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你们凭什么抓人?”
“老子犯哪条军规了?”
被拖出来的两名老兵痞子使劲地挣扎着,表情狰狞,可他们的语气里透着莫名的慌乱,明显就是底气不足。
“凭什么?”
小七神情狰狞地笑笑,突然伸出双手扯住左边那老兵痞子的战袍用力一扯,只听一声裂帛声响,那老兵痞子的棉袍已经被硬生生撕开,站在前排的几百将士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到了这老兵痞子身上,只见他的腰上赫然围着两张貂皮。
另一名老兵痞子的腰间同样围着两张貂皮。
小七指着老兵痞子腰间的貂皮,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啊?”
私藏的貂皮被现,那老兵痞子倒反而镇定下来了,冷然回应道:“不就是两张貂皮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跟着你们出生入死,这冰天雪地的跑来蒙古草原玩命,就两张貂皮难道还不该?”
“该!”王朴接过话头,厉声喝道,“当然该!就凭你们立下的功绩,不要说是两张貂皮,就是两头牛,二十匹马,甚至是两千两白银,也受之无愧!”
那老兵痞子把头一扬,冷然道:“那你们凭什么抓人?”
“可你不该藏私!”王朴厉声喝道,“本将军早就说过,所有的财物必须上缴,然后再根据弟兄们所立下的战功论功行赏,如果个个都像你这样,抢到的东西都让你们独吞了,那本将军拿什么去奖励那些玩命杀敌却受了伤,以致无力抢劫财物的弟兄?本将军又拿什么去抚恤那些阵亡弟兄的家人?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冲在前面给你们挡箭,还有谁愿意为了救大伙宁愿牺牲自己?还有谁愿当你们的兄弟?”
“军队是一个集体!”王朴伸手举天,大喝道,“我们需要的是肝胆相照、坦诚布公的好兄弟。不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捞好处的小人!本将军不想带着你这样地小人上战场,也没有人愿意和你这样的小人一起去打仗!”
那两个老兵痞子终于愧疚地低下了脑袋。
数百将士的眸子里则流露出了愤怒的目光,尤其是站在最前排的唐胜更是恨不得杀了这两个家伙,因为这两个老兵是他从大同镇地边军中挑来的。
也有一些老兵脸上露出又愧疚又害怕的表情。事实上,私藏财物地远不止这两个老兵,王朴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予以严惩。真要那样做了,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酿成这些老兵的哗变,所以王朴只抓了两个倒霉
王朴杀气腾腾地望着两名老兵痞子。突然大喝道:“拖下去……斩了!”
“是!”
四名亲兵轰然应诺,架着这两个倒霉蛋就走。
“将军饶命哪!”
“我们知道错了。给我们一次改过自亲的机会吧……”
“可怜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会走的孩子,将军,您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两名老兵痞子使劲挣脱四名亲兵地挟持,仆地跪倒在冰冷的草地上,向着王朴叩头如捣蒜,一边还痛哭不止。
王朴点了点头,喝道:“本将军也想饶了你们,可军规饶不了你们!拖下去。砍了!”
王朴已经铁了心要借这两颗人头整肃军纪。现在就是崇祯帝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了。
“将军!”唐胜忽然大步出列,拱手喝道。“卑职有话说。”
王朴大声道:“讲!”
唐胜回头恶狠狠地盯了那两名老兵痞子一眼,喝道:“张三和赵六丢尽了我们大同边军地脸,卑职希望能亲手斩下他们地狗头!”
王朴大声道:“准了!就在这里,当着众将士的面,行刑吧!”
“将军,你不能杀了我们?”
“将军,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将军,你就饶过我们吧?”
两个老兵痞子仍在哀嚎不止,王朴却根本不为所动。
王朴一使眼色,小七就带着四名亲兵把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一丈见方的白布在草地上摊了开来,两个老兵痞子就被押到这块白布的中央,向着四千将士的军队跪了下来,唐胜缓缓抽出腰刀走上前来。
“张三,赵六!”唐胜高高举起腰刀,狞声喝道,“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不……”
两个老兵痞子同时大叫起来。
唐胜手起刀落,张三赵六的人头先后落地,滚烫的鲜血从两人断颈处喷溅而出,霎时染红了铺在草地上地那块白布,四名亲兵手一松,两人地尸身又仆地栽倒在白布上,汩汩涌出的鲜血霎时就濡红了两大片。
王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唐胜。”
唐胜收刀回鞘,回身应道:“卑职在。”
王朴道:“返回大同以后,给他们地家人各五百两抚恤金。”
“是。”
唐胜双手抱拳,恭声应是。
王朴又挥了挥手,两名亲兵拖走了张三和赵六的尸体,小七已经带人把那块血染的白布举了起来,王朴上前两步指着血染的白布说道:“弟兄们都看见了吗?从今天开始,这块血染的白布就是我们这支军队的军旗,血染的军旗!”
“我希望弟兄们每次看到这面军旗时,就会想起今天这一幕,我希望你们能够永远记住,我们这支军队是一个集体,这个集体里的每个人都是肝胆相照、坦诚相对的兄弟,而不是张三、赵六这样自私自利的小人!我还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军规是至高无上的,不管是谁触犯了军规,一律严惩!”
王朴说此一顿,回头喝道:“小七,亮旗!”
“是!”
小七轰然应诺,从亲兵手中接过长竹篙把血染的军旗系上。然后翻身上马把手中血染的大旗往空中奋力起举,北风呼啸,小七手中血染的大旗霎时舒展开来,迎着凛冽的北风猎猎飘荡起,旗面上那两滩殷红地血渍显各格外的醒目。
王朴深深地望着这面血染的战旗。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这面军旗出现在哪里,我们这支军队就会在哪里。这面军旗就是我们的灵魂,我们每个人都要拼了命去保护它,只有一种情况下这面军旗才会落到敌人手里,那就是……我们所有人都死光了!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王朴身后的数十名亲兵三呼响应。
四千将士地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这面血染的军旗之上,也跟着大喊起来。
今天这一幕在每个将士心中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轻易触犯王朴订下地七大军规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屡战屡败的老兵痞以及打家劫舍惯了的响马盗们已经开始尝试着把自己当成这个军队集体地一员了。
这面血染的军旗就像一盏明灯,时时刻刻地亮在他们心中,当他们面临危险或面临诱惑时,他们脑子里闪过地再不是我。而是我们。我们这支军队!
等四千将士地呐喊声逐渐平息下来,王朴才大喊道。“全军就在休息,大胡子,刀疤脸,唐胜还有张和尚你们四个过来。”
四个千户先后聚集到了王朴身边,甄有才从怀里掏出地图在草地上摊开,又以石块把四角压稳了,才指着地图说道:“这次奇袭归化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了,而且完成得非常顺利,再接下我们就要沿着黑河、黄河一路横扫过去,直至免毛川,把游牧在黄河东套的土默特人往奄遏海那边赶。”
唐胜问道:“土默特人会不会先集中兵力,然后反过来往西突围?”
“不会。”甄有才摇头道,“土默特汗已经死了,没有他传下令箭,土默特人就无法有效集结,还有往西就是黄河,虽说黄河现在结了冰,可过了黄河就是大明的陕西镇,土默特人绝往西走是自己找死。”
王朴补充道:“你们几个都记好了,这次只杀蒙古男人,不能再杀女人和孩子了,弟兄们没有放过牧,不知道驱赶牛羊的窃门,所以要留下这些女人和孩子,你们就跟在后面,逼着他们把牛羊牲口赶到奄遏海去。”
“是。”
大胡子四人同声应是。
王朴又道:“有才,小七。”
甄有才和小七同声应道:“卑职在。”
王朴道:“把归化城里抢到的财物和牛羊牲畜还有马匹骆驼清点一下,所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销毁,临走之前别忘了放把火,蒙古人既然选择了建奴,就要为他们地决定付出代价。”
“是。”
甄有才和小七同声应是。
王朴翻身上马,低头对大胡子四人喝道:“带上你们地兵,出!”
“是!”
大胡子四人轰然应诺,转身疾步离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四千大军就离开了归化城,跟随大明军队一起离开的还有三百多匹骆驼以及两千多匹马匹,这些骆驼和马匹全部被用来装载抢掠所得地财物,至于蓄养在归化城外牧场里的大群牛羊牲畜,除了少部份绵羊被当成口粮带走之外,其余的全部被赶进城内,连同整座城池付之一炬。
接下来的两天,王朴所部四千大军就像一柄巨大的镰刀,沿着黑河、黄河东岸横扫而下,一路上王朴不断分出以百人队为单位的小股部队,自西而东扫荡,为了防止土默特人的临死反噬,各个百人队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如有必要随时可以聚拢成一个千人队。
正如甄有才所预料的,由于土默特汗战死,游牧在丰州滩的土默特人已经很难再完成有效的集结了,王朴率军从归化往南一路横扫直到免毛川,然后四千余大军化成四十几个箭头,自西向东扫荡。
游牧在丰州滩一带的土默特人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灾难,数百个聚居地被催毁,三千多成年男丁惨遭杀害,剩下六千多老幼妇孺驱赶着上百万头牛羊牲畜逐渐汇聚一股巨大的洪流,仓惶向东逃难。
可怜的土默特人,懵然不知他们正一步步地踏入汉人早就设计好的死亡陷阱!
奄遏海。
原本空空荡荡的海子边现在却布满了一顶顶牛皮帐蓬,早在两天前也就是正月初三,迫不及待的张子安就已经率领大军赶到这里扎营了。
这就叫智千虑,必有一失。
虽然甄有才已经再三强调,让张子安一定要在正月初六那天赶到奄遏海,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张子安已经被压在他身上的六十万两欠饷逼得快狗急跳墙了,情急之下这老阉货居然提前三天就赶到了奄遏海。
就因为张子安提前了三天出兵,最终险些酿成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