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杨国忠跪伏在李隆基的面前两条血红的鞭痕从他脸上和脖子上横过左眼大片淤清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他呜咽着向李隆基哭诉道:安西节度使李清今天早上在微臣府前施暴强抢臣的财产臣气愤不过便前去找他论理可他连臣也不放过纵兵大打出手臣和两子都被他们打伤陛下李清目无国法目无大臣自以为持兵便如此飞扬跋扈以后必定会更加嚣张今回一定要严惩不殆
杨国忠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声泪俱下他除了二十年被剑南节度使张宥狠打一顿外再没有掉过一根汗毛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入相却遭到如此奇耻大辱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可李清手中有兵他又打不过狂怒之下便赶来向李隆基告状。
李隆基半天也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次听闻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安西节度使行为举止哪里还有半点朝廷重臣的官仪简直就是两个市井无赖。
不过他也知道这二人渊源太深杨国忠吃亏不假但李清行事也绝不会象他描述地那么简单此举必然是有深意他略一沉思便问道:你说李清是在你府前抢你财产这又是为何
这.多么虽然这潜规则大家都知晓李隆基平日也装聋作哑但说出来大家的脸上可就挂不住了情急之下只得勉强道:时至新年不少故交老友来打臣的秋风或许马车停得太多了挡住了李清府上的大门。他可以和我商量。我命马车让出空来就是可他直接就大打出手丝毫不念同殿为官的情份陛下臣以为李清此举已经不仅仅是针对臣而是在挑战陛下的权威竟然敢在天下脚下纵兵打人。
好了朕知道了。
杨国忠还想再说下去可李隆基却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故交老友什么打秋风。分明就是送礼的人太多将道路阻断被李清找到借口教训他一顿。
李隆基地脸慢慢阴沉下来自己为了塑造他杨国忠宰相地形象可谓煞费苦心封他为益州长史是让他有登相位的本钱;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是为了使他家资丰厚不至于为钱而自毁羽毛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即将取代李林甫任右相之人还这般贪赂。借新年之名大肆收贿今天之事必然会闹得满城风雨那时他清誉何在威信又何在
若他本性难改一心要收礼也就罢了但让李隆基生气的是杨国忠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还是这么头脑简单。同样的手段李清这已经第二次用了当年是打断他兄弟的腿而今天是直接向他本人下手这么浅显的事情他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不仅李隆基生气站在他身后的高力士也为杨国忠暗暗叹息什么挑战陛下的权威竟然敢在天下脚下纵兵打人这种幼稚之语都说得出来李隆基是做了四十多年帝王之人。一言一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难道会因他几句话就对一个掌握重兵地节度使下手吗
还有李清。高力士也在为他叹息他的目的高力士明白但今回已经不同以往他若过多插手李林甫之事恐怕连他本人都会成为陪葬。
房间里十分安静李隆基的沉默让杨国忠慢慢醒悟过来这件事自己做得卤莽了现在是倒李林甫的紧要关头自己却和李清斗上了真是糊涂啊
饶是他反应得快他本来想继续参李清在石国擅自用奴隶成立大宛军但现在不是时候了他立刻将此事按下叹了口气道:陛下适才臣是怒火中烧以至乱了方寸现在想来臣也有则责任不能全怪李使君明日就是新年臣却为这点小事烦扰陛下惭愧啊
你知道便好去吧
李隆基见他认错也不想过多难为他便微微一笑道: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莫要让朕失望了。
杨国忠听得懂李隆基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把精力集中在李林甫身上不要分了神更不要被人抓了把柄请陛下放心臣决不会让陛下失望他深深地施了一礼慢慢地退了下去。
杨国忠走后李隆基仰坐在椅上他紧闭双目一言不半天他才微微睁开一缝缝里射出一丝冷冷的寒意他坐起身回头对高力士道:今夜是除夕你安排一下朕要去看一看李相国。
杨国忠在兴庆宫内换了身衣服这才
门准备回府他地脑海里一直在回忆李隆基的那句话里能撑船自己要当宰相了将取代李林甫的右相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今天从李隆基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无论是唐朝还是宋朝相国都不止一人在唐朝中书令是右相而门下侍中是左相除此之外尚书省左右仆射各部尚书太子詹事甚至侍郎都可以行相国事关键是否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这就是宰相地标志比如李清他被封尚书左仆射但他却没有被同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所以他并不是宰相仅仅获一个虚衔而杨国忠虽是兵部尚书但他被同时加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样他就有资格列席政事堂会议。
在诸位相国中又有一位席宰相被称为执政事笔现在的席宰相就是李林甫而让杨国忠激动的就是他将成为新的席宰相。
激动之余又让他想起了烦恼之事那就是如何将李林甫拉下马皇上只暗示他用李献忠叛逃案做文章但杨国忠也知道仅仅弹劾李林甫荐人之责。似乎分量不够。若李林甫找出自己与此案无关的证据比如他在某年某时曾经建议朝廷要慎用李献忠这样他又会逃过此劫。
想了一路他依然一筹莫展杨国忠的马车停在兴庆宫右侧这是专供三品以上大臣停靠马车之地当他走近自己地马车时却意外地现马车旁站着一个瘦高的老者。看样子是在等候自己果然当他靠近马车老者上前将一张名刺高举在头顶向他躬身道:我家大帅备薄酒一杯特来请杨尚书共酌。
你是.里见过。他随手接过帖子只见右下角有个安字猛然想起此人正是安禄山的幕僚高尚。
原来是高先生。杨国忠温和地笑了笑。他将帖子收了又道:你家大帅地心意我领了只是今天是除夕改日再和他痛饮一番。
我家大帅有杨尚书感兴趣地东西。他低声在杨国忠耳边说了几句杨国忠眼前一亮他紧紧抓住高尚的手臂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高尚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否则我家大帅怎么会在此时请杨尚书饮酒。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杨国忠跳上马车大声道:去安禄山府上。
安禄山府在亲仁坊有趣地是后来郭子仪的府邸就在他家对面安禄山有两个正妻一个留在长安为质。另一个跟他住在幽州留在长安为质地还有他的长子安庆宗。
安禄山早在三周前便抵达了长安。和其他节度使的低调隐忍相反安禄山日日在家中大排宴席请客遍请朝中大臣及贵族王爵又命自己众多侍妾献舞于堂下凡被公卿看中者皆送于其人一时安禄山好评如潮。
安禄山又闻杨贵妃宫中寂寞便从新罗觅到一只会说人言地白鹦鹉取名雪衣女教其汉话派人送入宫内给杨贵妃解闷后每逢节日他总要收集奇珍异宝以私人名义献给李隆基和杨国妃或听说李隆基身体染恙他总要痛哭流涕亲自沐浴斋戒为李隆基祈福十几年来从未间断使李隆基深受感动亲口册封他为胡痴儿。
虽然圣眷日深但安禄山还怕一个人那便是右相李林甫先他便是李林甫一手提拔之人恩重于山其次李林甫对他恩威并施听话则好言安抚同意他继续留任;若有半点违抗立刻断粮断钱甚至以调离威胁。
十几年来慢慢养成了安禄山对李林甫根深蒂固的害怕既怕之则恨之他也想方设法探听对李林甫不利的消息在长安安禄山有一个心腹正是杨国忠的左膀右臂吉温天宝八年时吉温背叛李林甫投靠杨国忠不料李林甫却逃过一劫吉温心中惶惶又暗中勾结安禄山企图留一条后路。
正是从吉温的口里安禄山知道了李隆基欲倒李林甫的意图在他两个谋士高尚和严庄的精心策划下安禄山一手制造了李献忠叛逃案终于将李林甫推向了锋口浪尖。
今天安禄山请杨国忠饮酒却是有大事与他共谋说是饮酒不过是在安禄山地书房里摆上两个小杯两人各满一杯酒安禄山既无意请杨国忠也无心喝两人寒暄了几句杨国忠便迫不急待地直奔主题他干笑一声道:听说安帅得到了李献忠与李林甫的往来书信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安禄山眯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感慨道:说气李献忠那贼子叛逃后我派人去他家寻找证据可惜晚了一步书信被李林甫之子拿走本以为他会烧毁抱着一线希望我便派人一直盯着他不料那些书信他居然还留在手中可见老天眷我终于又被我拿到。
说着安禄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他瞥了一眼杨国忠淡淡道:这封信是李献忠叛逃一个月前李林甫给他地回信有劝他落叶归根之意你可想听
劝他落叶归根之意然后李献忠便叛逃漠北杨国忠心荡神摇又此信在李林甫必死无疑。他不知不觉便伸手去接。不料却抓了个空杨国忠一怔只见信已经被安禄山收入怀中他两眼白翻上天口中还自言自语道:李相国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在此时落井下石
杨国忠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没想过自己会白白得到这些信牙一咬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且开个价。我若能办到一定遵从
好我安禄山是军人出生就喜欢快人快语之人既然杨尚书坦诚相待我也不矫情了。
安禄山肥胖的身子向杨国忠靠了靠低声道:我有两个条件。
安帅请直言
安禄山点了点头道:一是李献忠叛逃后我收拢他四万败兵。朝廷不得追究此事。
杨国忠想了想便点头答应我会派人去处理此公案到时安帅只须说都已将他们遣返回乡便可。此事就算了结。
杨国忠轻松地解决了安禄山的第一个条件不由信心大增他急不可耐催道:那安帅的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嘛我想要安西军的一万陌刀手你将他们调到范阳。
这.地主力李清岂肯答意。李隆基刚刚警告自己不要去招惹李清这个条件怎么办得到他心念一转便有了定计笑道:不如我兵部提案在范阳也装备一万陌刀手你看如何
不行我只要安西军地一万陌刀手。这个条件不容讨价还价。安禄山坚决地摇了摇头安西陌刀军不仅装备精良。更重要是他们身经百战这绝不是钱能买得到地。
他见杨国忠还在犹豫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老奸巨滑的笑容我并非要你现在就办到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扳倒李林甫后升为右相再想法将李清调走安插进自己人那时你不就随心所欲了吗
他又取出那封信在手上拍了拍微微笑道:如何杨相国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一举两得杨国忠喃喃自语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鞭痕一股恶气从心底沛然而起从中当他的伙计起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他欺压难道自己做了右相也还要看他的脸色吗杨国忠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淤青的眼圈显得异常狰狞他终于经不起那封信地诱惑心中一横道:好我答应你。
光答应还不行。
安禄山一手将小桌上地杯盘扫掉铺上一张白纸又将笔递给他道:你要写一封承诺书保证办到以上两事。
杨国忠虽然知道留书不利但此时他已经被右相的权位和对李清的仇恨烧昏了头脑他再也顾不得细想后果提笔一挥而就又签押了自己的名字。
安禄山得到了保证书心中大喜郑重地将李林甫的信交给了杨国忠并亲切地捏了捏他的手臂恭敬地笑道:如果杨相国不嫌弃安某粗鄙我愿认你为兄。
安兄弟实在是个妙人杨国忠伸出右掌两人双掌相击不由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又饮了几杯酒杨国忠随即告辞安禄山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外望着他远去的马车安禄山笑容突敛眼中闪过一抹冷冷地寒意他自言自语道:居然用这种草包为相大唐当真是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