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州城午后的阳光下,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到福建督军署的边门之外。车帘儿一掀,一个打扮得颇为洋气,只是肤sè偏黑的美娇娘就从里面钻了出来。在门口值守的卫兵对这位美娇娘似乎颇为熟悉,
非但没有盘查的意思,还笑吟吟的上来迎候了。
“哟,是常二nǎinǎi啊!今儿还是来找十六夫人的吗?”原来来人正是常瑞青的姨太太赵香儿。常瑞青在福州城里面也置办了宅子,让赵香儿和已经变成小娘子怕王若南轮流来住上一段时间。
而赵香儿只要一到福州城,就会隔三差五来督军公署见自己的“干姐姐”吴嫣儿。来得多了,连督署衙门的卫兵都认得她了。而且吴嫣儿眼下正得宠,督署里面这些看门狗自然也就高看一眼人家的干妹妹,也不盘查就直接放行了。
赵香儿却已经准备好了一张〖中〗国银行的钞票,悄悄塞给了那个卫兵,说了句:“小哥,一点小意思,拿去买酒喝吧。”然后就轻移莲步,进了督署大院,拐了几个弯,过了几道门廊,就到了一处紧挨着后huā园的小楼跟前。这里就是吴嫣儿的住处,算得上是督署里面最雅致的地方了。
小楼前面有几个青衣小帽的仆役正在洒扫,看见赵香儿也都鞠躬行礼,李厚基宅子里的规矩大,一切都是照着李鸿章府上搬来的。赵香儿冲着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官事儿道:“李管事儿,十六太太在里面吗?”“回常二nǎinǎi,十六夫人和老爷都在呐。”那管事儿恭恭敬敬回答道。
“好啊,那就劳烦您通报一声吧,今儿俺就是来见督军大人的。”赵香儿又拿出一张钞票塞了过去:“李管事,俺是和督军约好的,是替俺当家的来和督军谈一笔小生意。”
那管事将钞票塞进兜里,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才转身进屋去通报。过了几分钟,他就满脸堆笑着走了下来:“常二nǎinǎi,老爷有请。”赵香儿冲他笑着点点头,就一个人走了进门。吴嫣儿这个时候已经搀扶着李厚基从楼上走缓步走了下来。吴嫣儿穿着件粉sè的丝绸旗袍,头发有些凌乱。李厚基则是一身拷绸的褂子,手上还拿着把蒲扇。
看见赵香儿就sè眯眯的笑了笑:“原来是常二夫人啊,真是稀客,稀客啊。
”说着他就再蒲扇指着一个座位,示意赵香儿落座。
香儿也不客毛,一边坐下一边还笑呵呵地道:“啥稀客啊,俺可是三天两头来这儿陪俺姐姐说话的。”“哦,是嘛,很好,很好,以后要常来走动啊。”李厚基微微一笑,sè眯眯的打量了一番赵香儿。一旁的嫣儿看到李厚基的这番表现,轻轻哼了一声,娇嗔道:“人家香儿妹妹可是常大旅长的心尖尖儿,怎么可能有事没事儿就往督军署跑?今儿人家是有正事儿才来的!”“正事儿?”李厚基愣了下,才想起来对方是来和自己谈生意的,好像还和什么〖中〗国银行有关系其实李厚基对这个所谓的生意压根就没有兴趣,不过是为了让吴嫣儿开心,就出来哄哄两个娘们罢了。
“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生意。,…赵香儿却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过就是听嫣儿姐姐提起过,李督军手上有一大笔现银存在〖rì〗本台湾银行里面,也没有多少利息,觉得怪可惜的。所以就想到一个财路…就是〖中〗国银行招募商股的事情,不知道李督军听说过没有?”
“嗯,听说过。”李厚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中〗国银行招募商股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其实这位李大督军自己就是个“金融禀”不仅有个银元局在铸造银元,还有控制着一家可以发行纸币的银行。通过铸造银元和发现钞票,李厚基这几年也聚敛了惊人的财富。只是这些聚敛来的资产却没有什么投向。再说了除了发钞票、铸银元,一般的工商业可都是有亏本的风险所以,李大督军手里面的现钱就存进了〖rì〗本人开的台湾银行,拿一点微薄的利息,的确是有些可惜了。不过要他拿钱去投资〖中〗国银行,却好像也有些不大放心,毕竟眼下“京票事件”的余波还没有完全过去呢!
吴嫣儿瞧了下李厚基,笑吟吟地道:“老爷,您大概还不知道吧,人家常旅长和〖中〗国银行经理张公权先生可是至交好友,已经在〖中〗国银行投了几十万元,眼下也是〖中〗国银行的大股东了如果老爷也能投个几百万,以后老爷可就是〖中〗国银行最大的股东了,银行的业务可就是老爷说了算了!有了〖中〗国银行这块金字招牌,老爷的银元可就要通行全国了”
一听到“银元”两个字,李厚基的眼睛里就闪过一道jīng光。私铸银元可是他最大的财路,铸造一块钱银元就有两毛钱的纯利!那还是把银元打了折卖给外省的银行和钱庄……如果直接能进〖中〗国银行的销售渠道,最少也有两成半的利润!而且有了〖中〗国银行这个平台银元的销量至少也能番几番。那样一来投资在〖中〗国银行的那两三百万,用不了一年就能出本了!
赵香儿已经看出来李厚基动了心思,朝他淡淡一笑,道:“入股〖中〗国银行可是大买卖,俺一个女人家的也就是牵个线罢了如果督军大人真的感兴趣,俺可以让耀如去联络一下张公权先生,请他来一趟福州,怎么样啊?”
李厚基心里面也在盘算。自己手里的几百万存在〖rì〗本银行里也没多少利息,如果真能入股部分控制了〖中〗国银行,不说滥发纸币什么的…自己要滥发,宋汉章、张公权他们多半也不会同意。只要自己的银元能走〖中〗国银行的渠道发行出去,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了!再说了,投资〖中〗国银行总会有利息吧?
如果张公权能答应让自己的银元进〖中〗国银行,这个买卖就值得看虑!看来这个买卖是常瑞青这小子变着法儿在讨好自己,而且自己又不破费什么。怪不得这小子不到一年就能爬到混成旅长的高位,果真是个会办事儿的。
想到这里,李厚基冲着赵香儿轻轻点了下头,笑道:“这个线牵得不错,替我谢谢你们家常旅长了。就请他安排张公权先生来福州吧…如果这次的生意能成,咱们以后就算是自己人了,等有机会我给耀如挪个肥一点的缺吧。”
赵香儿忙站起身来道谢,李厚基只是摆了摆手:“好了,就这样了,我督署里面还有公务料理,你们姐妹俩慢慢聊吧。”说着就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把李大督军送出了门以后,两个女人就进了吴嫣儿的卧房,吴嫣儿又吩咐下人不许打扰,然后就把房门一关,又开始密谋起来了…
呃,是有点像那个什么“女女”不过这种事情在妻妾成群的大户人家里并不稀奇,反正也不是招小白脸,李家的丫鬟、老妈子自然知趣的躲得远远的了。不过此时,屋子里面的两个美人儿却都是一本正经的。
吴嫣儿坐在床沿上,粉脸儿上都是凝重。赵香儿找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支小巧玲珑的手枪,递了过去:“嫣儿姐,这个给你。”
吴嫣儿接过小手枪,蹙了下秀眉:“怎么,还是要我来动手吗?”赵香儿点点头:“下个月萨镇冰来福州的时候,李厚基一定会去马尾码头迎接,会有枪手在半道设伏,你就趁乱下手!”说着她又稍稍停顿了下:“不过在这之前一天,你要搞到李厚基的〖中〗国银行支票和支票章!张公权会要李厚基先把钱转到〖中〗国银行福州分行的户头上,再汇往上海换成股票这中间会有一个多礼拜时间,只要有支票和支票章,我们就能把钱取走!耀如说了事成之后,分给你一成!”
吴嫣儿蹙着秀眉一言不发,把玩着手中的小手枪,过了片刻才轻轻咬了下嘴唇:“一成就是几十万大洋,呵呵果然是富贵险中求!好吧,这事儿我干了!”
赵香儿轻轻吁了口气,重委点了下头,又道:“嫣儿姐,你的心思我全明白,等这回的事情结束了我做主,送你去上海二爷那里。”听到这话,吴嫣儿的脸儿竟然一红,随即又露出复杂的神sè:“去了又怎么样?那个小没良心的……”赵香儿微笑,果然是姐儿爱俏,鸭儿爱钞啊他轻轻拍了下嫣儿的肩膀,笑道:“嫣儿姐,去了上海就有机会了!哪怕没名没分的也好!名分这种东西,俺们这样的江湖女子才不在乎呢!只要人和心是咱们的就行了。”
厦门,鼓浪屿公共租界。
夜sè渐渐的笼罩在了这个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小小的岛屿上面。道路两旁,都是一片片的西式洋房,每栋洋房都带着huā园,时不时还能看见穿着白sè衣服的各sè(肤sè)仆役在huā园里面洒扫,还有洋娃娃一样的白人小孩子在嬉戏玩闹。偶尔也有几个长着东方面孔的主人脚步匆匆的从鼓浪屿码头回到家里,他们大多是对面厦门英租界里〖rì〗本洋行的大班,或是某个华侨巨富的子弟。
头上包着红布的印度〖jǐng〗察,正懒洋洋的在巡逻。这里的道路上非常安静,也很少发生什么偷盗案件,完全就是一个恬静的豪宅区。
常瑞青穿着一身长袍,戴着礼帽,手里拎着根手杖,潇潇洒洒的走在鼓浪屿岛的马路上面儿。身后跟着王若男、金永炎、胡卷帘、徐皓宇四个人。一路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的异国风情。远远的,还有十几个穿黑西装的跟在后面儿,都是常瑞青的jǐng卫排官兵打扮的。
看着马路两边的那些西洋式别墅,常瑞青回头朝金永炎笑道:“校长,这里大概就是福建的“后台,了吧?福建这里,现在算是谁的势力范围?”
金永炎微微点头,眼神中掠过一丝的无奈:“这里是〖rì〗本和英国在竞争,英国人在厦门建了两个租界,这里的鼓浪。。公共租界还有对岸的厦门英国租界。而〖rì〗本也曾经和清zhèng fǔ签订了在福州和厦门建立租界的条约,不过却因为英国人的阻扰没有建成。”常瑞青笑道:“那么说起来,在福建还是英国人占了上风?”金永炎摇摇头:“欧洲大战之前肯定是英国占上风。不过眼下英国人的势力收缩的厉害,而〖rì〗本人正咄咄逼人的想要扩张势力啊对面的台湾、澎湖现下可是〖rì〗本人的国土了。”
常瑞青淡淡地道:“要不是〖rì〗本人想扩张势力,他们也不会找上我这个小小的镇守使啊不知道〖rì〗本人是不是想扶植我当华南的张作霜啊?”金永炎一怔,呵呵笑道:“但愿如此吧咱们想要谋取福建这块地盘,是不能没有列强支持的。”
王若男这时插了一句:……哼,列强岂会白白支持咱们?咱们要靠了〖rì〗本人的势力上位,将来只怕要当人家的傀儡吧?”
常瑞青苦苦一笑,自己这位夫人倒是有些进步青年的意思,也不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上,她是不是参加过五四〖运〗动?只是这个小丫头哪里知道,在这民国乱世里没有一点列强的外援是根本不行的!而眼下英法陷在欧战,苏联还没有成立,自己能够拉来充当一下后盾的,大概也只有〖rì〗本了!至于会不会变成傀儡,呵呵,不是还有左民同志吗?
几个人沿着鼓浪屿的马路又走了一阵子,就到了一处huā园洋房前面,洋房外面的门牌上面赫然写着“大〖rì〗本帝国驻厦门领事馆”的字样。厚重的大铁门前面,冈村宁次和几个穿着洋装的〖rì〗本外交人员,早已经在等候着了。看见常瑞青到来,远远的就鞠躬行礼。
常瑞青也忙不迭抱拳拱手:“冈村先生,一别多rì,不想又在厦门见面了。”
冈村宁次也笑得跟huā儿一样:“托耀如老弟的福,鄙人被派到南方来了,不用再呆在běi jīng吃风沙了。”
两人把臂而笑,仿佛是多年好友一般。常瑞青对未来的中rì苏三国关系自有他的如意算盘…历史上的这个时期,〖rì〗本可是派出了规模浩大的海参崴派遣军去俄国的!如果说他们是去帮白军当拉拉队的,常瑞青是死也不会相信的!现在就看谁能忽悠住谁吧……
两人当下又是抱薹又是鞠躬,好一阵子寒暄,才笑盈盈的进了〖rì〗本领事馆。领事馆的餐厅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中式的宴席。
冈村宁鼻,还有一个姓吉田的〖rì〗本领事,以及常瑞青、金永炎、胡卷帘、王若男等人都分宾主落座。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冈村宁次就开门见山入了主题:“耀如老弟,鄙人有一些肺腑之言,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常瑞青眼睛一转,微微一笑:“这里都是自己人,冈村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冈村宁次笑笑,手中轻轻转动着酒杯,斟酌了一番:“据在下所知,耀如老弟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就从一介军校毕业生,到了现在一方镇守的地位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只是不知道耀如兄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呢?”
“当然。”常瑞青笑着点点头:“…身逢乱世,又手握jīng兵,当然是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瑞青又岂能免俗?”
“呵呵,爽快!爽快!”冈村宁次拍了拍手,笑道:“只是不知道耀如老弟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有!”常瑞青脸上闪过一丝杀气:“不瞒冈村先生,眼下南北局势的和缓只是暂时的!等到禀古事定,〖中〗央还是要再发大兵讨伐西南的!到时候就是小弟建功立业的时候了!”说着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冈村先生,既然贵方请在下到厦门来见面,想来就是想支持在下的……不如先卖十六门明治召年式的万npc山炮给在下的混成旅吧,也好让咱们凑出一个炮兵团出来。”
冈村宁次一怔,心道:“这个常瑞青倒是够直接的,刚一见面就想要好处了!”他微微点头:“好说,好说,不就是十六门山炮嘛,这点小事包在鄙人身上了。只是有了这些山炮,耀如你的第引混成旅就能打下广东了?就算能打下广东,耀如老弟就能当上督军、省长吗?
北洋一派里面,德高望重的前辈可是大把的,都还没有好好安置呢!”
听了这话儿,常瑞青的眉心顿时拧成了一团:“冈村先生,您是什么意思?”
岗村宁次只是微笑:“鄙人是在为耀如老弟打算,也是在为〖中〗国的未来打算鄙人一直认为,真正能拯救〖中〗国,联合中rì两国开创亚洲新局面的,只有广州的孙中山先生!你与其为北洋卖命,不如转投到孙先生旗下,夺取福建一省,〖rì〗本帝国是会全力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