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前往法源寺之时,如歌还不觉得,到了回程之时,方才发现一匹好马的用处。平日那些尚且算得上上等的马匹拉着马车碰到路上大一些的石子坑洞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震动,可这雪花银鬃马拉着却是十分的平稳,也许是速度太快了,就算跃过去了,如歌也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虽说用千里马来拉马车确实有些可惜,不过确实很方便那!
坐着在侍卫黑岩有技巧的驱赶下飞速行驶马车,看了看外面在白雪映照之下白茫茫的大地,估摸着时间尚不算晚,不愿意让烈氏明日再奔波一回的如歌命黑岩先将娘亲同青竹送到了玉府的大门口,而后方才调转车头向着世子府的方向赶回去。
回到世子府,已是酉时末,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下了马车,走进了府中,看了看书房那边的亮光,如歌转身朝着身边的王嬷嬷问道:“王嬷嬷,世子爷可曾用了晚膳?”
“回世子妃的话,世子爷并未曾用晚膳,不但是晚膳就连午膳也只草草的吃了一些便回了书房中,原本世子爷午后便已经处理完公务,打算去迎世子妃来着,可世子爷刚走到门口,那北地来的折子又把世子给拦住了”
“嗯,我知道了”
听完王嬷嬷的话,如歌吩咐青鸾先到小厨房去安排一下晚膳事宜后回到了东厢房的寝室,将外出的衣物换了,亦来到了小厨房中。
走进小厨房,便见身穿着一身阻隔油烟的围衣萧夜熏正站在一张小方凳上拿着一只勺儿在紫砂汤锅之中缓缓的搅拌,时不时的将一些材料有序的放进汤锅之内,当汤料煮沸之后,小薰便将一包如自己在菜谱上所写的用纱布包紧的调料包放进了汤锅之中。在他的身侧,年纪大上十来岁的青鸾却是充当着打下手的角色,替小薰看着汤锅之下的火候。
不得不说小薰在熬汤上面的确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一面,每每做汤味道总是特别的鲜美。不过对于其他菜色似乎就不太擅长,不是烧糊了,就是夹生的。所以,如歌的菜谱,留在萧夜熏手中的也就是那几张汤品的,其他的便交给了厨房之中的厨娘。
说起这位厨娘,还是如歌从锦亲王府带出来的,为人好学,将如歌的菜谱研究的十分的仔细,做出来的菜色也已经是非常的可口。故而如今这小厨房中的许多事都用不着如歌插手,除非如歌要亲自下厨,平时到小厨房中也只要看看晚膳的菜色安排便足以。
就像现在,指定了两荤一素的菜色之后,厨娘很快便准备好了,只等着如歌带着人打包带走。
因着在法源寺午膳用的过了时辰,萧夜熏似乎还不饿,在如歌让他去用膳的时候直摇头,见此,如歌只吩咐厨房准备好一些糕点送到他的那间暖房中去,等他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安排好了小薰,如歌便带着青鸾拿着晚膳向着世子府东院的书房走去。
当如歌走到了书房门口的那条回廊上,看着女主人带着准备好的晚膳走过来,那头的老管家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走上前来恭敬的行礼道:“世子妃一路辛苦了!世子爷在书房中等着您呢!”。
说话间,老管家为如歌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到了书房门口,青鸾将盛着晚膳的食盒交给如歌后便守在了书房外头。
书房内,听到动静的萧夜玄望着提着东西走进来的如歌,当即站起身走上前来接过了分量不轻的食盒,提着放在了桌案上。
因着午膳都未曾消化完,晚膳摆上之后,如歌只略微的吃了两口便坐在对面不再动筷子了。
见如歌迟迟不动筷子,萧夜玄问道:“怎么不吃了,胃口不好么?”,
“不是,今日法源寺的**会后,我同娘亲在寺中用了斋饭,寺庙里的午膳与这晚膳的时间间隔的近了些,所以吃了一些便足够了”,说着话,如歌将汤中端过来放到了萧夜玄的面前。
闻言,萧夜玄点点头,低下头将如歌递过来的汤慢条斯理的喝了。
在男子用膳之时,如歌看了一眼在桌上右侧摆着的两摞折子,显然那些繁琐的公务方才已经处理完了。
夫妻二人用完了晚膳,如歌正要唤人进来收拾,书房的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
青儿走进书房,手中却是拿着那风无尘所绘的画卷。
“小姐,那位异域的风画师送的这幅画不知要放在何处?”。
“画就放在这桌上,你们把这些碗筷送到小厨房以后便下去休息吧!”
“是”
听到如歌的吩咐,青儿将手中的画卷放在了书桌的一侧,而后便将桌上的餐具都收进了食盒中带了出去。
书房之中,用完膳后的萧夜玄看着桌上摆着的画卷,忆及听到的陌生的名字,男子将身边站着的小人儿拥入怀中,恍似无意的问道:“今天在法源寺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男子颇有兴趣的提问,如歌自是不会隐瞒,便将事情的原委甚至在法源寺中见到的一切挑重要的一一道来。
······
“就是这样,为了报答相助之恩,那位画师便在离开的密道里面作了这幅画当作是谢礼了”。
男子静静地听完如歌的简洁的描述,伸手将放在桌角的踞拿了过来。沿着桌边展开。看着画卷上对女子容颜的细致入微的描绘,狭长的凤眸中微光一闪。
“的确画得不错,留在宫中,皇叔闲暇之余倒是可以与之论论画作”
当今的洪帝除了政绩斐然,画技亦是令宫中画师们垂首,不过洪帝作画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事,到了如今洪帝也只是偶尔与人品鉴,并不亲自动手作画。
坐在男子怀中的如歌听了萧夜玄所言却是笑了笑说道:“如今那位画师恐怕是不会在这大周国待了,难道等着被侯夫人带回去做倒插门的女婿······”
说到此处,如歌的话音戛然而止。
见原本笑意盈盈的如歌忽然间沉默,仿佛在思虑着什么,男子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片刻之后,便听见女子声音中带着几分笃定的说道:“侯夫人蒋氏与欧阳琳怕是要折在法源寺回程的路上了”。
闻言,男子一怔。正待要说话,外面便传来一声敲门声。
听见动静,如歌从萧夜玄的怀中站起身来。
随着男子一声击掌之后一名黑衣的影卫出现子在书房的一侧,看了一眼书房中的二人,恭敬的说道:“启禀主子,金陵侯夫人蒋氏与嫡女欧阳琳在从法源寺回城中的路上,被摆在悬崖边上的数根散乱的横木砸中,当场气绝身亡”
竟然被她说中了!
“知道了,下去吧!”
书房之内,夫妻二人相对而立。
看着男子眼中的疑问,如歌便又将在悬崖上看到的场景说了出来。
“在回来的路上,小薰看到悬崖上有人,方开始我虽有疑虑却并未太在意,刚刚猛然间想起来那人却是欧阳绍身边的人,那人在我们的马车经过之前在悬崖上走动,在马车经过之后便又走进了悬崖的内侧,想来只是辨认马车是否是属于侯府的”。
没错,在悬崖边上的正是欧阳绍身边的那位张天师,因着时间间隔久远,如歌并不十分记得此人,可方才说起来,却是想了起来那人的身形样貌与悬崖上的人是一个人。
是了,一向对着蒋氏卑躬屈膝,为的就是金陵侯府继承人的位子。如今,金陵侯神志不清,对唯一识得的蒋氏无有不从,这一点原本会让欧阳绍对蒋氏越发的卑躬屈膝。只可惜,蒋氏为了欧阳琳,竟然打起了招赘女婿继承侯府的打算,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心钻营的欧阳绍如何还能忍得······恐怕蒋氏与欧阳琳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
对于金陵侯府,萧夜玄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的妻子却似乎对那侯府的人关注的过多,忆及去年年节小女人在看到那欧阳绍时的反应,以及在汨罗河边所说的话。
小人儿对他隐瞒了某些秘密,似乎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深深的眷恋着,却被隔绝在外,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惶恐。
从身后将小人儿紧紧的抱住闷闷的说道:“歌儿,可否告诉为夫为何你对侯府、对欧阳绍会是如此的关注?就连那欧阳绍身边的人都如此的清楚······”
原本还沉浸在思绪之中的如歌听到男子的问话,身子猛然间一僵,抬头看着男子眼中的期待,却是低下了头,喃喃的说不出口。
没想到萧夜玄会忽然间问起这件事,曾近的过往是所有人都未曾告知的秘密,痛苦、挣扎、心碎、绝望,没有任何的亮光,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回忆。若他知道那些,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妻子,重生这样的事,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找上一套说辞,如歌不知道,心理亦乱成了一团。
书房内静默良久,见妻子一直都未曾开口,萧夜玄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还没有到可以与之分享一切的分量么?
“你若不想说,便不要······”
原本想先开口挽回眼前的困局,将人转过身来却发现怀中的人已经是泪流满面,那蓄满泪水的眸子让萧夜玄心慌意乱,
“歌儿,莫哭,你若不想说,日后我不再提起来便是了”。
说话间,男子笨拙的拿着衣袖给如歌擦起了泪水,脸上满是焦急。
望着小心翼翼对待着自己,好似自己是一只易碎的琉璃一般的萧夜玄,如歌眼中的泪却是拦也拦不住。只能伏在男子的怀里抽泣。
见此,萧夜玄懊恼之极,为何要去问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何自己总是把她弄得哭起来,如今该如何是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的萧夜玄发现自己当真是无用的很,竟然连如何让自己的妻子止住哭泣都不知道。
过了许久,
哭够了,也倦了,如歌抬起头认真地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我······”
未等萧夜玄斟酌如何回答,如歌已经将他拉到了书房内间的软榻上坐下,而后动了动发干的唇开始叙说起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