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家庙建造的地方,是整个玉溪镇风水最好的地方,整个建筑群落所用的材料都是极好的,看起来略有种庄严大气的意味。
整个家庙分为三堂,一个正堂两个副堂,正堂只有发生大事,如家族中有分量的子孙婚嫁、入仕、逝世之时才会开启。两个副堂,一个供玉家家族中的男子修身养性,可做读书之用。另外一个就是妇人祭祀祈福,念经忏悔之所。当然是短暂的忏悔,若是那些被家中舍弃的,自然不会在这前院,都被打发到后院里头吃苦受罪了。
在玉家家庙的正堂屋子正中间的墙上挂着玉家祖辈的画像,下面是上下五六层的牌位,在牌位下面是摆设香炉贡品之类的黄花梨木做的桌子,桌子下面是数排让众人跪拜的蒲团。
主持今天的烈氏母子重新入族谱的是玉家家族里的那位二叔公,听七嬷嬷介绍虽然子孙不济事,但本人却是混过官场又走过商场的,总体来说是一个刚正不阿,对家族有过突出贡献的老人,受到玉家众多子孙的尊重。
在这位二叔公的主持下首先是讲述玉家的发展史,作为书香门第,玉家历朝自然是出了不少的官员,在一一列举之后,这位二叔公便带着众人开始祭拜祖先。有八十岁的高龄老爷子颤颤巍巍跪在一众祖先的牌位前,临起身的时候差点栽下去,看得如歌是心惊肉跳的。
随着老夫人,玉正鸿,烈氏向着祖先磕完头。烈氏、如歌、玉云杰作为这次的主角,要在祠堂里跪上一个时辰的时间,以示对祖先的尊重。
与其同时,玉家家庙祠堂的后院,一名粗使的妇人正坐在一边拿着棍子指挥着在厢房中的李氏打扫着房中的桌之橱柜。手上的棍子时不时的在墙边上敲打着。李氏稍微慢些,棍子便扫了下来。
“嗳,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贵客来了,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还不快点”,见李氏擦一下对着外面望三望,妇人手上的棍子再次落到了李氏的身上。
“啊,是······是”,被打到的李氏忍不住叫出了声,心里却是暗暗将粗使妇人的面孔记在了心里。等自己将来回府了,定然要揭了这些人的皮。李氏揉了揉被打伤的手臂。看了看又要挥下来的棍子,连忙蹲下身子来擦书柜。
就在李氏擦着柜子的时候,那边一名妇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刘张氏,让她快点,待会祭祀完了,天就晚了,前边新夫人的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家的汉子在小厨房里等着人帮忙呢”。
房里的粗使妇人听到外面的人的呼唤声,大着嗓门子喊道:“知道了,这边也快完了,一会儿就过来”。
外面的人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探着头看了一眼那边擦着桌子的李氏,不满额嚷嚷道:“你老守着这肥婆干什么,赶紧先去帮忙啊!”
“你当我愿意守着她呢,那不是怕她不老实,才一步不离的看着吗?”妇人看了一眼已经擦得蹭亮的家具,走到李氏跟前踢了踢,扬声说道:“行了,没听见吗,厨房那头缺人手,赶紧起来走吧!”
一听到厨房,腹中饥饿已久的李氏眼前一亮。那闪烁的光芒让粗使妇人鄙视的骂道:“一听到厨房就眼睛发亮,就是头猪!待会帮完忙就给我滚回去,还正室夫人呢,丢人现眼!”
粗使妇人身后的李氏原本想发作,看了看那人手臂上胳膊粗的棍子只能咬牙忍了下去,想起女儿玉佳娴的计划,望了望眼前的粗使妇人,忽然间笑了,心底幽幽的说道:骂吧,骂吧,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下跪之前,烈氏母子三人的蒲团都被加厚了三层。一路跪下来,倒也不觉得太难过。
抬平妻,升嫡子嫡女乃是大喜事,故而这家眯的正堂外摆着数十桌的宴席,专门宴请生活在玉溪镇的玉氏族人。当母子三人入了席位,这宴席才算是真的开了。
上了席。这玉家的族人哪里会放过与新贵亲近的好机会,一个个轮着番的上来敬酒。玉正鸿没多久便被灌醉了,烈氏不得不在身边伺候,老夫人因着年纪大了,受了这一日的奔波也早早的下了桌。至于云杰,充分表现了一个好弟弟的风范,为如歌把敬过来的酒大部分都挡了。只有几个辈分实在大,特别难缠的,例如那位玉尹氏的,方才传到了如歌这里。
这酒是喝了,见面礼也没少收,主要是送给如歌的,摆在托盘里略微的数了数,珍珠耳环链子大约十条,金银首饰二十余种,玉佩挂饰十余件······当真是收获颇丰。
月挂高空,酒宴上的人渐渐散去,如歌正要与云杰下桌之时,便见一日都未曾与自己搭过话的玉佳娴走了过来。
“妹妹回到京城,二位姐姐还不曾与妹妹喝过酒,今天这也算是个大喜的日子,总算得偿所愿,妹妹一定要满饮此杯”,说完,玉佳娴从一旁的家眯管酒席的妇人端着的托盘内拿了先头的一杯酒,又将家眯伺候的妇人端着的另外两杯酒分别递给了身边的玉宝莹,将手中的的酒杯放在如歌面前举了举,便喝了下去。
如歌望了一眼眼前泛着粼粼波光的酒水,看了看玉佳娴身边紧握着酒杯喝酒的的玉宝莹,亦拿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见此,玉佳娴走上前握住如歌的手,笑着说:“妹妹今日跪了许久,怕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姐姐体恤,那如歌便先行告退了”。
如歌行礼过后带着云杰离开了宴客之所,跟着家眯的伺候的妇人来到了留宿之地,安排好喝得半醉的云杰,如歌便随着伺候的人来到了自己所住的厢房。
许是族中长辈特意安排的,如歌所住的厢房是家眯独有的一间耸立在家眯央的装潢精致的房间,厢房的大门一打开,一层层浣纱在夜风中随风飘舞,除了一尘不染的桌椅软榻,房内还有两盆名贵的花种分别摆在房中的左右两侧,显得格外的清雅别致。
在房中坐了一会,如歌伸了伸懒腰,走到房中不断闪烁的烛火之前,打开画着花鸟图画的八角灯灯罩子,将烛火熄了。月色之中,家眯的灯火一一熄灭,陷入一片宁静。
深夜,两个歪歪斜斜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家庙的上房之外,其中一人听了听房内的动静,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将扶着的的人推了进去。而后门外的人将耳朵附在门板之上,过了许久,在听到里面男子药性发作,气喘如牛的动静。一声声刺耳的奸笑声响起。看了看四下无人,门外的人便以极快的速度离去。
没过多久,又有两个纤瘦的人影出现在门外,月光之下,依稀可以看见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手中拎着一个木桶,在身边人的示意之下沿着厢房的门窗将桶中之物倒了出来。而另外一名女子听了听房内一丝动静也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二更天,天上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出来小解的下人经过家庙的回廊之时,忽然间闻到一股烟火的味道,定睛望去,赫然发现最东边的那间上房着火,惊得呆了好一阵,方才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着······着火了,着火了······”。
慌张的下人连要小解都忘了,一边喊一边跑到房里拿出一面铜锣,用力的敲了起来。一时之间,还在熟睡的人全都醒了过来,下人们纷纷拿起房里的木盆,木桶前去装水救火。
当家眯留宿的其他玉家族人赶到之时,起火的厢房内已经是火光四射。
“天哪!四小姐可住在这间厢房里啊!”,扶着老夫人走来的七嬷嬷一看厢房外的景象,火蛇蹿得老高,顿时吓得两腿直哆嗦。
“歌儿!”,看着那浓烟滚滚的厢房,听到里面好似有女子朦胧的痛苦叫声,同玉正鸿一起赶过来的烈氏一声尖叫,便一个支持不住栽了下去。
原本还醉得迷迷糊糊的玉正鸿也犹如冬天里的一盆冰水顺体而下,打了一个激灵,立时清醒过来。扶住身边晕过去的烈氏,喊了起来“快救火!将靠边的墙给我砸了!”。
被人拉过来帮忙的李氏望着着火的厢房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听到玉正鸿的呼喊声站在一边冷笑起来。救火?真死了才好呢!砸墙?到时候可别后悔!
抬平妻,自己这个正妻却在后院里面吃苦受罪,今天这口恶气定要出了不可。想到一会儿烈氏母女的惨状,李氏心里就乐开了花。
那头住得最远的云杰望着眼前的情形,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立马奔到最近的一间厢房,抽出一张被子,回到了火场,从下人的手中接过一桶水,倒在了棉被上就要进去找人。
“你疯了么,这样大的火,你想死吗”,玉正鸿到底还算是清醒的,这样大的火,也不知道烧了多久,弄不好又要搭上一个。
“放开,姐姐一个人在里面······”云杰望着蹿上房檐的火焰,双眼发红。一把推开拽住自己的玉正鸿,蒙住被子当即就往里冲。就在靠近厢房之时,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抱着被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仔细一看,那撞上自己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姐姐。
“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一张被子就想救火,当心变成烤肉”
如歌走到昏过去的烈氏身边,掐住她的人中,晕厥的烈氏悠悠的醒转,望着俏生生站在眼前的如歌,闷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喘了出来,软下来的身子也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云杰半天晃过神来,将被子扔在一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涨的泥土,指了指那着火的厢房,“姐姐,你在这里,被烧得又哭又叫的是谁?”
“是啊,为娘听见里面叫的凄惨,还以为是你在里面,可吓死我了,你若是出了事,我的半条命就没了”,烈氏望了望那边着火的房子,似乎也是一头雾水。
如歌闻言笑了笑,扬了扬衣袖:“我向来酒力不好,方才敬酒的人实在是多,后面的就都倒在袖子里了。原准备回房将酒倒出来的,可屋里头只有一小盆水,洗着也不方便,便去找地方清理衣物了,回来的时候变青鸾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见青鸾来了,吓得手一抖,这火折子就点燃了,因为周围浇着火油,火一下子就腾地老高,我和青鸾还以为这房里面没人呢,就远远的避开了。没成想,却是有人在的”。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发懵的老夫人围上前来,看见孙女儿安然无恙,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婚之日临近,这如歌若是在家眯出了事,玉家要如何同那位世子交代呀。
云杰一听有人在如歌的房外纵火,一时气愤无比,“那纵火之人定是对姐姐图谋不轨,到底是何人?”
“就是她!”
话音方落,青鸾反手拽着一名身穿彩色衣褂目露惊恐之色的丫鬟扔到了人群中央。
“这不是佳娴身边的碧桃吗?”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大丫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傻子都知道,没有主子的吩咐,这下人怎么有胆子做这等的事。
就在此时,在家庙回廊的拐角处,抱着一桶水如同穿着龟壳一般,佯装救火行走缓慢的李氏看到厢房外同众人撤离到安全地点站着的少女,双眼瞬间瞪大。“玉如歌,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
李氏还未说完,对面的火场传来一阵呼喊声:“大家让开,外墙快要倒了!”
话音方落,那一处上房的墙壁果然倒了下来。
随着墙壁的倒塌,屋顶上的房梁和瓦片砸下来不少,天上的鹅毛细雨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周围的火势渐渐歇了下去,在众人的扑救之下,只有少数的火苗还在垂死挣扎着。
在家眯的众人走进那大部分被烧得焦黑的房子,却见那屋里头却是有两个人。
望着那赤身**被倒下来的砖墙砸得脑浆迸裂的男子还有另外一名同样光着身子双腿被依然冒着火苗的房梁压住,上半身被屋顶上冒着热气的瓦片盖住的女子,众人俱是一愣,走在前头的玉正鸿更是大喝一声:“岂有此理!”
胆子大些的管家刘全见玉正鸿动了真怒,连忙招呼人上前将房梁搬开,将背对着众人的男子的脸翻了过来。
在队伍后面探头探脑的一名妇人,望见那边男子的脸,连滚带爬的扑了上去哭喊起来:“哎呦,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老天爷呀,你给我醒醒啊······”
早已经一命归西的男子哪里能听得见妇人的呼唤,倒是周围的人看得是兴味十足,这男子这样的状况俨然是在这间厢房里面会情人那!
一边躬身站着的管理家庙的老仆人却是连连叫苦,这刘家的是怎么搞的,平日里调戏一下家庙里面那些个寂寞妇人也就罢了,怎么在这种时候出这样的事,这可怎么收场,若是这位大老爷怪罪下来,自己的小名也要休矣。老仆人到底是干练的,这样的丑事无论是谁闹出来的,都要遮掩,一时间,将周围的人一一推了回去。
“嗯······”就在那边妇人哭喊之时,地上女子的一声嘤咛再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站在不远处的李氏听到女子的声音更是一僵,猛然间冲到前头,冲着众人大喊道:“你们给我滚开,滚出去,听见没有······”。
望着神色慌张的李氏,玉正鸿的脸色阴晴不定,将挡在前面的李氏像垃圾一样扔在一边,大步向那边的人走去。
刚走几步,便被再次扑过来的大哭起来的李氏挡在了前头。
“老爷,你也别看······不能看那!”
李氏死死的抱住玉正鸿的腿,看着身后被房梁压住的人,放声大哭。
闻得李氏的哭喊,周围的人都转而向这边看过来。察觉到众人窥探,玉正鸿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回去!”。
赶过来救火的家眯人听到玉正鸿的喝声,赶紧往后退,相视望了一眼之后,在管家刘全和家庙老仆人的指挥下一连串消失在原地。
待闲杂人都已经离开,玉正鸿一脚踹开抱住自己大腿的李氏,从刘全的手中接过一把铲子,将盖在女子身上的瓦片弄开。由于瓦片的温度极高,有些碎片已经粘在了女子身上,掀开的时候,一阵阵的抽气痛叫声响起。听到女子熟悉的声音,玉正鸿手下的动作越发的重了起来。
随着瓦片迅速掀开,那边的房梁也被管家刘全带着两名低着头的下人抬了起来。这才发现女子的双腿已经齐根压断,腿上被压住的地方的肉已经呈现黑白红交串色。房梁抬起之时痛苦的嚎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被七嬷嬷扶过来的老夫人郑氏看着地上人的惨状,忍不住闭了闭眼,随着女子身上的瓦片被全部清理干净,望着地上痛叫的人头上那根绿宝石簪子,老夫人几乎要再次晕过去,七嬷嬷更是惊讶的叫出了声。
“佳娴小姐!”
“轻点儿,轻点······”李氏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听着那边的凄厉痛苦的叫声,心都在抽搐,抱着依旧发烫的横梁,连头发被火星子烫焦了都管不了了。
立在不远处的如歌望着里面的场景,心里已然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玉佳娴怕是不顶用了。若说同情,是一丝也没有的。她到底不是圣母,不来招惹她还能各自安好,可若是真惹上来了,便要有引火烧身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