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带着八旗铁骑赶到沙沟河北岸时,大明中央军的前锋火枪营才刚刚通过沙沟河,正如多尔衮所希望的那样,后续的辎重队和炮队因为准备过河而挤成了一团,另外还有一个火枪营负责断后。
“哈哈济格扬起马鞭遥指前方,回头向多尔衮道,“老十四,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阿巴泰也道:“明军的炮队已经挤成一团,要想重新展开并且列好射击队形怕是得有一段时间,何况明军的前锋火枪营已经过了北岸,明军的炮营真要敢开炮,就会打到他们自己人,嘿嘿。”
“不错。”萨哈廉也附和道,“明军的炮营成了摆设,过了河的明军火枪队又没有长矛阵和车阵的保护,倒要看看怎么抵挡我们大清铁骑的突袭?”
十几名八旗贵胄纷纷策马来到多尔衮马前,大声道:“主子,快下令吧!”
多尔衮手持单筒望远镜仔细察看了半晌,再三确定明军在北岸没有任何埋伏之后才铿然抽出宝刀高举过顶,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的勇士们,替大清国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
“杀!”
“杀!”
“杀!”
正红、镶红的四千铁骑以及正蓝、镶蓝的三千铁骑疯狂地呐喊起来,多尔衮再将手中的宝刀往前奋力挥出,七千建奴铁骑顿如滔滔洪水开始向前漫卷而来。
倏忽之间,七千建奴铁骑就分成了三股,正红、镶红两旗的四千铁骑从正面展开。形成了正面八百骑,前后五排的突击队形。其余正蓝、镶蓝两骑的三千骑兵则兵分两路,各形成了两个小型地突击阵,向过河明军的左右两翼迂回过来。
此时就能看出建奴铁骑和蒙古鞑子素质上地差距来了。
蒙古鞑子全部由牧民组成,这些牧民虽然生性骠悍,可毕竟只是些业余的民兵,无论是行军队列还是突击阵形都毫无章法可言,再加上缺乏高素质的低级军官调度指挥,鞑子骑兵在行军、突击中的变阵、变向等等都显得非常混乱,根本就是一群散兵游勇。
而且,因为缺乏战争经验。鞑子骑兵在遭受重大打击或突然变故的时候很容易崩溃。
可建奴铁骑就不一样了。先建奴铁骑连人带马都披挂了锁甲,锁甲的防护力比鞑子骑兵的皮甲强了不少,其次,建奴铁骑全部由久经战阵的老兵组成,里面拥有大量高素质的低级军官。无论是行军还是突击都显得井然有序。
最重要的是,建奴铁骑还拥有老野猪皮奴尔哈赤制定地一套非常严密地组织架构。以及从战争中总结出来的非常有用的指挥系统,在战场上,建奴主将对整支铁骑的指挥可以称得上是如臂指使,非常有效率。
铁蹄翻滚,碎草四溅。
七千建奴铁骑就像红、蓝两色巨浪从正面以及两翼席卷而来,其声势竟然不弱于数万鞑子骑兵在冲锋。
沙沟河北岸。
王朴身披五省总督礼服,头戴礼冠,跨骑着高头大马,傲然屹立中央军阵中,吕六、嫩娘、寇白门以及两百卫队如临大敌。里三层外三层围把王朴紧紧护在中间。再往外则是已经过河的中央军火枪一营,五千官兵以王朴为中心列成了一个严谨地方阵。
明军方阵的正面是三千名火枪手。前后三列,每列八百人,另有六百人作为预备队,左右两翼各有一千名火枪手,同样前后三列,每列三百人,另有一百人作为预备队,整个方阵地背面则是沙沟河。
王朴手持单筒望远镜一瞬不眨地盯着前方席卷而来的建奴骑兵,沉声道:“正面是正红旗、镶红旗的骑兵,左翼是正蓝旗,右翼是镶蓝旗,总兵力大约在七八千骑左右,看样子多尔衮还是有所顾忌,并没有派出最精锐的正白旗铁骑。”
“侯爷。”寇白门柔声劝道,“北岸太危险了,你还是先撤到南岸去吧。“是啊,侯爷你就不要留在北岸了。”柳如是也劝道,“你要是留在北岸,一营的将士难免担心你的安危,如此一来反而会影响他们作战。”
“侯爷。”嫩娘也哀求道,“奴家求你了,不要留在这里了,好吗?”
“胡扯。”王朴摇头应道,“我哪都不去,就和一营将士在一起,吕六,你马上去转告一营的哨总、大队长,说本侯就在他们身后,他们要是守不住阵地,不仅他们完蛋,本侯也得跟着他们一起完蛋。”
没等吕六领命,王朴又道:“再去通知辎重营、炮营,不必理会前面的建奴以及后面的鞑子骑兵,按计划过河。”
“是。”
吕六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王朴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从容,再次举起了手里地单筒望远镜,寇白门、嫩娘诸女见劝不动王朴,也只好作罢,好在北岸足有一个营地中央军,而且又是最精锐的火枪队,就算没有长矛阵和车阵地保护,建奴的骑兵也未必能在他们面前讨到便宜。
几个女人却不知道王朴此举大多深意,他是在和多尔衮打心理战呢。
建奴后阵。
同样手持单筒望远镜察看战场的多尔衮突然浑身一颤,失声道:“什么!?”多尔衮身边的阿济格赶紧问道:“老十四,怎么了?”
“那个人!”多尔衮通过望远镜死死盯住了数里开外的某道身影,凝声道,“那个人……难道就是王朴?”
“什么?王朴!”阿济格颤声道,“那个刽子手在哪里?”
多尔衮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沉声道:“就在沙沟河北岸!”
“什么?”阿济格失声道,“这家伙竟如此狂妄?他难道就不担心被我大清的八旗铁骑生擒活捉吗?”
多尔衮没有再吭声。他的眉头却是不知不觉间蹙紧了,倏忽之间他的心头已经升起了一股阴云,在他看来,王朴并非鲁莽之辈,更非狂妄之徒,他之所以敢立足沙沟河北岸替过河地明军助威,必然有他的考量!
莫非……王朴料定大清国地八旗铁骑冲不垮过河的几千明军步兵?
可过河的明军步兵最多也不过五千人,就算是火枪兵那又怎样?从正面以及两翼同时起进攻的可是大清最精锐的八旗铁骑啊,而且兵力足有七千骑!难道七千骑八旗铁骑还冲不垮五千没有保护的明军火枪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多尔衮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对面明军阵中的那个身穿礼服的家伙肯定是别人假扮的。不可能就是王朴。
沙沟河以南数里,博洛所率的五千建奴和喀尔喀、察哈尔、土谢图三部地五万多蒙古骑兵像狼群般冒了出来,可惜地是,沙沟河改道形成的那片沼泽地挡住了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五万多骑步大军不得不在沼泽边停了下来。
博洛带着察哈尔亲王、喀尔喀亲王以及土谢图亲王来到了阵前。隔着并不宽阔的沼泽地近距离监视明军的动静,集结在沙沟集地明军显得很镇定。虽然面临十几万大清军和蒙古骑兵的前后夹击,可他们丝毫不见慌乱。
让博洛感到恼怒不已地是,明军居然还在继续过河!
沙沟河北岸,八旗铁骑已经兵分三路向明军的前锋火枪队起了进攻,可后续的明军辎重队却居然还在有条不紊地过河,还有明军的炮队也根本没有展开,丝毫没有炮击沙沟河南北两岸的大清军和蒙古骑兵的意思。
可恶的明军似乎根本不把沙沟河南北两岸十几万建奴大军和蒙古骑兵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北岸起进攻的三路八旗铁骑放在眼里!该死的南明蛮子似乎坚信他们北岸的那点可怜地步兵就能挡住八旗铁骑地突袭。
“贝勒爷。”喀尔喀亲王凝声道,“这些该死的南明蛮子很狂妄啊。”
察哈尔亲王额哲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冷意,说道:“南明蛮子狂妄自然有他们狂妄地理由。我大清军与大明交战数十年。很少有明军能在大清军面前讨到半点便宜,可自从出了个王朴之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是啊。”土谢图亲王连连点头道,“这个王朴还真不是盖的,他的军队和我们大清军交战还从来没有败过。”
“够了。”博洛忍无可忍,怒斥道,“都给本贝勒闭嘴。”
土谢图亲王、喀尔喀亲王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察哈尔亲王额哲把两人的表情看在心里,心中冷然。
博洛凝思片刻,回头喝令道:“喀尔喀亲王!”
察哈尔亲王额哲轻轻捅了捅喀尔喀亲王的胳膊,喀尔喀亲王才神色不善地策马上前,在马背上向博洛抱了抱胸,应道:“贝勒爷有何吩咐?”
博洛眉宇间倏然掠过一丝阴冷之色,凝声道:“你带两万骑兵从沙沟河上游浅水处绕过去,一旦北岸战事不顺,随时准备接应摄政王的大军。”
“喳。”
喀尔喀亲王答应一声,打马去了。
沙沟河北岸,大明中央军阵前。
漫卷过来的建奴铁骑距离越来越近了,倏忽之间,缓缓前进的建奴骑兵开始加,无数攒动的马头后面,扬起了高高的鬃毛,隐隐的蹄声霎时就汇聚成了天边的惊雷,连脚下的大地都开始轻轻颤动起来。
“全都有,上刺刀……”
立于前排的中央军哨总铿然抽出腰刀高举过顶,仰天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神情冷漠的中央军将士纷纷抽出刺刀,迅插到了步枪前端的卡座上,数千柄锋利的刺刀霎时交织成了一片冷森森的死亡之林,就算没有长枪兵的保护,就算不靠犀利的火枪,中央军的老兵也有足够的信心挡住建奴铁骑的突袭!
“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从正面席卷而来的四千建奴铁骑最先冲进了射程之内。
立于阵前的中央军哨总高举的腰刀霎时落下,同时厉声大吼道:“第一队……开火!”
“轰轰轰……”
耀眼的红光闪过,剧烈的枪声霎时响彻云霄,中央军阵前顿时硝烟弥漫。
正以极往前冲刺的第一排建奴骑兵霎时一片人仰马翻,过一百骑建奴骑兵在中央军的第一轮射击中倒下了,建奴铁骑虽然披着防护力更强的锁甲,可在高飞行的子弹面前,锁甲的防护力并不见得比鞑子骑兵的皮甲强上多少。
不过建奴铁骑的素质还是要比鞑子骑兵高出一截,百余骑的伤亡并未给整个骑阵造成太大的影响,第一排剩下的骑兵迅往中间靠拢,重新结成了严谨的突击阵形,而且建奴铁骑前后排之间的间距非常大,足有三四十步,因此后续跟进的建奴铁骑有足够的反应时间,纵马跃过倒地的同伴尸体。
“轰轰轰……”
又一排密集的子弹呼啸而至,这次倒下的建奴更多了,至少有三百骑倒在了血泊中。
两轮排枪过后,第一排建奴骑兵已经只剩下不到三百骑,不过剩下的三百骑建奴骑兵并没有崩溃,他们再次往中间靠拢,重新结成了紧密的骑阵,然后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眸子死命策马狂奔,一柄柄锋利的马刀早已经高高扬起……
“轰轰轰……”
中央军的第三排子弹呼啸而至,第一排建奴骑兵又倒下了两百余骑,只剩下二十余骑还在无所畏惧地往前冲锋,因为失去了第一排骑兵的肉盾掩护,这次第二排建奴骑兵也有了不小的伤亡,至少有百余骑倒在了血泊中。
建奴的生命力并不比鞑子兵更顽强,就算建奴身上披着锁甲也没用,建奴唯一比鞑子兵要强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勇气,要是换了鞑子兵在冲锋,此时只怕早就已经崩溃了,可建奴没有,他们还在顽强地往前冲锋!
远处,建奴后阵。
多尔衮脸上的肌肉正在一阵阵地抽搐,正红、镶红两旗的四千铁骑距离明军至少还有一百步的距离,却已经伤亡了近千骑!这次伤亡的不是汉军八旗,不是朝鲜八旗,更不是前明降军,而是满八旗中的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