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看着郑微笑着擦眼泪无奈地说“女孩子就是这样少宜也是平时争强好胜地看到稍微悲情一点的电视剧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想不通。”
郑微说“没办法女人就是容易为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挺可笑的。”她眼睛还红着兴致却陡然高涨了起来站起来招呼道“别光说那些闲杂人等不相干的事喝酒啊!”
大伙纷纷点头。如果说起初她喝酒还有三分保留的话现在就是来者不拒越喝就好像越清醒在这样的气势如虹之下那些酒场上的老手都连称怕了她。
买了单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饭店门口何奕半开玩笑地提议“现在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开始下一场?”
郑微爽快地点头“都没事吧没倒下的都来啊去泡puB还是唱k?”
何奕有些意外他见她起初心神不宁的样子料到她饭后还有约会不过是说来逗逗她没想到她还当了真。在场的都是二分一些年轻的中层和骨干平时关系比较好又都是爱玩的听见郑微提议纷纷响应几辆车浩浩荡荡直接开往说好的地点。
在kTV包厢里大伙又点了几扎啤酒都是半醉的状态东倒西歪的玩牌的玩牌唱歌的唱歌。何奕一向都是麦霸唱张学友的歌颇有几分神似一连几下来都是他所谓的成名曲唱着唱着才现到了这边之后东道主忽然变得很安静背靠在沙上静静地一声不吭。何奕跟她关系一向最铁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怎么了刚才还好端端地谁给你气受了哥哥我给你出气。”
郑微推了他一把“去去唱你的歌去这歌我喜欢今天唱得不错水平挥啊我听着呢。”
何奕就坐在她身边拿起麦克风继续唱。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和朋友一起买卡拉ok唱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嘿……陪着人们流泪……”他转过头“换一今天唱这个不太应景要不我给你唱祝寿歌?”
郑微鼓掌“这唱的好。”然后拿起啤酒杯跟他碰杯“我干了你喝不喝随便你。”
何奕哪甘示弱仰头喝到底还嘀咕说“回去又有脸色看了……看吧电话来了……”
他掏出了手机一看号码惊讶地皱了皱眉示意把音响的声音调弱一些然后边接边走出包厢外的走廊。
没过几分钟他推门进来沉着一张脸。
有人笑道“何奕老婆查岗了吧?”
他恼怒地摆了摆手“不是。你们继续吧我要先走了。”他是大伙中的活跃份子大家纷纷说“你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意思怕老婆也不能被管得死死的呀叫你们家韦少宜一起过来。”
郑微也说“是呀叫少宜一起过来她没事老待在家里干嘛?”
何奕说“是她还好。电话是陈大助理打来的说我们项目部的质保文件有问题让我亲自连夜修改给他老王估计你也得跟我回去有些数据还得从你们市场部那边提供。”
大家都说“他至于吗有什么不能明天上班再做的。”
“算了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脾气明天一早东西不放在他办公桌前脸色只怕更不好看了。”何奕拿起外套“老王我们走吧。”
这样一来谁都觉得有几分扫兴“周渠还没他拽呢。”
郑微看到这种情景也拎起东西站了起来“依我看既然他们有事大家也一起散了吧下次没事的时候再玩得尽兴一点。”
她既然都这样说的众人也都点头。
出到门口有车的人纷纷说“郑微要不要我送你?”
何奕也说“你不是住大院吗我正好送你一程走吧。”
郑微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这里离我大学母校挺近的时间也还早我过去走走顺便散散酒气。”
“你一个女孩子又喝了酒在外面不安全跟我回去吧。”何奕说。
郑微把他推上车“走吧走吧叫你别管我啰嗦什么。”
何奕一付会意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另有安排是吗说出来我们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呀那我可走了啊你小心点。”
郑微送走了他们一个人沿着人行道往g大的方向走她知道自己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但是神志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澄净。
g大就在前面一个路口毕业快四年了连校门都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不过郑微还是轻易地找到了以前最常去的那个篮球场她坐在旁边的观众席上幽暗处隐隐有成双成对的身影只是不知几年后这些恨不能两个并作一体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天各一方。
她坐了一会包里的手机再度震动了起来。这一次她终于接起了电话还没开口那边的焦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干嘛不接电话……说话呀你怎么了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
他当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听见她说“不好意思我没听见我现在在g大篮球场你要不要过来?”
他疑惑地说“你跑去那干嘛……微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淡淡地说“没什么事很久没回来看看了。你要是过来的话我们再说吧。”
他来得很快也许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时间的流逝都没留心。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觉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但怎么也没办法跟回忆重叠。
“喝了不少吧脸红成这样。”他的声音里有心疼的责怪。
她转过头去看着他嫣然一笑这笑容让他有片刻的晕眩每天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他有多久没有亲眼再见到这让他魂牵梦系的开怀笑脸。
他着了魔似的抬起了手想要轻轻地触碰她笑容绽放的脸颊那里有无数次让他醉倒的酒窝可是刚触到那娇嫩的肌肤他的手又微微缩了回去仿佛害怕眼前的只是泡影一碰触就会消失无踪。
她的手及时按住了他叠在他的手背慢慢贴在她的脸上。
“阿正。”她如同梦中无数次那样叫着他的名字。
陈孝正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渴望了多久却早已不敢奢求的温暖?如果上帝这个时候问他为了留住这一刻你愿意用什么来换?他会说“所有。”
真的功名、财富、前程、生家性命……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只要这一刻的温暖。他不是个爱不顾一切的人然而此时别无它求。
他感觉她的手在他手背轻轻摩挲带着点诚惶诚恐几乎不敢呼吸害怕自己一个男人会因为这样而流泪。他反复地在心里问陈孝正你何德何能还会有这一天……
她的手找到了他的无名指然后是中指一次一次地在上面徘徊。
“阿正……”她又呢喃了一声。
“我在这里我在。”他低声回应。
郑微单单握住他的中指这样的暧昧让他脸红神迷意乱以至于几乎错过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嗯?”
“或许是一个戒指?”
……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消化了她的话仓然暗惊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生生缩了回去。她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容依旧甜蜜一如相爱时贴心的戏谑“回答我。”
他没有说话慢慢地慢慢的头就垂了下去去感觉到她的手上的温度渐渐冷却连带让他寒到刺骨。
她笑容还在却变得无限怅惘“你知道吗即使在刚才那一刻我居然还有一丝期待我希望你说微微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又或者你摇头。”
她忽然觉得不再悲伤或许在饭桌上流泪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有了定论她在耳闻到那些真假难定的道听途说时即刻就醒了那时她才知道她并不是听信流言不过是太了解他。现在的求证不过是拼着最后的希望只等它彻底地消亡。
“别这样阿正。”她看到他疼的样子就想要安慰他“她是适合你的哪一种女人能够让你的大厦平地而起的哪一种吗?如果是我真为你高兴你终于还是找到了她。”
他什么都不争辩这是他选择的人生只是没有料到这一生还能体会到刚才那样的甜才又生起了奢望从最美丽的梦境中跌醒痛也是当然。
他的沉默于是便有了绝望而自弃的意味。
郑微没有看她她看着远处仿佛在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也许你是知道的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再爱你的郑微会是什么样子。你离开的那几年我最难受的时候也没有恨过你因为你给我的快乐不输给分开时的痛苦。你走了我还有回忆我可以继续相亲嫁人然后守着我的回忆过一辈子老了那一天我或许早忘记你最后的离开只对我的儿孙说年轻的时候有个男孩爱过我他给过我最快乐的几年。但是你回来了这次你帮了我我不但恨你而且彻头彻尾地看不起你。陈孝正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为了这个都值得感谢你。”
她以为自己哭了其实没有。解脱是件好事心里的那点火种埋了四年谁都看不见但它没有熄灭。现在好了他将它挑拨了出来再亲手掐灭除了陈孝正还有谁可以把郑微心中的火掐灭?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是湿的转而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仿佛横下了心最后一搏“如果我说我跟欧阳之间有特殊的理由你会不会再相信我?”
郑微柔声说“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不可能……”她一字一句地说看着他眼里的光慢慢消退终于冰凉。
或许他们早该明白世上已没有了小飞龙而她奋不顾身爱过的那个清高孤傲的少年也早已死于从前的青春岁月。现在相对而坐的是郑微和陈孝正是郑秘书和陈助理是日渐消磨的人间里两个不相干的凡俗男女。犹如一歌停在了最酣畅的时候未尝不是好事而他们太过贪婪固执地以为可以再唱下去才知道后来的曲调是这样不堪。
“你走吧。”郑微说“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
“是的明天还要上班。”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为爱情死其实爱情死不了人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然后我们欲哭无泪我们辗转反侧我们久病成医我们百炼成钢。你不是风儿我也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擦干了泪明天早上我们都要上班。
“我送你回去。”
她笑了笑看着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站了起来。
他是聪明人话说到了这一步再说又有何意义。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失去了也不过是早死早生。
“不用了你走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
“我让你走。陈孝正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现在就离开因为在明天上班之前看着你多一秒我还是很难受。”
他别开脸去静默了一会然后开始拿起电话拨号。
“打给谁?”郑微问。
“出租车公司。”
郑微指着他的鼻子说“别逼我叫你滚。”
他离开了她留在原处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地呼吸天气真好夜凉如水谁在乎这样的角落两颗心暗暗地死。她试着站起来才现身边的一切都在漂移旋转。她喝了多少自己知道。
这个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阮阮拨通了电话那边却始终没有人接打到固定电话也是如此。她慢慢地走了几步头越来越重只得再次坐了下来恍恍惚惚间只知道自己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只“喂”了一声她就开始呜咽“我在g大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