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哥。”多铎急道,“北京都快保不住了,还守着聊城这个小破城做什么?”
“老十五!”多尔衮皱眉道,“忘了文程先生说过的话了吗?如果这时候撤兵回北京,不但北京保不住,就连十几万八旗精锐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多铎道:“小弟不信,范文程这个奴才不过是在危言悚听罢了。”
“绝非危言悚听。”多尔衮道,“老十五你想过没有,假如我们就这样撤了,王朴会善罢干休吗?他追上来怎么办?”
多铎道:“王朴他敢追吗?只要他敢离开大营一步,小弟带着八旗铁骑兜头就杀回来,只要一个突击就能把他的四五万人全收拾了!除非明军能用火药把运河河面的冰全炸了,然后与水师交替掩护前进,不过明军有那么多火药吗?”
多尔衮的神色阴沉了下来,说道:“老十五,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多铎扁了扁嘴不说话了,他只是嘴硬罢了,要是建奴的八旗铁骑真能撕开明军的防御,聊城之战也不会陷入僵局了!
“行了。”多尔衮没好气道,“老十五你赶紧回北京吧。”
“喳。”
这回多铎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向多尔衮打了个千转身匆匆去了。
目送多铎的身影远去,多尔衮长长地叹了口气,心忖范文程要是没办法挑起南明朝廷的党争,没办法迫使王朴退兵,那这一仗可就真的要凶多吉少了!范文程啊范文程,你从来就没有令本王失望过,这次还能让本王如愿吗?
化名程文范地范文程怀揣着朱常芳写给左良玉地亲笔信。又走水路又走旱路。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十天之后赶到了武昌。
武昌。宁南侯府。
左良玉目露凶光。上下打量着眼前地青衫儒生。那青衫儒生神情从容。也用他清朗地眼神回望着左良玉。
左良玉身经百战。不知道有多少流贼和蛮夷死在他地刀下。杀地人多了。神色间自然就会有一股无形地杀气。胆量不够地还真不敢正视他地目光。看到那青衫儒生丝毫没有畏惧局促之色。左良玉不由哈哈大笑道:“先生好胆魄。”
青衫儒生抱拳笑道:“侯爷好气魄。”
“哈哈。”左良玉长笑两声。随口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青衫儒生拱手应道:“在下程文范,忝为潞王府詹事。”
左良玉伸手道:“潞王书信何在?”
程文范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书信递给左良玉,恭声道:“潞王亲笔书信在此。”
左良玉接过书信,看也不看就递给了身后侍立的一名幕僚,说道:“柳师爷你看看,是不是潞王的亲笔信?”
程文范的目光不由落到了那名师爷身上。只见那师爷身量倒是挺高,约模有六十出头的年纪了,还长了一脸地大麻子。
那麻脸老师爷从左良玉手中接过书信。随便瞄了几眼就肯定地说道:“侯爷,确是潞王笔迹。”
左良玉这才信了,向程文范勉强抱拳一揖,傲然道:“程詹事,刚才多有得罪。”
“哪里。”程文范歉恭地笑道,“侯爷处事谨慎,也是应该的。”
“先生能谅解那是最好。”左良玉点点头,又问那麻脸师爷道,“柳师爷。潞王亲笔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麻脸师爷道:“侯爷,潞王在信里说……”
麻脸师爷犹豫了一下,没敢接着往下说。
左良玉皱眉道:“说什么了?”
程文范接过话茬,淡然道:“当今天子并非先帝骨血,是人假冒的!”
“你说什么?”左良玉勃然色变,厉声喝道,“你敢对万岁爷如此不敬,就不怕被诛灭九族吗?”
程文范昂然道:“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左良玉眸子里又有凶光一闪而过,沉声问道:“你敢肯定当今天子并非先帝骨血?”
程文范道:“曾有人亲眼目睹先太子已经死在闯贼刀下。难不成先太子还能死而复生前来南京继嗣大统?侯爷,当今天子不过是个冒名顶替之辈,不过是孙传庭、王朴用来把持朝政的工具罢了!”
左良玉再度色变。
程文范又道:“有道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如果当今天子真是先帝子嗣,民间怎么还会有这么多质疑呢?真假太子一案为什么还会传得沸沸扬扬呢?很显然,这是孙传庭、王朴欲盖弥彰所使然。”
左良玉的目光再次转向那麻脸师爷。
麻脸师爷低声应道:“侯爷,真假太子一案在江南民间的确广为流传。”
左良玉拍案而起,抬头喝道:“来人!”
早有亲兵应声而入。大声应道:“侯爷有何吩咐?”
左良玉厉声喝道:“立刻召金声坦、卢光祖、李国勇、徐勇、赦效忠来见本侯。”
“是。”
亲兵轰然回应。领命而去。
程文范眸子里不由掠过了一丝阴冷的笑容,看左良玉这架势好像是要起兵了。
没错。左良玉是真地要出兵了。
事实上,左良玉早就对孙传庭、王朴父子把持朝政感到不满了,孙王集团不过区区十万军队,而他左良玉手下却有八十万雄兵,凭什么最后入主内阁的是孙传庭,凭什么五省总督就得让王朴来当?
论实力,左良玉才是南明各镇总兵中最强的,左良玉认为朝政应该由他把持才合理!
左良玉之所以隐忍到现在没有起兵,最主要地原因还是少了个官方借口,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就贸然兴兵,那就是不义之师,那就是造反,左良玉可不想落个造反的骂名,所以他得等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有了潞王的亲笔信和真假太子案在江南民间的流传。左良玉就有借口了,就算当今天子真是先帝的子嗣,那又怎么样?只要左良玉打下了南京,他说是真地就是真的,他说是假地那就是假的。
大同,总兵行辕。
姜匆匆进了行辕。高声大喊道:“二哥,乱了,全乱了!”
姜镶赶紧从软榻上欠身坐了起来,沉声喝道:“老三,瞧你那点出息。”
姜吸了口气,急声说道:“打起来了,全***打起来了。”
姜镶皱眉道:“什么打起来了?”
“流贼!”姜道,“流贼和建奴打起来了,河南流贼女头目红娘子带着好几万流贼都已经打到真定府了。还有,闯贼也在孟门关一带集结了不少军队,看样子是要东渡黄河找吴三桂的麻烦呢。”“不可能。”姜镶断然摇头道。“流贼从北京到陕西被建奴一路追着**打,早已经伤了元气了,没有一年半载绝对恢复不过来,谣言,一定又是王朴这家伙散布地谣言,目的无非是要引诱我们出兵抄建奴后路而已。”
“二弟,这次可不是谣言。”
姜镶话音方落,姜让也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说道,“留在北京的眼线来信说,北京城内的建奴的确已经在准备守城了,还有,红娘子地河南兵已经打到保定了,而不是真定。”
姜道:“小弟的消息是从逃难百姓那里听来的,这些百姓从北直逃到大同这边差不多得十几天时间,红娘子的河南兵就算进展缓慢,也该打到保定了。”
“哦?”姜镶地脸色霎时变得凝重起来。“这么说流贼还真的先动手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了。”
姜让道:“二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帮建奴把流贼给收拾了?”
“帮建奴?”姜镶摇头道,“现在建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能给我们姜家什么好处?帮建奴那是赔本买卖,坚决不干。”
姜道:“那就趁火打劫,索性在建奴背后捅一刀,送他们上西天!”
姜让有些担心地说道:“万一捅不死建奴,多尔衮又赢了聊城之战呢?那我们姜家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依我看最稳妥地办法还是按兵不动,先等聊城之战有了结果再说。要是建奴胜了。事情也还有转圜余地,要是王朴赢了。我们再出兵北京不迟。”
“干!老三说得对,为什么不趁机在背后捅建奴一刀”姜镶狠狠击节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地!红娘子已经把这潭水给搅浑了,我们再不抓紧时间浑水摸鱼,等聊城之战有了结果,那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
姜镶想得要比姜让更远些,姜家在大同做地这些小动作多尔衮不可能不知道,一旦建奴赢了聊城之战,就算姜家按兵不动不去进攻北京,待局势稳定之后,多尔衮也很有可能会腾出手来解决他们姜家。
真要到了那一天,就哭都来不及了。
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现在建奴地主力大军被王朴牵制在聊城,此时不打北京更待何时?只要北京一光复,建奴一完蛋,姜镶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光复国都的大功臣,王朴在聊城和建奴拼死拼活,到头来却让姜镶捡个大便宜,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姜镶越想越美,大声道:“干,这条大鱼老子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