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权 09-真身

来势汹汹的埃穆仆本来似乎没看见这火焰一样，毫不停歇地向着天空聚集，然而突然在某个瞬间，仿佛时间慢了一下似的、集体动作停顿了一下，扇动翅膀的声音和难听的尖叫声同时消失，极度的嘈杂瞬间变成极度的寂静，让道格的耳朵难受得要命。

而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出问题了的时候，所有的埃穆仆再次行动起来，却竟是调转身形往回飞，成千上万的尖牙利爪骨头架子一声不吭地集体向着树冠层之内急落去，仿佛投入水中的盐块般眨眼消失不见，竟然就这么毫不迟疑地退去了，真真正正地是虎头蛇尾，看的道格差点摔倒。

“，这是什么招数？”

他很是惊讶地传声给菲菲安。

“高阶火系魔法，‘灼热眷恋’。”菲菲安笑嘻嘻地回答，语气中却有点别的什么，道格闻声立即在脑海中清晰地描绘出一张恶意地笑着的小脸蛋：“虽然杀伤力并不很大，但却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魔法哦，它的特性之一，就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动扩散、而且很难扑灭——刚才只要烧到一只埃穆仆，我们脚下这片美丽的森林至少也要毁掉五分之三呢！”

……森林？

道格眯起眼睛，联想起先前所见的诡异景象，对菲菲安话中隐含的意味若有所觉，但仔细思考半天，最终却还是不解。

“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菲菲安的心情听起来好多了，似乎出了口怨气的样子，收回那些纯净的火焰之后遥遥地眺望着远处：“这么整齐的动作，应该有指挥者才对哦……”

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片刻之后，从原先埃穆仆们出现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冉冉升起，拥有神祗之眼的道格尚未来得及给菲菲安描述一下它的外形，下一秒钟，它已经拖着一长串虚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快得仿佛瞬间移动。

——好快！

道格眉头微皱，迅传音菲菲安注意安全，小丫头身在空中，他没办法靠近她身边。

天空中，众多虚影次第消失之后，神秘的来者现出了真身——它大约有道格的两倍高，形态匀称，看上去像是一个黑色光滑金属构成的完美人体、或者是身穿非常贴身的全副铠甲的大号黑骑士，身后展开一双同样由一片片黑色光滑金属构成的长翼，线条优美而流畅，部件的结合部位非常精致，接缝里不时闪过流动的光芒，它双目部位的灵魂之火和埃穆仆都是一样的黑色，但那精致纯粹的黑暗仿佛来自最古老悠远的深邃夜空，比埃穆仆们要纯净得多。

“这里……是死者沉睡之地……”

作为眼睛的晶黑色灵魂之火注视了众人片刻之后，它开口了，声音纤细却又低沉，还带着古怪的回音，令人印象深刻：“擅自进入的生者……请立即离开！”

本来已经准备了数个魔法、准备要给来人一点颜色看看的菲菲安，看清了来者的外貌之后清澈的大眼睛睁得溜圆，突然愣在了那里，小嘴微张，仿佛中了定身魔法。

“菲菲安？菲菲安？”

道格觉了异常，不由得连声呼唤。

“哇噢！”

十几秒钟之后，菲菲安终于出一声惊叹，小嘴张到了极限：“源机体！！”

下一秒钟，她的双眼灼灼地射出了只属于研究狂的热烈目光，身体向前飞去，伸着小手就想去摸那个神秘的黑色人形——如果没有道格在她耳边猛喊一声的话。

“菲菲安！”

一直在密切注意情势展的道格瞬间现了小丫头的情况不对头，及时地一声暴喝，总算令她回过神来：“小心点！！你在想什么呢！！”

虽然表现的很冷静，事实上他已经恼火的想杀人——小丫头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这里没有守卫者，结果呢？虽然事情有点古怪，但是很明显，这里不单有守卫者、还不止一批，而且现在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强大！

“传说中利纳克斯的最高杰作、构装生命终极形态的试制体——优雅、美丽、强悍的源机体啊——原来真的存在呢！”

菲菲安虽然醒过神来，目光却依旧恋恋不舍地粘在那所谓的‘源机体’身上，丝毫不知道为自己的安危担忧：“……真美啊……好想把它拆开看看里面的构造哦！”

道格听得一头冷汗。不说别的，就凭着‘源机体’刚才那度，要杀自己两人根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小丫头居然还想拆它？

“这里……是死者沉睡之地…………擅自进入的生者……请立即离开！”

看见众人没有反应，所谓的‘源机体’又说了一遍，双翼上的黑色光芒随即增强了一些，同时加快了流动度，隐隐的威压在空气中扩散，非常令人不安的感觉。

“……真可怜哦。”

菲菲安仿佛没听见一样，大眼睛里闪着迷醉的光芒，盯着源机体那优美的线条挪不开眼：“这么优雅、美丽而强悍的完美之作，居然被拿来充当——”

没等她说完，源机体的等待已经结束雅”的双翼忽然一展，危险的气息立即暴涨开来，全神贯注的道格不假思索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虔诚者之咏叹抛出，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前所未有的厉啸飞向源机体！

同一瞬间，道格的眼前暴闪出一圈圈的画面，心知不好，根本来不及去看清楚那画面，双腿猛然绷直、全力闪向一旁——

耳边的空气突然出了尖锐的啸叫，似乎有无形的东西高掠过，同一时间，源机体的机体原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并不曾移动。

然而它双眼的灵魂之火随即就紧紧地盯住了道格，伴随着一阵阵微不可察的声音，躯体上那些线条优美的接缝突然自动分开，舒展延伸后露出了下面闪烁着炽热电光的部分，整个机体瞬间完全改变了样子，不但块头魁梧了好多，给人的感觉也更加危险——特别是双目中的灵魂之火，几乎变得炽热。

“菲菲安！！！“

道格如同身在暴风中一样竭尽全力地狂喊：“你再这么呆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起嘛，道格！”

菲菲安的小脸出现了尴尬的红晕，清澈的大眼睛里也满是歉意：“这可是传说中的利纳克斯级作品啊！我当初完全被它的原始设计图迷住了，狂地寻找它的各种蛛丝马迹呢……你一定要帮我把它弄到手哦！”

……我靠什么去帮你把它‘弄到手’？

“你先考虑怎么能活下来吧！”

道格握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咬着牙回答。那个该死的源机体在一击不中之后，立即用越来越强的气势锁定了他，迫使他不得不集中全部心神防备着雷霆般的下一次攻击。

“我有办法！总之你一定要帮我哦！”

菲菲安遗憾地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脸上仍然是那种看见了最心爱玩具的狂热表情，就在源机体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即将对道格动攻击的时候，她再次拿出了那枚精致的黑曜石戒指，然后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那种震慑力绝强的龙威又一次从她身上出，顿时把周围的广大空间都笼罩了进去。

不出她的意料，源机体果然立即停止了对道格的攻击准备，晶黑的灵魂之火霍地转了过来，紧紧地盯着菲菲安和她手中的戒指，在它的注视下，戒指突然自动地亮了起来，投射出那个以三个互相嵌构的三角形为核心的精美图案。

我果然是天才魔法美少女啊！

她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点得意的笑容。

当初在利纳克斯的手稿上看到这枚戒指的设计图时，她就被它的精巧吸引了，亲自动手制作了好几枚来玩，现在重生之后依然是手到擒来，虽然时间紧凑，依然是做的毫无破绽呢。

“纯洁血脉的继承者，欢迎你。”

源机体在停顿了片刻之后，用它那特殊的嗓音开口：“翡翠之心在沉寂了一千二百年之后，终于又迎来了新的主人……请跟我来！”

它身上那些精巧的接缝自动地合起，整体线条恢复了瘦削优雅，黑色的金属羽翼亮光一闪，菲菲安和道格身上同时亮起了一圈球形的光芒，落在远处的虔诚者之咏叹也是同样的待遇，一起冉冉地升起在空中，随着它向哀伤之海的深处高飞去。

“菲菲安，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完整、清楚的解释么？”

道格呆在自己的光球内传音给菲菲安，源机体刚才施加的压力令他仍在喘息着。他可没有像菲菲安那么粗的神经，在事情确定没有危险之前是绝不放松戒备的，目光始终在盯着前方的源机体。

实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了。”

菲菲安的小脸笑得有点得意：“记得我跟你说过吧？‘龙神的琉璃’洛娜赛黛丝a红炽有着极其严重的审美洁癖哦，任何丑陋、不洁的东西都会让她难以忍受，而且如果原本她喜爱的美丽东西变得不美了，她更是会大受打击、甚至要哭泣很久呢……所以刚才我就在想，利纳克斯是如此地深爱着洛娜赛黛丝，怎么可能在她长眠的墓地中安排埃穆仆这种恶心污秽的东西呢？”

“等等——”

道格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似乎模糊地抓到了什么：“我记得你说过，利纳克斯，是罕见的控魔黑龙？”

“对啊！”

菲菲安点点头。

“…神的琉璃’洛娜赛黛丝，是一只红龙？”道格不确定地望着菲菲安；“黑龙，和红龙？”

“对啊！”

菲菲安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细细地笑了起来：“所以才会生很多很多的故事呢……等会儿我详细的讲给你听——现在先让我说完嘛！”

她的口气不自觉地又带了撒娇的味道：“——所以我就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而我们往回走的时候，侯德赫尔砸出的那个大坑神秘地消失不见，让我突然想起了在利纳克斯手稿上看过的一种可爱的小东西：迦顿纳！——它们是利纳克斯研究构装生命的副产品，专门用来维护哀伤之海，而后你所看见的奇异景象最终令我确定，我们被耍了耶！那些埃穆仆只不过是披上了伪装的迦顿纳呢！”

“哦……”

略一思索，道格很快明白了先前很多不解的事情，例如菲菲安的一个‘灼热眷恋’为何能轻易吓退成千上万的“埃穆仆”——显然对它们来说，保护哀伤之海的美丽是头等大事。

“那这个‘源机体’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始终在盯着前方那个优雅的身影：“它要带我们去哪里？”

“源机体是利纳克斯成为巫妖之后漫长生命的智慧结晶——它拥有许许多多的神秘技术，比我们那个时代的很多东西还要先进哦！当时它的部分设计资料被掘出来曝光之后，立即在全世界掀起了一阵狂潮，光是以它为题材的眩光剧场就高达六百多部！”

菲菲安一说起这个，大眼睛立即又变成研究狂的神色，迷醉的目光投向前方优美的机体：“现在我能亲眼看到这有史以来的最高杰作，真是太幸福了！……”

真是太麻烦了……

道格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幸——数年街头最底层的打拼，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谨慎冷酷、而且行动之时极其重视计划的人，现在却遇到了菲菲安这样一个做事完全是兴之所至、而且除了魔法之外一切都一塌糊涂的家伙……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共生关系，他早就——

就在此时，两人身子突然一顿、停在了空中，道格立即全神戒备起来——本来被源机体放在光球之内，他就很是心神不宁，只可惜自己不会魔法，唯有听任菲菲安做决定。

这里似乎是哀伤之海的中心地带，四周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森林，只在下方有块显眼的空地，堆着一群群巨大的乱石，从空中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源机体优雅地转过身来，晶黑的灵魂之火微微闪烁中，黑色的羽翼徐徐展开，那金属铸就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微笑，道格瞬间再次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然而一声示警的呼喝还没出口，下方的巨大魔法阵已经亮起了巨大的光芒，冲天的黑色光柱瞬间把两人的身躯淹没，道格只觉得全身一震，四肢百骸一阵奇异的酸、痒之后身体骤然一轻，仿佛摆脱了什么负担似的，有种飘起来的错觉。

然后，黑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