,随即张开嘴巴,又开始一件一件的把它们吞回去。两个女妖抱着肩膀也不阻拦,就那么笑嘻嘻的看着他忙活。
稽非老道看得直吞口水,对着两个妖仙讪笑着说:“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苌狸抿着嘴摇摇头:“蛤蟆要还是自己人的话,总不好下手。”
锥子却叹了口气:“再说这些宝贝也没地方放,让他先收了,咱只要收着他就成了。”
苌狸还是抿着嘴,用力的点点头。
直到红壶吞下了最后一件宝贝,才满眼奇怪的抬起头:“这些…果然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到了鸡笼道手里?”说着,把下巴垫在了地上,用两只前爪按住了自己的脑袋,摆出了古怪的姿势,过了一会才苦笑了两声:“这下跳进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非非也有些郁闷的呵了口气,又对温乐阳说了一遍:“还是实话。”
红壶无奈的翻了翻眼睛,好像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看样子的确挺无辜。
这几年里,这些妖仙相处的都挺好,更何况仙草也是锥子在红壶的指点下才找来的,否则以苌狸、旱魃当时的重伤,没有个百十年根本就好不了。锥子蹲了下来,看着满目沮丧的红壶轻声问:“别人能不能背着你偷出宝贝?”
红壶没脖子,一摇头连着屁股一起晃动:“不可能,我的肚中乾坤是天生的本事,除非我自己想把东西吐出来,否则就是刨开我的肚皮,也别想偷走宝贝。”
锥子笑着摇了摇头:“那只有得罪了……”
蛤蟆啊了一声,跳起来就跑!还以为锥子动了杀心,他们这些大妖本来就不把杀人当回事,当初他怀疑柳相和自己被镇压有关,根本懒得多问直接就把真魂吞了。红壶现在的本事哪逃得出锥子的手心,锥子手指轻轻一点,正在奋力跳跃的红壶一下子就被冻在了一根冰锥之中。
红壶的眼神无比复杂,鼓鼓的看着锥子,似乎是有话想说。
温乐阳提前回来,锥子最近心情大好,笑着又解开了法术,伸出两根春葱般的手指捏住了他:“想说什么?”
蛤蟆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这不算得罪,冻住不算得罪……”
锥子咳了半声,哭笑不得的又用冰锥封住了红壶,这才转头望向其他人:“怎么看?”
非非笑了笑:“先说说红壶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吧。”
小沙似模似样的点点头,说了个专业术语:“不错,行为分析!”
慕慕和小蚩毛纠都没说话,而是不约而同的向前凑了凑。
自从一群妖仙伤势复原之后,苌狸、锥子和旱魃三个人几乎就没离开过九顶山,红壶和小掌门刘正则在外留恋,但是每隔上三两个月,也都会返回九顶山呆上一段时间后再离开,不知他们两个在外查探什么。
就算是个普通学生都能看出来,这些妖仙在等待或者图谋着什么事情,干脆把九顶山当作了据点,不过他们自己不肯说,温家的人也没法子多问。
现在非非和小沙一提出来红壶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一群拓斜传人全都支起了耳朵。
锥子伸手指着表面不动声色慕慕、小蚩毛纠等人,对苌狸笑道:“娃娃们可都来精神了!”
苌狸也笑了,一点没有师祖奶奶的风范,伸手揽住了慕慕的肩膀:“当然,温乐阳回来以后,他们算是有了主心骨,不甘心光这么看着了!”说着,伸手从锥子的掌心里接过冻成了冰坨子的红壶,上下的抛着,转身走向了村长大屋。
一众拓斜门下的核心弟子、非非小沙都赶忙迈步跟在了两位妖仙身后。
稽非和水镜琢磨了一会,心里好奇难耐,但想想苌狸笑语嫣嫣间的厉害手段、想想锥子可怜楚楚中的杀人无形,最终还是没敢跟上去。
进了村长大屋,苌狸对温大老爷伸出了两根手指:“敌人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混沌初开时便兴风作浪、现在还剩下七魂的九头怪物;一个是修为深不可测、早该飞升却强留人间的剑仙。”
锥子从旁边接下了苌狸的话:“就算咱们诛杀了强敌,也未必能找到拓斜的下落,这件事说到底,不一定和你们这些拓斜门人有关系。”说完之后顿了片刻,这才望着大爷爷再度开口:“别管了!”
在场的拓斜门人中,大爷爷的辈分最高,所以两个妖仙一进门就找他说话。
大爷爷笑得挺轻松:“柳相的一条孽魂、一条真魂都算是死在温乐阳手里,九头怪物脱困后迟早要找他报仇。随便哪个姓温的,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座九顶山!倒是温乐阳有些例外,他在外面,还要加上一座乌鸦岭和一座七娘山。”
慕慕笑着挽住了温乐阳的胳膊:“我是乌鸦岭的入室弟子,也是他媳妇。”
小蚩毛纠也想挽温乐阳的胳膊,不过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肉麻,讪讪的笑道:“当年温乐阳救了整座苗寨,他是我哥哥。”
两个晚辈都挺有眼力价,大爷爷眉花眼笑:“至于孔弩儿,温乐阳自己想帮忙,我们最多也就算是擂鼓助威的。”
苌狸还没坐,其他人也都还在站着,四老爷好像一条阴冷的影子,静静的站在大爷爷身后,缓缓的开口:“敌人是石头,咱们也不能算是鸡蛋。”
锥子还想再说什么,苌狸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是劝劝你们,倒被你们说得跟认亲似的……”说到这里,妩俏的唇角忍不住弯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干脆找了把椅子一座,手里把玩着冰疙瘩红壶:“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大爷爷早就等着妖仙们这句话了,现在老脸上都是笑容,立刻问道:“你们几位前辈有的在山下忙碌,有的在留守九顶山,到底在干什么。”
锥子轻轻一笑:“一来,我们几个都是孤魂野鬼,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旱魃养尸地又晦气的很,干脆就留在了九顶山,一旦发现了敌人的线索,我们便会一起下山;二来,我们怕天锥后人会来九顶山找麻烦。”
慕慕愣了愣:“天锥后人没有仙草,想要恢复起来恐怕总要百十年的光景吧?何况他们身上还有妖门的禁制!”
神女峰之役,先后有六门天锥后人现身,最终土行锥、日属锥和混沌锥的后人先后惨死,星属数斗婆婆、金行铁锈先生和火行锥后人热仙姑则逃脱升天。
锥子摇了摇头:“天锥后人也有仙草的,因为…月锥传人现身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四年前温乐阳婚事之后,就被旱魃诳到十万大山用鬼阵困住,而锥子则在红壶的指点下,只身前往岭南百瘴之源去寻找百足草……
锥子刚开始说,小掌门刘正就再也忍不住了,从旁边哼哼着:“先把上次剩下的仙草给我来一片吧,这都等半天了!.”
锥子哎哟一声,满脸歉意的笑了,一把抓起小掌门带他去自己屋子去仙草疗伤。锥子走了,大伙都望向苌狸,盼着她能继续往下说,猫妖却撇了撇嘴巴:“懒得说,等锥子回来让她说。”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废话,慕慕从兜里拎出了一根胡萝卜塞进了温乐阳手里。
好在没过多少工夫锥子就回来了,先对温乐阳点点头:“刘正没事,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这才继续说起往事。
锥子在岭南并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百足草,但是仙草通灵,采撷时一个不慎灵草就会逃走,总之锥子费了不少周折,才最终用法阵困住了仙草,就在这时,突然一群人闯入了锥子的灵识!
锥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一发觉有人靠近问也不问立刻出手诛杀,可对方的修为也极为了得,特别是为首的三个人,联手之下的神通威力比着绝顶妖仙也毫不逊色。
双方在岭南之地大打出手,锥子不在乎那些喽啰,可始终无法奈何三个首领,这时时间已经过了半晌,要是再不去采撷仙草,百足草就要突破法阵逃走了,这次要是被它逃掉,千年之内都别指望它会在露头。
双方不得已之下这才罢手,约定好各得半株百足草,最终双方联手,各自取得了一半百足草。
温乐阳心里一阵阵的发慌,锥子描述的虽然轻描淡写,可谁都能想到,和三个修为绝顶的敌人一起合作采摘仙草,其间的过程会有多么凶险,既要防备敌人,又要夺到仙草,还要事先找寻退路……现在九顶山上厉害的人物不少,但是能完成这件差事的,也只有胆大心细、身手高超同时又有耐心的锥子才行。
要是当时在场的是苌狸,就凭着她那份妖狂,估计最终也就是个一拍两散的结局。
说到这里,锥子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自始至终敌人也没说明来历,不过我的记忆已经恢复,这伙人的功法自然瞒不过我了。他们是月锥的传人!在当年追随孔弩儿的一群天锥高手中,鸣沙山的月宗高手势力最大,宗内又分做了四门。这次抢仙草的三个首领一胖两瘦,分别是满月、上弦、下弦!”
其他人都不说话,等着锥子继续向下说,傻叔叔温九却已经急不可耐的追问:“还差一门是什么?”
这时候温大爷爷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紧跟着另外三位老太爷或阴冷或低沉的都笑了起来,随即大伯、温乐阳等人的脸上也透出了几分惊喜,都咧开嘴笑了。
小蚩毛纠被一群温家人给笑毛了,瞪着慕慕不明所以。
慕慕也乐了,不识数的傻叔叔今天竟然算出了四减三得一。
锥子愕然看着大伙,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无辜……
月宗四门,新月为首,其余三门分别是满月、上弦和下弦,黑白岛上被凝练成月属天锥的就是当年新月首领。
锥子回来之后也坦言,如果新月的高手也现身的话,别说采仙草,自己能不能逃得性命都是个问题。
不过仙草虽然只有半株,治疗几位妖仙的伤也绰绰有余了,最后还剩下了不少叶子,被锥子施法存在冰魄中,刚刚又取用了一些用来给刘正疗伤。
自从黑白岛镇妖大阵列成,仙师孔弩儿隐退之后,几家天锥后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是几千年前,月锥后人失去了消息,就连抱日、数斗等人也都以为月锥香火断绝,锥子苌狸等人当然也不会算计到他们竟然有再度出世。
温乐阳的脑子最近比较清楚,接着锥子的话往下琢磨:“月锥后人现身抢夺仙草,是为了救另外那些天锥后人?”
锥子点点头:“应该不会错,月锥不知为什么和其他几宗失去了联络,但他们是同袍同属,其他几个门宗出事了,月宗的人只要活着便不会袖手旁观。”
温乐阳又望向苌狸:“可数斗、铁锈等人的身上还有妖门的禁制,如果解不开,恢复功力又有什么用?”抱日老头子在神女峰之巅见到大胡子之后得意忘形,结果动用真元之下立刻就惨死在苌狸的妖门禁制之下。
苌狸总算舍得开口了:“我设下的妖门禁制,锥子、旱魃或者全盛时的裹环,都能接的开。”
苌狸设下的禁制,并不是只有她本人才能解,只要和她实力相若或者更高的大妖,就能开解禁制。
但是解开禁制的人必须也是妖身,如果是剑仙,就算修为通天也休想解开。
温乐阳充满惊讶的啊了半声:“这是说…孔弩儿手下,或者天锥后人的朋友中,还有厉害的妖仙?”
锥子不置可否的笑了:“不好说的很,所以这几年里,五哥、苌狸和我不敢离开九顶山半步,你在华山大大的出了风头,对头想要找上门不是难事,我们守在这里,心里才算踏实些。”
苌狸的小嘴撅得老高,好像温乐阳给了她一个天大的委屈,让她四年都没下山玩耍。锥子满脸都是鄙夷,用眼角斜忒了苌狸一眼:“菜坛子一句话,你就在山洞里等了两千年,这才四年,差得远了。”
苌狸似乎没听见锥子的话,嘴里小声念叨着:“小鬼们快长大吧,练成错拳之后三术合一,再等个十几年,九顶山就不用咱护着了。”
苌狸满脸委屈的样子,的确美得天下无敌,锥子也噗嗤笑出了声:“我们三个妖怪留在九顶山上,另外,刘正会御剑之术,来去千里,所以由他去追查那些天锥后人的藏身之处,顺便寻找千仞和秦锥的下落。”
温乐阳苦笑着叹了口气,刘正已经跟他说过,这几年里始终没能找到金猴子师徒的下落。
锥子从苌狸手里接过了冰疙瘩:“其他的事情说完了,现在说红壶!”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大伙本来就是查‘红壶的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