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腿长,在前的脚步迈得很大,萧羚儿不想落下,一直紧紧地疾步跟着。他忽然像是觉察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脚步缓了下来。
父子二人,便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穿过王府的后-庭,最后,停在了那座玫瑰园前。
白色的月光从天空倾洒而下,静静笼罩在园子的上空,四下里,一片静寂。
萧羚儿不解地看向自己父亲时,见他破天荒地对自己露出一丝温和的笑,然后推开了那扇篱门,道:“进来吧。”
萧羚儿怔怔望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强烈的反抗之意,扬着头,一字一字道:“这是我和我娘的园子,你不能进去!”
萧曜跨入一半的脚步随了他的这一句话,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一眼,收回了脚步,点头道:“也好。那就在这里说话吧。”
边上有几块假山石,他过去,坐了下去,拍拍边上的空位子,对着萧羚儿道:“你也过来。”
萧羚儿立在原地不动,直直地盯着他。
萧曜和儿子对视了片刻,见他不愿过来,终于也不再勉强,只是看了眼边上的那座园子,然后叹了口气,把目光重新落在儿子的身上,道:“这么快,我记得你母亲去时,你头顶才到我腿边儿。如今再过几年,恐怕就与我一般高了。”
萧羚儿没有做声。
萧曜继续道:“羚儿,爹知道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不爱听。只是如今你也大了,我想着,还是要对你说一遍。从前你母亲在世时,她带了你在京中,我与她聚少离多,后来她不幸病去,我也没空把你带在身边管教,这么多年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爹希望……”
他凝视着萧羚儿,认真地道,”爹希望,你能原谅我。”
萧羚儿望着他,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紧紧地捏成了拳。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在儿子的印象中,永远都那么冷淡而严厉,开口就是责骂。萧羚儿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此刻胸中仿佛有潮浪在阵阵翻涌,眼眶甚至微微发热,但是眨了几下眼睛后,他发出的声却愈发僵硬了:“父王,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他的唇边现出一丝淡淡的冷笑,“不会是因为你新娶了那个王妃,你怕我对她不利,所以你想护住她?”
萧曜看了眼那个女子所在的方向,摇了摇头。
“她刚才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的没错。我娶她,只是出于邦交的目的。我确实希望你往后能与她尽量好好相处,这不仅是咱们的家宅之事,也关系到国事。但我对你说刚才这些,和她无关。只是正好碰到了,忽然觉得想说。”
他顿了下,继续道:“羚儿,你长大了。或许将来,你将接掌这个天下。以后你就会明白,有时候,有些事,人真的身不由己。爹这会儿,是把你当成大人般地来说话……”
“长大有什么好!我不想长大!”萧羚儿忽然打断了他话,或许是因为激动,连说话的声儿都微微变调了,“从前我想干嘛就干嘛,天下谁也管不了我!现在你一句把我当大人了,就要我听你的话?这世上有这样容易的事吗?父王!”
最后的“父王”俩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带了一丝咬牙切齿般的味道。
萧曜神情平静地望着忽然爆发的儿子,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世上好像是没这么容易的事。你心里对我有不满,趁这个机会,尽管说出来便是。只要你有胆子说,我绝不会不让你说。”
萧羚儿大口大口地呼吸,忽然噔噔地跑到了他父亲的面前。父亲坐着,他站着,他比父亲还要高出半个头。他俯视着他,大声道:“是你叫我说的!那我就说了!从小到大,我只觉得我有一个母亲,从没觉得我有父亲!我要么见不到你,见到了你,你也永远只是会责骂我!父王,你还记得我以前装病,被三婶婶识破的事吗?那次你罚我跪黑房。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装病?我是看到家里的那个姓李的女人生病了,你就陪了她一晚上,所以我也想生病!我想你也能陪我,就算没一晚上,哪怕你过来,坐我边上坐一会儿也好!可你没有!你匆匆过来看了我一眼,把我丢给太医就又走了!所以我恨家里的那些女人!在你心目中,我连她们都不如!还有那一回,我偷偷去了灵州,被人发现了,送信给你,我以为你会担心,会带我回。可是你……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停了下来。
月光照在他的面庞上,一串泪珠忽然从他眼中滚落。
他吸了口气,抬手飞快擦了下脸,猛地转身就跑。
“羚儿!”
回过了神的萧曜叫了一声,见儿子不停下来,起身追了过去,伸手将他的胳膊一把抓住。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已经长大了。我如今也也不稀罕这些了!你爱对谁好,就和谁好去!你那个新来的女人,我瞧你好像挺喜欢的。你放心,只要她不惹我,我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萧羚儿眼睛盯着地,僵硬地道。
萧曜望着他,低声道:“羚儿,你误会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那些女人怎么可能比你重要?李氏是你母亲从前身边的人,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回来也要地方睡觉的,她生病,所以便去了她那里,如此而已。至于你那次,我听林太医的意思,似乎并无大碍,我当时忙,你身边也有很多服侍的人,所以没留下陪你,但绝不是像你认为的那样,觉得你连个女人也不如。还有你说的去灵州的事,你三婶婶从前也问过我,爹向她解释过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接你回的话,自己去问她就行了。”
萧羚儿抬着脸,盯着自己的父亲。
萧曜叹了口气,松开了握住他胳膊的手,凝视着儿子,道:“羚儿,爹不是个尽职的爹,甚至算不上好人。你可以不谅解,但爹还是希望,往后你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爹相信你,你一定能的!”
他伸手,拍了拍儿子还有些稚弱的肩,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去了。
萧羚儿望着父亲离开,直到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还是怔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
萧曜回了房,见昨晚没等到自己回就睡着了的新娘还坐在桌边,原本正托腮,定定望着桌案一角的那盏烛台,似乎在出神的样子。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她猝然惊醒,立刻跳了起来的样子,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想笑的念头,自然,没真的笑出来,只是继续朝里而去。
明敏丝毫没觉察到他的心思,只是定了下心神,朝他迎了过去,勉强露出笑容,轻声道:“殿下你回了?”
萧曜停在了她面前,看着她,淡淡嗯了声。
明敏刚才一直在想先前的一幕。原本只是想与那个明显早熟的萧羚儿把话说开。并没奢望让他一下就打消对自己的敌意,只想试着看,能不能尽量替自己减少些往后在这座王府里过日子的摩擦。毕竟,这个继子身份特殊,不是一般人。他要是一直对自己持这样的莫名敌意,可以预见,往后她休想有好日子过。
但是没想到,竟会被自己的丈夫给听到了。
虽然,那些话都是实话。她即便不说,对方想必也和她一样,彼此心照不宣。但真从她口中这样出来被他听到,还是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片刻之前的事发现场,对着他当时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她还觉得自己丝毫不惧,反正问心无愧,说的也是大实话。现在想来想去,却开始有点后悔了。
那个半大孩子,他最后嘲笑自己脑子简单。或许他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过于冲动,脑子也确实太简单了。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甚至巴不得像昨晚一样,他回来后自己已经睡了过去。但是显然,今晚没昨晚那么好运气了。
见他对自己的问候表现冷淡,她决定顺其自然,随他好了。他要是生气了,质问她,她向他道歉就是。
她沉默了下来,眼睛看着地,等着他开口。
她听到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她预想中的质问,而是一句:“不早了,歇了吧。”
~~
明敏躺在床榻上,略微不安地等着丈夫的到来。没片刻,他便过来了。躺下去时,她闻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刚沐浴过后的那种带了些清爽的男人气味。和新婚夜时沾了酒气的那种味道迥然不同。
今晚,真的躲不过去了。
她微微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两边睫毛使劲抖个不停的时候,忽然听到身畔的丈夫发出声轻笑。
她蓦然睁开眼,见他正侧身望着自己,神情里没了先前的那种严肃和淡漠,带了些闲适之意,目光里,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甚至还带了丝笑意。
他是在笑自己吗?
她的脸微微发热,洁白的齿轻轻咬了下自己的唇,干脆正要再闭上眼好躲开这叫她觉得尴尬的一幕时,忽然听见他似乎随口地问了一句:“现在做好成为我王妃的准备了吗?”
她的心一下跳得厉害,眼睛愈发闭得死死,脸已经红得像飘上了云霞。
过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她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得到,他正在看自己,而且似乎,还在以看自己的这副窘样而取乐。
她忽然又有些气恼了。恼他得寸进尺,恼自己无用。只是,越在心里命令自己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她便越觉得不对,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去扯边上的被衾,拉了过来,便要把自己蒙头蒙脑地盖起来。
身边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毫不加掩饰的笑声后,伸手抱住了她,跟着粱手扯过了被衾,把自己连同她,一道蒙在了被下。
“别怕,不会让你疼你很久……”
唐王殿下在他小王妃的耳边,低低地这样道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了。大家晚安~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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