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复归于平静,陆思瑾原先那份硬忍下的怒气又升起,幽深恨毒的目光似利刃般射向对方,“姐姐真是疼爱妹妹,如此关心我屋里的事。”
陆思琼却不再与她称姐道妹,冷冷接道:“你若没做亏心事,还怕被人知道?我对你的事是不感兴趣,不过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总也得让我提防两招吧?”
后者面色一僵,“你到底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晓得。”陆思琼模棱两可,只警告般添道:“三妹妹的这件事,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打消不掉李三郎的念头,信不信我让祖母做主,把你嫁过去?!”
她咬字极重,表情严肃,令闻者一怔。
陆思瑾显是被吓到了,翕了翕唇想开口却迫于对方气势,竟憋不出一个字来。
心中告诉自己不要信,婚姻大事哪里是眼前人说将自己嫁去李家就真的嫁去了的!八爷已经来府里下过聘了,自己又是他的人,这门亲事如何还可能会生变数?
陆思瑾让自己别慌,嫡姐只是在吓唬自己,她没有那个能耐。
可心底里,却又不敢真当做玩笑话。
从小到大,就没有嫡姐做不成的事,也不见家中驳回过对方什么。
见她不语,陆思琼前进两步,再开口:“不要指望秦家能怎么护你,说要娶你的是秦家八爷,八爷和相府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微妙的。
再说。你自己与李家三郎之间又有些什么不齿勾.当,秦八爷怕也是不知情的吧?
两日,就两日,如果没办好,我亲自帮你处理,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做姐姐的不留情面。”
因着南霜已被打发了出去,陆思瑾根本不知嫡姐到底晓得自己多少事情,她甚至觉得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一切都不是秘密,在对方眼中自己的任何辩解和挣扎都似个跳梁小丑。
原先的自信满满消失殆尽。望着那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她脑中灵光一闪,正想转身喊人,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听雪。
真是后悔莫及。
犹豫着,仍是喊来阿红。让其去锦华堂请示嫡母。她要备车外出前去秦府。
等回到自己院落。陆思琼才歇下没多会,又听说蕙宁公主来了府上。
是来探视老夫人伤情的。
这是莫大的殊荣。
陆家显然受宠若惊,各房夫人都赶到静安堂盛情招待。
蕙宁公主语气亲和。并没有摆皇室的尊贵,坐在侍婢搬到床前的虎皮凳椅上,笑着同老夫人道:“您老不必拘谨,两家本就是姻亲,是该多往来往来。
前阵子我常去宫中服侍太后不得空闲,对贵府上的情况也知之甚少。若不是昨儿个侯府的人来接琼姐儿,我也还不知老夫人您受了伤。”
她并未以“本宫”自称,便是依着亲戚的关系拜访。
老夫人亦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不会就此便觉得惶恐忐忑,从善如流的接道:“是老身自个身子骨不争气,这夜路一个没瞧清就给磕着了,倒是劳公主亲自过来走一趟。”
蕙宁公主含笑,“您是长辈,本就是应该的。”
都各自忽略掉了陆家大姑太太原是蕙宁公主大皇嫂的这层关系,只都围着陆思琼说事。
几番寒暄过后,老夫人望向宋氏,叮嘱道:“青哥儿媳妇,你让人去把琼姐儿叫来。长公主特地过府,让她来请个安。”
闻者应是,转身就要招来丫鬟。
蕙宁公主出言打断,“陆夫人不必唤琼姐儿过来了,她在公主府待了这么多日子,给我请的安够多了,不差今儿这一回。”
她脸上堆着笑意,和气的扫过其他几位夫人,颇是温和的说道:“我就在这与老夫人说说话,你们不必都陪着,怪叫本宫不好意思的。”
这话音,与先前又不一样了。
陆老夫人忙让几位儿媳退下,又给近身的俞妈妈使了个眼色。
蕙宁公主见她们齐齐就要退下,对着众人中走在最后头的宋氏道:“大夫人请留一留,我这有件事与琼姐儿有关,想与你商量一下。”
宋氏止步,颔首应是。
老夫人温柔的把儿媳叫过来,坐在床沿,端的是婆慈媳孝。
蕙宁公主端过手边的茶,抿了口说道:“是这样的,前头传来消息,说我家侯爷与凡哥儿不日便要抵达京师。
这几个月来,他们不在身边,我不怕你二位笑话,在府中倒也怪孤单冷清的。”
向来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蕙宁长公主说出这样的话,不得不说是让人是吃惊的。
老夫人与宋氏对视一眼,还是后者先接了话:“建元侯与二少爷为国赴战,皆是朝中的肱骨栋梁,公主应该与有荣焉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公主府同永昭伯府还是有些距离的,寻常往来想必亦是不便。公主若觉得府中清冷,妾身倒是可以常带着琼姐儿过去走动,只望您别觉得叨扰就好。”
“陆夫人客套了,你我儿女亲家,肯过府哪有不好之理?”
蕙宁公主给足了陆家面子,老夫人却越听越觉得有下文,且还不是什么小事。
果然,没说几句,蕙宁公主就一改热络的语气,言笑晏晏的说道:“以前侯爷在外当差办事,我因着身边有凡哥儿倒也不觉得怎样。
一眨眼,如今凡哥儿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男儿志向远大,我做母亲的也不要拘着他。
今日过府,我一则是探视老夫人的身子,二来也是想和您二位商量下琼姐儿与凡哥儿婚期的事儿。”
“婚期?”宋氏闻言有些紧张,生怕有什么变故般,反问道:“之前不是说好是初定在明年七月吗?”
陆老夫人则微微凝眸,目光深邃。
蕙宁公主点头,“本是这样想的,但我也没料到这次凡哥儿会主动请缨去前线。
陆夫人想必也明白,他这次回京后,身份便不再是过去单个贵胄子弟了,身负战功是要论功行赏的。”
“是、是,二少爷自然不可与往日同语。”宋氏面露喜气,像是为未来女婿有出息而感到骄傲。
只是心底里却在担心,莫不是因着龚二爷愈发贵重,是想悔了这么婚事?
不该啊,琼姐儿可是她皇姐的女儿。
“我倒不是这层意思。”蕙宁公主见宋氏这样认为,便把目光投向床上的人,继续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琼姐儿的身份、”
她别有深意的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是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想将婚期提前。”
“提前?”宋氏惊愣,与她原以为的出入太大,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老夫人不悦的睨了眼她,同蕙宁公主言道:“琼姐儿明年也才十五,还提早出嫁,是不是太赶了些?”
“我原也是没这样打算,可说句让您不舒心的话,再耽搁下去,也不知明年七月,咱们龚家的花轿还是不是抬到贵府门口了。”
此言甚重!
陆老夫人脸色一白,本靠在软枕上的身子往前一倾就是好阵子咳嗽。
宋氏忙过去奉茶拍背,替她顺气。
蕙宁公主亦站了起来,“您别怪本宫失言,我自也不想有那样一日。只不过世事难料,相府的能耐可不容小觑。
老夫人不要以为这是本宫杞人忧天,我是诚心想和您府上结这门亲事。既然早晚都要完婚,我想将日子改到今年初秋。”
“初秋?这么说,琼姐儿在家里也就只有半年了?”宋氏低喃。
蕙宁公主觑了她一眼,应道:“陆夫人与老夫人疼爱琼姐儿的心,本宫知道。不过您二位不必担心,完婚之后还是可以常回侯府来小住的。
原也不想让她尽早过门的,不过我家那哥儿性子过于随意,我也正有意想他成家后收收心。
说到底,还是担心他因着这次的些许战功就骄傲起来,这与他过去狂傲不同。若再闹出点什么事,落人口舌被参到朝堂上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听她嘴上说的一套一套,心里却不敢苟同。
龚家二少爷过去狂妄的次数还少吗,何时听说他们介意落人口舌的?
当初想要求亲,也就打发了沐恩郡主过来,自己都不肯走一遭。他们龚家说对庚帖就对庚帖,说过聘礼就过聘礼,这定亲、婚期的日子全都是他们男方说了算,可这娶的,好歹是她们陆家的姑娘啊!
这会子,又想要提前婚期。
老夫人觉得侯府被轻视了,可偏偏不能发作。
正如刚刚那话,这门婚事,陆家也是诚心想结的。
她郁结难舒,急咳之后喘着气,压下心头的那股不适,点头应道:“姑娘都是养在府里的娇客,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媳妇。
唉,老身纵然舍不得琼姐儿,但也不能拿她的幸福做赌注。公主提出这样的想法,那自有您的难处和道理。
这事,就按您说的办吧,需要怎么做咱们侯府肯定配合公主府。”
决定下的太突然,宋氏仍有些没回神,闻言怔怔的望向婆母。
蕙宁公主则心满意足的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