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亨的府第位于十王宅之西紧邻李琮的庆王府宫搬来后门前冷落数月也难见一名客人上门大门经年不开早已锈迹斑斑门房也是形同虚设只有一名老迈的家人整日昏昏然坐在里面不知乾坤。
入夜一辆马车从西飞驰而来渐渐停在台阶前马匹吃累不停打着响鼻可马车里的人却没下来一直等不远处庆王府的家人回去后车门才打开走出一名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却正是广平王李俶。
李俶慢慢走上台阶明日他就要出去西域了而且是万里之遥的石国在临走之前他要来看一看自己的父亲门敲了半天才开不需家人引领他轻车熟路地穿过一道道院门他来带到父亲的书房前李亨已得到消息早早地站在门口等自己的长子。
望着父亲削瘦的身体李俶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慢慢给父亲跪下声音哽咽道:“孩儿不孝已半年未给父亲问安!”
“孩子起来吧!”
李亨轻轻将他扶起慈爱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微微笑道:“早过了弱冠之年还象孩子似的流泪。”
“是!父亲孩儿明日.
李亨拍拍他的后背笑道:“我已知道你临走前能想到来看我为父已经十分欣慰。”
这时一名胖太监快步走进院来他就是负责记录太子言行的监视人名叫程振元就是他的网开一面给了李亨不少便利。
李亨快步迎上顺手从手腕上抹下一串珠子悄悄塞给了他“程公公。俶儿明日要走。我想和他叙叙父子之情望你行个方便。”
程振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呵呵笑道:“原来是小王爷来了不妨!不妨!王爷尽管自便。”说罢他将珠子塞进衣袋转身走了。
李俶见父亲还要向一个太监软语相求不由咬牙恨道:“这帮该死的阉贼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他们!”
“算了这个程公公人不错。我还很感激他呢!”
李亨摆了摆手拉着儿子的手笑道:“来!到书房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李亨的书房十分简洁当太子时的书籍、摆设一样都没有这表示他已和过去割裂得干干净净自古以来废太子的命运都十分悲惨即使当朝皇帝不动手。后来地李亨地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书房里度过这表示他在面壁思过。而另一方面也只有这个书房里没有监视者的记录其余周礼时也会有太监蹲在帐外仔细地聆听不过这两个月却好多了。监视的太监换了、人数也减少了还时不时出去办点私事给他多了一点自由。
关上门李亨的笑容顿失他向窗外看看急道:“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俶儿。这次去西域关系到你将来的命运你必须要知道皇上为何派你去西域?还有你在西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请父亲训示!”虽然李俶的口气依然恭谦。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强烈的自信。
李亨默默注视着儿子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望着窗外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苍凉”我自从离开东宫后很多事情才慢慢品出味来本来很多事情可以避免但因我身在其中而无法看透以至于沦落到今天。”
他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渐渐热切“可是你还年轻一切都没开始此去西域你名义上是取代李清的安抚使可是你要记住你其实只是皇上施地烟雾皇上真正的用意是想用李清取代高仙芝切记!切记!你千万不可真掌了军权否则你再无翻身之日。”
李亨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睛湿润了“我不想你再重走为父的老路我希望你最后能爬上顶峰去吧!李清是个人才要好好笼络他将来有一天他会为你立下拥立之功。”
李俶心中感动他缓缓跪下郑重地向父亲磕了一个头仰起脸斩钉截铁道:“请父亲放心此去西域孩儿一定牢牢记住父亲的教诲!”.
‘征衣风尘化云烟
九月西域的秋天份外迷人天高云淡马壮膘肥天穹之上是无边无际的蔚蓝色从真珠河到热海从石国到拔汗那处处是成熟地金黄色处处有丰收的欢笑。
一只肥壮的野兔在草中亡命奔逃它身后三十步外一匹斜刺里冲来马上骑士弯弓拉箭瞅准了野兔的奔迹‘嗖!’地一箭射去正中兔身那野兔打了个滚就此不动。
马上骑士回头挥手高声得意地笑道:“李清你看我一箭毙敌可比你三箭射鹿强多了。”
她自然就是罗阑公主随着时间地推移她对父亲之死的悲痛也渐渐淡化在这片血腥拉锯的土地上在这段写满了征服与被征服的年代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罗阑公主依然住在白水城她目前一个的身份是李清的情妇
身份是石国副王而石国正王则住在拓折城他就是新扶上王位地车鼻施。
李清飞马奔来他一个侧身用刀尖挑向肥兔不料那兔子却一个翻身如流星闪电般‘哧’地一声窜进了草丛瞬间便不见了踪影李清一刀挑空不由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一箭毙敌你已经是草木皆兵了!”
罗阑公主催马上前略略探头一瞧可不是她的箭插在一簇草根上那簇草倒被箭射翻了她的脸顿时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上她见李清笑得得意。心中大恨。拉住他的马缰绳轻轻一跃便跳到他的马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又羞又急道:“不准笑!再笑我就一刀杀了你。”
李清呵呵一笑腾身一把将她搂到前面来两人面对面贴身相触李清的手抱着她极富弹性地腰肢心中顿时欲念大起。他回头一瞥所有地亲兵侍卫都在二里外地树林里休息茫茫的大草原上就只有他们两人。
不用开口李清身体的变化立刻被罗阑公主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心一阵狂跳低着头用拳头猛捶他的胸膛“不行!外面不行!”
“怎么不行了?”李清头一歪。堵住了她的嘴罗阑公主身体一下子僵直渐渐地开始鼻息急促身体软了下来。手却无意中触到了李清的下体突然一个激灵用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推开了他气喘吁吁道:“外面不行!会被人看见。”
“这里只有兔子哪里有人?”
他笑着向四周指去忽然。他地手不动了调笑的神色荡然无存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神色冷峻罗阑公主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向东看去只见远方小坡丘上出现了大群军马。
“他们是谁?”
“是高仙芝!”李清冷冷一笑他将罗阑公主抱回她的马上。掏出一只号角仰天‘呜!呜!’地吹响。片刻数百名亲卫从远方疾驶而来将李清团团护住。
“李清我们回去吧!”罗阑公主见高仙芝的随从似乎有数千人之多个个顶盔贯甲心中不禁有些害怕。
“怕什么!既然遇到了就会会他去!”
李清回头令道:“保护好公主大家随我来!”说完他一策马率先向高仙芝的立足处奔去。
高仙芝是从拓折城回碎叶正好路过此处车鼻施父子也在其中他们要将自己的守护神高仙芝一直送到碎叶才返回。
“数月不见高大帅气色好了许多?”
李清在十步外勒住了马缰轻轻一拱手笑道:“大帅远到而来可是想到我白水城去?”
“哼!那是我石国地白水城几时变成了你的贺莫都和你订的条约我正王系并不承认你必须将白水城交还出来!”
插狠话的是王子车多咄他一直在注视着罗阑公主现她脸色异常娇艳眉目含情显然已不再是处子他心中聚集地仇恨终于忍不住爆出来。
“你不准多嘴!”车鼻施上前一把拉回车多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急向李清拱手赔礼道:“犬子无礼请侍郎别见怪侍郎与贺莫都既有约定我自当遵从。”
“我倒不这样认为!”一直阴沉不语的高仙芝忽然开口他冷冷地瞥了李清一眼道:“贺莫都不得皇上的许可便自封国王那契约怎能做数?”
李清脸上笑容依旧他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军服淡淡道:“几个月不见想不到高大帅竟成了石国国王恭喜!恭喜!李清明日就当禀明皇上早日玉成高殿下的心愿。”
“你说什么!”高仙芝脸色勃然大变他狠狠地盯着李清森然道:“李长史我是唐军主帅安西节度使你说这话可是在污蔑我造反吗?”
“既然如此那我唐军驻扎在白水城大帅觉得不妥吗?”
高仙芝一时语塞半天才恨恨道:“我乃武将只知道杀阀征战、破敌千里岂会和你呈口舌之利。”
“好一个杀阀征战!”
躲在李清身后的罗阑公主再也忍不住她挺身而出愤怒地眼光逼视着高仙芝高声斥道:“可我拓折城的十几万百姓几乎被你屠杀殆尽无论是手无寸铁老幼妇孺你全不放过难道这就是你的破敌千里吗?
“她就是罗阑公主么?”高仙芝瞥了一眼李清沉声问道虽然罗阑公主戴着头盔但她的声音明显是女人。
“不错!我就是石国副王贺莫都之女茜施罗阑。”扯掉头盔任瀑布般的长飘落而下“高仙芝你们唐朝人有云斩草要除根你不妨将我杀了否则我父亲之仇。将来加倍还你!”
高仙芝却不生气。他上下扫视罗阑公主用目光慢慢地剥视她的衣服忽然仰天笑道:“我高仙芝一生杀人无数想杀我之人可从龟兹排到大宛还轮不到你不过你这般凶狠美艳的女人倒挺合我胃口。”
他目光一转直视着李清道:“将这个女人让给我你我恩怨一笔勾
何?”
李清的亲兵勃然大怒一齐举弩对准了高仙芝高仙芝地亲兵也不示弱也举弩对准李清双方拔剑张弩气氛异常凝重。
李清抬头一阵哈哈大笑笑声忽然一敛。目光冰冷地盯着高仙芝答复从他绷直的唇边一字一句蹦出:“你这个婊子养地!”
高仙芝及他地手下皆脸色大变一名军官愤怒异常他一抬手。‘嗖’地一支弩箭射来穿透了李清地头盔。
李清向后一抬手止住了亲兵们的冲动他慢慢从头盔拔下那支箭把玩了一番斜睨那军官一眼。淡淡笑道:“我会还你一箭!”
李清的目光并不犀利口气也不严厉可那军官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背上都湿透了.
“高都护咱们后会有期!”李清将箭收了微微一拱手也不理会高仙芝的脸上难看掉转马头便走。高仙芝则盯着李清的背影一语不。
这时。走在最后的段秀实在调马回身之时象是现了什么他打手帘地向东张望片刻忽然大叫一声道:“都督你快看!”
无论李清的豆卢军还是高仙芝的安西军都一齐随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东方天际渐渐地出现一队人马约千余人。
“呜~!”一声嘹亮的号角声从在草原[杏黄色地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为大旗上一条金色的巨龙欲腾空而起在蔚蓝的天空下分外夺目。
“是唐军!”许多眼尖的士兵都大叫起来高仙芝却看到了那条金龙心中一阵惊疑这是御驾亲征才能打出的旗帜皇帝陛下不可能远征万里来的应该是一名亲王。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清一催马率先迎了上去李清却没有动默默地注视那面大旗他知道他所等待的结果终于来了.
“.公.之.
李俶手拿圣旨昂然挺立他声音清朗顺着风将李隆基地旨意传到每个人耳中高仙芝心中惊讶万分李清不但不升反而被降职了这似乎有点不大合情理他忽然想到了边令诚难道是他?高仙芝不由微微扭头向后瞥去只见李清面无表情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一碰高仙芝得意一笑又低下头继续聆听。
李清却冷冷一笑先赐予高爵再哄骗进京这是李隆基剥夺军权的一贯手法当年皇甫惟明的前车之鉴尚在高仙芝却似乎忘了。
只听见李俶继续念道:“.献俘以向天下昭示我大唐上国之威仪.
高仙芝一怔‘献俘!’他忽然想起了尚关押在龟兹的小勃律王、吐蕃公主、突骑施酋长、朅师国王那些都显示了他辉煌地战功这是任何一个边镇大将也比不了的屡战屡败的安禄山?还是令唐军死伤累累的哥舒翰?更不要说在成都颐养天年的郭虚己谁能和自己相比?这简直就是为自己准备的盛典高仙芝忽然有一种在朱雀大街上策马地渴望强烈得使他无法自抑。
大食东征说了快半年却无一点动静现在已入秋往来的商人皆说阿拔斯正在西方围剿从前白衣大食的残部根本就没有东征的迹象如今有广平王在就不怕李清翻上天去。
这一瞬间高仙芝暗暗打定了主意先回长安献俘待明天春天再领兵西征康国、史国为他的子孙建立不世功勋。
李俶念完将圣旨递给了高仙芝笑道:“我临走之时皇上就曾说边镇大功者莫过于高使君献俘大典在即高使君为何不东归显赫长安?”
高仙芝捋须呵呵笑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倒是殿下一路辛苦还请和我一同回碎叶城我当尽地主之谊!”
李俶略略瞥了一眼李清歉然道:“本王初行大事当先公后私待我与李长史交接符节后再去碎叶城拜访高使君。”
其实李俶此话已经有了漏洞他怎么知道李清与高仙芝不住在一处可惜高仙芝回去准备行装心切竟没有听出来他飞身上马向李俶一拱手道:“殿下那我先走一步!”
说罢不再理会李清带领千余亲兵疾驰而去将车鼻施父子晾在一旁车鼻施见高仙芝走了又害怕李清趁机难他也顾不得拜见新大使急忙也带了儿子向南匆匆逃离。
一直等所有人都走远了李清才展颜一笑上前拍拍李俶的肩膀微微笑道:“让你来西域可是高力士的安排?”
李俶轻轻点了点头他向后退了一步挣脱了李清的手掌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挺直了腰神色肃然对李清道:“皇上有密旨李清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