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权 第一九零 改变

“我们有坚强的理智！”

拉比纳a亚力门特全身只穿着一件大短裤。一边带头呼喊着一边将冰凉的雪水从头浇到脚，雪白的胡须威风凛凛，雄壮的身躯却并不显老态，不愧是能够经常出入龙穴的强人。

“我们有坚强的理智！”

在拉比纳a亚力门特身后，一群俯视之塔的精英魔法师们同样光着上身，把一桶桶雪水往身上猛倒，虽然相比导师看起来有点瘦弱，他们的表情倒是同样热烈无比，冰冷的水上身之后全都变得热气腾腾。

“不会被金币诱惑！”

拉比纳再次大喊，伴随着另一桶雪水上身。

“不会被金币诱惑！”

魔法师们有样学样。

“这点小钱算什么！”

拉比纳再次狂吼，双手抬起，纯净的冰水凭空在上方涌出，如同瀑布一样狂泻而下，整整冲了一分钟之久，结束之后拉比纳却依然神情亢奋，眼眸赤红像是快要喷出火来；而他身后的那群魔法师也各显神通，一时之间这片俯视之塔附近的小广场上鬼哭狼嚎、五光十色，地上的积水则迅地漫过脚背。

而在远处的俯视之塔上，无数名学徒正兴高采烈地望着这边的热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简直像是过节一样。而自带零食、坐具甚至攀爬用品的学生数量之多，表明这种热闹肯定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拉比纳使劲地甩甩头，浑身冰凉，心里却依然仿佛有火在烧，转头望向俯视之塔最高处，忍不住又想再给自己头顶上来一桶。

一切都是金币闹得。

他看着俯视之塔为了容纳急剧增多的‘服务端’而变得如同蘑菇一样向外扩建的塔顶，心跳又一次加了。作为名声在外的顶级强者，拉比纳从不讳言自己对金币的热爱，然而最近随着被叫做‘星辰魔盒’的终端在周边国家的扩散，他自认为饱经磨练的心脏每天都在经受着巨大的冲击——随着放出去的终端数不断上升，聚敛的财富每一秒都在以惊人的度增加，拉比纳看着那些不断变得更加恐怖的数字，已经有好几天没能入睡了，却依然神采奕奕，一点也不觉得疲劳。

真是太疯狂了，难道那些人都不过日子了？

当浑身冻得通红的老拉比纳在饭桌前坐下的时候，脑子里依然盘旋着那些让人心都快蹦出来的数字。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有很多原因，先是虚拟赌场的极度兴盛，人们都对这样一个能够遇到无数陌生对手的赌场兴致盎然，而且虚拟的筹码让人感觉不到金币的真实，更加容易下巨大的赌注，导致每日筹码的过手数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唉……”

另外随着人们对星辰魔盒的熟悉，那种先前在魔法学徒之间兴盛的互通有无的交易也迅扩大到世俗阶层，人们对能够轻易在数个国家寻找自己所需物品的交易模式堪称迷恋，已经有四分之一的服务端专门用来提供交易服务了，因而拉比纳堂而皇之地按照交易额收取的‘服务费’也吹气一样地膨胀，共同组成了那个恐怖的数字……

“唉……”

但是也不是都是好消息。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对魔法师来说尤其如此，有迹象表明星辰魔盒的收入已经引起了某些势力的觊觎，例如俯视之塔周围几天时间就增加了无数窥视的‘巫师之眼’，有几名外出办事的魔法师也遇到了跟踪甚至拦截，下一步看来应该大幅度增加塔里的防卫力量了……

“唉……”

嗯？这是谁在旁边老唉声叹气？不知道老子现在心情很好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拉比纳终于注意到了身旁不断响起的幽幽叹气声音，雪白的胡子一瞪就要作的时候，却愕然现噪声的来源竟然是自己那从小就不用人操心的宝贝孙女。

这还了得……

老头的全副心神立即全都集中到了小宝贝的身上，一脸紧张地凑了过去：“宝贝、我的小宝贝，这是怎么了？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吃吗？爷爷马上把厨师丢到沼泽里去——”

“不是啦。”

菲菲安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小手，无精打采地把下巴靠在桌子上，大眼睛里全是茫然。

“那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拉比纳更加紧张了，双手一挥，七八个水系光系乱七八糟系的治愈魔法就朝宝贝孙女扑了过去，然而各种光辉闪过之后，小丫头依然是那副懒懒的样子，丝毫没见起色。

“爷爷你好烦啊。”

菲菲安皱了皱细细的眉毛，似乎有点受不了拉比纳的‘殷勤’，闷闷地把头埋进放在桌上的手臂里：“……别理我，不想吃饭。”

——这还了得！！！！

拉比纳差点就浑身燃起魔法的火焰了，双手如梭瞬间将桌上好吃的几样食物都堆到小孙女的盘子里，然后开始喋喋不休地用诱惑小孩子的口气夸奖着这些东西有多么好吃——然而这一切当然都是无用功。老头徒然讲得满口白沫，菲菲安的小脑袋动都不动。

“乖宝宝，乖孙女，你到底是怎么了，赶快告诉爷爷呀……要是还不舒服爷爷去把大陆上最好的牧师抓来，要是哪个家伙惹了你爷爷去把他先活埋再放血……求求你说句话吧！”

‘元素执掌者’愁得都快把胡子揪下来了，一边满嘴胡说八道，一边用凶狠的眼神向旁边伺候的学徒质问，而满脸无辜的学徒只能摇摇头，回给他一个一无所知的表情。

“……爷爷，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就在拉比纳已经开始考虑去哪里抓个黑魔法师来实行‘血祭预言术’的时候，菲菲安终于开口了。

“谁说的？”

拉比纳一怔，继而大怒。自己的小孙女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级的天才，从刚懂事起就能够独立进行新体系魔法的研究，就算是深研魔法几十年的老家伙也不过如此，俯视之塔最近几年隐隐露出众魔法塔之的态势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就是小丫头的——那个白痴敢说这样子的咱家宝贝没用？

“……算了啦。”

菲菲安的头又低了下去。

事实上小丫头从兽人那边回来之后就变得郁郁寡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位守恒之神大人——在她的小心眼中道格的命运可是她一手改变的，因此自然应该属于她的阵营，可是这才多长时间啊，当初那个又坏又笨的家伙就适应了新的生活，在守恒之神的位置上越来越驾轻就熟；自己一开始可是绝对的中心，现在却渐渐变得角色模糊，特别是利纳克斯被纳入守恒神系之后，菲菲安就感觉到那个坏家伙明显地越来越倚重龙巫妖，实在是令人生气。

当然，这期间两人的感情则是大幅进步，但是当了两辈子天才美少女的菲菲安可不想做花瓶似的角色。

道格也曾经在这方面开导过她，然而小丫头似乎还是没找准自己的位置，最近情形是越来越差——这次在兽人巢穴她就从头到尾没挥出什么重要的作用。反而招惹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麻烦，真讨厌这种感觉。

“怎么能算了！乖宝贝，快跟爷爷说清楚，哪个白痴敢说我们家的天才没用？”

拉比纳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脑海中则已经开始在构思那个家伙的第一百一十九种死法了。

“可是我既不懂怎么对付那些世俗的阴谋诡计，也没有强大的战斗力，还遇到事情就慌神，连随机应变都经常做不到……。”

菲菲安闷闷地玩着手指，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哈！”

拉比纳先是楞了一下，随后仿佛歌剧咏叹似的，大大地哈了一下。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是成长的烦恼啊！我家的宝贝也开始长大了。

“我的小甜饼，让爷爷来问你几个问题。”

对于如何让学生明白自己的实力何在，作了几十年导师的拉比纳可谓熟络之极，不慌不忙地在菲菲安的身边坐了下来：“在配置巫毒药剂这方面，我和‘苍白之塔’的‘施勒泰’相比怎么样？”

“爷爷你连红汞和岩蛇血都分不清。”

菲菲安撇撇嘴。

“咳，你就直接说答案就行。那在治疗术方面，我和‘十字教团’的‘特里克拉赫’比起来呢？”

拉比纳有点狼狈地摸摸胡子。

“同样伤势，被爷爷救的那个人至少要在床上多躺三天。”

“……说了你直接说答案就行……绘制魔法阵的度相较‘墨水心’‘斯拉格达毕’呢？”

“他画完十阶雷云风暴爷爷你大概刚调好笔画粗细。”

“…………，诅咒系的法术和‘黑手指’迪格拉素？”

“爷爷你说得出诅咒系有几个分类吗？”

……

“……哼，可是把这些家伙全都加起来，他们也打不过我！！”

被小孙女打击半天之后，拉比纳重重地一哼。一下子把声调提高了起来。这可不是吹嘘，作为‘元素执掌者’他已经把魔法最基本的东西，‘元素’，玩得纯熟之极，任何用魔法来和他战斗的人都要吃个大大的亏。

“哦。”

菲菲安没什么反应地应了一声，依然没提起精神。上次道格也说她的实力不在这些方面，她也努力想挥自己来自四百年后大魔法时代的优势，但是这段时间的事实证明利纳克斯的传统魔法效果丝毫不逊色于她的未来理论派魔法，让她根本没增加什么成就感。

然而拉比纳下边却是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了一番引起菲菲安注意的话。

“……可是我的孩子，即使我自己的力量就能够压过他们全部。我依然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甚至主动避让，为什么？因为我再强悍，塔里的人受了重伤还是要找特里克拉赫去治疗；中了厉害诅咒也得请迪格拉素出马，扩建塔的时候更是要亲自请斯拉格达毕到此……一个人的‘实力’并不是能这么简单地去判断的东西，别人无法抵抗的是实力，别人无法替代的，也是实力！”

“啊咧？”

菲菲安似乎有所触动，微微一愣后眯起眼睛，紧接着又挑起了一边细眉——应该说，这动作和道格的招牌动作可真像。

“好好想想爷爷的话，孩子。”

明显地察觉到菲菲安情绪的变化，拉比纳微微一笑，满意地抄起那堆了一堆美食的盘子：“——不过要先吃饱了再说。”

“哦。”

菲菲安随口敷衍着，大眼睛却慢慢开始闪烁出智慧的光辉。拉比纳的话让她心中仿佛绽开了一丝缝隙，隐隐约约地有了想法——别人‘无法抵抗’的实力她肯定没希望了，但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嘛……认真说起来她可还真有不少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小丫头精神一振，笑眯眯地接过拉比纳殷勤递过来的食物，也没细看就往嘴里塞——

“呀，爷爷，水，快给我水！……这是什么东西啊，好难吃！”

下一刻，天才美少女被一大堆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美食’弄得差点泪流满面。

……

“不过我的小甜饼，爷爷怎么觉得你好像突然长高了不少啊？”

“哎呀，我最近魔力又进入了一个增长的高峰期，身体承受不了开始提前育了嘛……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爷爷你那些学生里面有这种情况的也不少呢！”

“……是吗？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情嘛，爷爷你快尝尝这个火腿……”

……

草草地吃了点东西之后，菲菲安一溜烟地跑进了自己的实验室神神秘秘地将门关上，然后小丫头活动着手腕，清了清嗓子——

“亘古至今、唯一真理的执掌者，守恒之主、万物之主道格a斯立乌……把我记忆中的书籍全都变成实物、呈现于这个世界！”

菲菲安清澈的大眼睛里再也看不到迷茫和失落，平静而自信的微笑也重新回到了那张美丽的小脸上。是的，相较于利纳克斯在魔法方面的高深造诣，她的未来派魔法确实占不到上风。但是四百年的时间、特别是众神崩溃的大魔法时代带给她的可并不只有简简单单的时代魔法，还代表着爆炸性展起来的艺术、神学、行为学、政治学等一系列高度达的社会研究，利纳克斯的价值观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不适合几个月以前还是豪门打手的道格，而前世作为天才美少女的菲菲安亲身经历过的大魔法时代那高效、稳定的教育机制以及未来时代庞大的信息量，正是最擅长将普通人变为人才的培养体系，让她完全能够将道格这样一个出身低下的家伙教育成一个合格的神祗！

……不过，当年我看过的书也太多了吧？

菲菲安吃力地推开压住自己的几本大部头书籍，从填满整座实验室的书山中爬了出来，小嘴呼呼地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将实验室门都挤破了的大量书籍。

“呼……呼……咦，《皇帝的权杖》？这不是托尔托斯基写得那本号称‘执政手册’的名著么？太棒了！……呃，《犯罪学》？这个先放一下吧……啊列，《女性心理学》？？？……这要是被那个坏家伙看到……嗯，马上销毁好了！”

菲菲安很快迷失在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书籍堆里，快乐地挑挑拣拣起来，心里甚至已经开始为那个可恶的坏家伙排起了课程表……

而此时，远在希安的道格根本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面临平生最痛恨的事情——上课！

……

……

“陛下，哈维斯特公国已经连续来第六封外交照会，对于我们在两国边境集结大量兵力表示严重抗议，临近的三个国家也同时派遣了使节到我国来，表示对此事的关注……”

一身军装的外交官谨慎地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以免让陛下觉得其中参杂了自己的私人感情——虽然他个人对陛下一意孤行地动战争确实感觉十分不安，但是如果被陛下听出来，那就不仅是‘不安’了。

“不必理睬他们，派个能管住自己嘴巴的家伙去全程陪同就行。”

索普曼迪斯淡淡地作出指示，头也不抬地继续处理公文。要在十天之内集结起大量的军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原先负责各种事物的贵族们此刻都表情呆滞地被软禁在那座城堡里，新上手的军官们虽然有原来贵族们的副手们帮忙，却依然搞得手忙脚乱，额外多花了不少时间才算上手，也导致了索普曼迪斯这里的公文堆积如山，有些甚至刚阅完就不得不作废，拿着新文件重头再来。

“……大圣堂那边有消息了吗？”

沉默地忙碌了片刻之后，索普曼迪斯突然抬起头来问，外交官马上迅地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拿出相关资料，却只是拿在手上，相关资料他早已背熟了：

“大圣堂那边由一名高阶牧师接受了我们的文件，但是没有人出来正式负责……情报机构报告说大圣堂的侍从便装购买了四套华丽的衣衫……我们没能见到圣女艾丝蒂尔，但是已经请牧师转达了陛下的意思……”

“圣女的事情就先这样吧。”

索普曼迪斯思考片刻之后点了点头。“看样子肯定是从圣山逃出来的几名长老来到了大圣堂，你帮我去表达一下问候，就说我正准备为了至高的萨宁的荣誉备战而无法亲至，请他们谅解……另外让他们派出一些光辉武士来帮助我们作战，法哈路把大圣堂搞成这个样子，无论至高的萨宁的想法如何，为了维持在世俗中的声誉也要有点动作。”

未来的深红大帝声音平淡，外交官却感觉这些词语像是一块块沉重的岩石，压得他额头冷汗越来越多。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动战争了，甚至还要把大圣堂也扯进来a但是现在和陛下交情很好的大贤者不在，陛下还敢提出条件让他们派人，万一要是触怒了长老会……后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是不是，应该等格里高利大贤者回来？”

作为军人的忠诚最终战胜了担忧，外交官壮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用。”

索普曼迪斯再次埋公文之中，暗红色的长从肩膀滑下，语气淡漠：“那些老家伙已经丢尽了脸，任何能转移世人注意力的事情他们都会抢着做。”

“……是。”

外交官恍然大悟，讪讪地后退转身，想要去推门的时候门却自己打开了，随后一名面目平凡、眼神懒散的便装人推门而入，径直向皇帝陛下走去。

“陛下，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点眉目了……当天黛卡西娅王妃……”

外交官退出房间的时候，隐约听见了这样一句，不由得浑身一颤，加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