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受命请老道捉鬼他雇了一辆驴车便直往老君山赶山在义宾县西南约二十里传说是老君得道升天之地故香火旺盛道观林立只是山高路陡行路艰难仿佛是要考验香客的虔诚张旺和人约了晚上喝花酒只恐夜里赶不回来连声催促驴车快行偏那倔驴多挨了几鞭竟犯了脾气站在山脚下死活不肯上山无奈张旺只得边走边骂混在一群香客中步行向山上去了。
或许是老君也知道喝酒比捉鬼重要只让张旺爬了不到百步便送来一个擅捉鬼的老道这老道五短身材面色焦黄长有一撮山羊胡正是李清初入唐朝的引路人孔方道人是也经年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腿跑得更细了些这些年他他云游四方依旧装鬼弄神骗些银米聊生近来义宾县淘金热起他也乘鹤前来凑兴暂挂单在老君山这日他正要下山进城却无意中现了猎物。
孔方道人久历江湖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早在百步外就看见了心急气喘的张旺见他一身管家打扮即不拿香也不背袋两手空空便微微一笑从背囊中取出了吃饭的家伙半闭着双眼负手站在路旁守株待兔。
叮铃一声招魂铃将张旺的视线引了过来张旺不由放慢了脚步上下打量这个道士只见他背对自己目视云端一袭黑色的道袍在山间云雾中颇有几分仙气仿佛是那过路的仙人在回忆老君旧事。但真正使张旺感兴趣的却是他手执一柄黑色的三界招魂幡幡顶是一具羊头白骨金边彩络正面是绣有两行六个白色的大字我是谁鬼知道。字字醒目刺眼让人回味悠长。
张旺似被那招魂幡慑去了魂魄不由自主走上前来他正要开口却被那道士伸手止住从紫金葫芦里倒出一粒火红色丹丸头也不回便递给他道:去吧服下这颗三清丹你身上邪气可消。
张旺接过佩服得五俯投地高人啦人家看都不看自己便知道自己身上带有邪气这邪气一定是那老余传染的。
小的斗胆问一句不知仙长法号在哪座名观出家
老道回头淡淡打量一下张旺道:凡人只知名利二字哪知名利只是过眼云烟我笑看白云苍狗数百年早忘了我是谁或许天便是我的号地就是我的观。
张旺眼睛都听直了心中顿生求仙之念恨不得立刻剥去俗衣凡裤换上天师道袍跟这仙长去天地间遨游一番不过他忽然又想起今晚还有花酒未喝这天师道袍就且缓几日再穿吧
仙长我家府中闹鬼正需仙长这样的高人出手不知仙长可愿意下凡走一番。
孔方心中着实得意又瞥了一眼张旺的脸色见他恭敬得似乎过了头倘若自己再抖两道仙气恐怕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反倒坏了事不如见好就收想到此孔方微微笑道:下凡我现在可不就在凡间么也罢历炼人间八十难脱去一具臭皮囊你前面带路就是了。
帘儿蹲在墙角轻扇小炉罐子里的药咕咕作响她一边煎药一边不安地望着天色太阳已经西斜眼看就要到黄昏张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她又抬头看了看昏昏而睡的李清心中开始有些焦急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得昏昏沉沉。
这时前院传来飞快的脚步声帘儿一下子站起来向正在院中收被子的小雨道:小雨你去看看是不是张旺回来了。
过一会儿小雨跑回来道:是后面还跟着个老道。
帘儿大喜丢下扇子便跑出门去客厅里果然坐了个老道士见帘儿进来孔方忙起身施一礼道:无量寿福贫道孔方见过夫人。
他对张旺云山雾罩那不过是拉生意的手段一旦生意到手
从云端上跳下来否则东家会羞于谈钱甚至连晚饭有着落了神仙嘛自然是餐风饮露还要吃什么饭。
他一路上以传授仙术为诱饵早从张旺口中将这家人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得知竟然是县令府上闹鬼又见这县令夫人年纪不大孔方心中便有了几分轻视随即狮子大口便渐渐张开。
帘儿打量了一下孔方道人见他身量矮小两只绿豆眼滴溜溜乱转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虚伪身上的道袍倒是光鲜却掩饰不住他满身的铜臭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道长肯来替我府上驱邪我这里多谢了只要道长真有本事替我家老爷驱了邪我定会重重酬谢
这个这个报酬之事晚些再说只是我跟张管家来得急又替县令大人担心因而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不知是否可以先
晚饭我自然会安排不如道长先来看看我家老爷究竟有没有中邪。
孔方见对方心急心中更是得意刚刚想好的价码立刻又翻了个倍他呵呵笑道:夫人放心我进府之时就已仔细观察过贵府确实有邪气而且是水中之邪夫人我说得有对
帘儿瞥了一眼张旺见他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眼睛不时瞅着外面便对孔方道人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家老爷的病是和水有关既然道长未吃晚饭那也不急这一时道长先去吃了晚饭再说。
她唤来宋妹命她先带孔方道人去吃饭自己则又回来李清房内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他她伸手抚摩他的脸用深澈的温柔的同时也是探询般的眼光细细审视他的脸庞来弥补自己平时的不敢细看他宽大的脸上泛着红光象晴空的的早晨他的眼睛轻轻闭合露出幸福又快活的神情而那笔直高挺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显得他刚强出众在这个时候帘儿觉得他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帘儿慢慢地将脸枕在他宽阔的胸前听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
半晌她抬起头来挺直了腰起身便向快步厨房走去。
天已经黑了月亮皎洁将大地洒满了银辉在内宅的小院里已安放了一张桌子桌上香烛符纸一应俱全酒足饭饱的孔方道人开始驱邪捉鬼只见他披头散黑色的道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跳着象蛤蟆一样的步子左手舞动招魂幡右手轻摇招魂铃两只绿豆眼放射出炯炯的蓝光直盯着县令大人的屋子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出一阵夜般的怪叫象是在招魂上身但更象在抒内心的悔恨。
刚才他开出了生平的最高价三十贯不料县令夫人竟眼都不眨一下答应了孔方道人此时的心象蚁噬般痛苦仿佛他自己倒中了邪早知道自己就开价六十贯不一百贯。
他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并且开始变形象一只抽筋的猩猩帽子甩掉了桌上的香烛打翻了手中的招魂幡只剩一根光杆幡儿被宋妹的几个孩子拾去垫了狗窝就在孔方道人悔恨得几乎要撞墙之际他将叫嚷声终于将李清吵醒了。
李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却抓了空帘儿不在身边他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却隐隐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细细想了想渐渐地眼中露出一丝讶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再也顾不得身子虚弱一把甩开被子赤着脚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帘儿正站在门口看这个道人的表演只要有一线希望驱去李清体内的邪气花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她忽然若有感一回头却见李清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道人。
公子你怎么光着脚快快上床去。
李清仿佛没有听见他冲出门大喊一声:孔方老道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