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蕙宁公主冲外言道:“请陆姑娘进来。”
含碧应了“是”,随后请了陆思琼进来,又躬身退出。
陆思琼倒是没料到大舅母亦在这儿,惊诧了一会行了礼问安:“公主、舅母。”
或是因告知了身世,沐恩郡主再听她喊自己“舅母”时,竟有些坐不住。
虽说她与隆昌公主亦为同宗,但感情算不得要好。早年尚在闺中时,每每宫中有宴,出府前母妃父王总交代她不能得罪内宫贵人,尤其是隆昌公主。
隆昌公主,早前实则称得上刁难任性,因受尽宠爱,娇气蛮横极了,偏生先帝又独喜她那性情,宠得越发放肆。
可谓是整个大夏朝,无人敢惹。
是以,当后来和亲待嫁前发现她有身孕,当时亦是惊呆了众人。
当然,沐恩郡主早年是不知道的,还是后来陆思琼被袁医女抱回京城,辗转到荣国公府。
她身为长房长媳,老夫人才告知了她。
周家旁人,是丝毫不知情。
因此才说事关重大。
陆思琼站在屋中,心下有所揣测,暗想着大舅母过来,定也是与蕙宁公主商量自己的事儿。刚刚被龚景凡说笑逗散的阴霾似乎又回到了心头,她有些排斥再想这些。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扇下,掩住了眸底的波澜。
“公主,我出来已有许久。该回侯府了,特来拜行。”
蕙宁公主和善的拉过她,笑道:“怎么又见外了?不是与你说了,私下的时候喊我姨母即可。
德安侯府那你放心,他们知道是我留了你在公主府,不会有什么的。”
她是知道他们应对周全,陆家不会为难自己。
但不得不说。自己与陆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了。
她在侯府,再也没有当初的气势了。
陆思琼心知自己是外人。而一个外人,无论是宋氏、祖母还是其他几房,她又有何资格再要求什么,或者指手画脚些什么?
诚如在祖母心中。自己已不是陆家的一份子了。
她知道回去尴尬,处之不自然。然而留在公主府,她又能做什么?
刚听龚景凡说了许久的话,心情已开朗许多,但总是留在这,也没道理。只是离开前,她很想知道自己早前的问题,蕙宁公主是怎么想的。
她能去见呼韩邪一面么?
不知道为何。再得知了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的真相后,想见呼韩邪的想法越发的强烈。
她觉得,她有很多话想问。可细细一想,又不知该问什么。
人心总是这样矛盾着,此刻大舅母在场,她竟也不好开口。
只顺着公主的意思,又喊了声“姨母”。
后者满足的一笑,捏着她的手望了眼外面。轻道:“现在外面日头正大,你身子又不好。仔细中了暑气,倒不如等晚些时候再让凡哥儿送你回去。”
她这样说,陆思琼当然不能说不好,只得点头。
沐恩郡主又把她招过去,寒暄了半晌,“你外祖母最近也念叨着你,说是许久没见你了,得空的时候过去看看她。”
说完似乎也意识到了尴尬,之前派人去请琼姐儿却被德安侯阻拦,又联想到对方在陆家的处境,改了语气添道:“看着方便的时候,还是要出来走走的。”…
“我知道了。”
三人说了会子话,都很巧妙的避过了陆思琼身世的话题。
而侯在外面的龚景凡终于没耐住性子,自外走了进来。见到沐恩郡主时,微微一愣,行了礼问安,随后又转身,问陆思琼:“怎么这样久?”
他就没想明白,怎么道个别会要这么长时间,敢情是在里面话家常了?
有些忧伤,她定是忘了,自己还在外面顶着热气等着呢。
眼神瞬间就有些哀怨。
哀怨……
陆思琼被瞅得发憷,随后似做说明的开口:“公主说让我等会再回府,这会子日头大。”
日头大,原来她知道外面天热。
龚景凡轻轻哼了声,也不顾有人在场,情绪直接写在脸上,但见对其无效,又转而看向自己母亲。
蕙宁公主也通儿子意思,这是在道委屈。
她把琼姐儿留着说要晚些走,可就要他在外等到晚些时候?
然谁也没跟她说,自己儿子在外头啊!
你说,直接陪了琼姐儿进来,还有这么多事吗?
但亦了解对方的犟脾气,索性让陆思琼随他出去,交代“好好招待”,等晚时再送她回侯府。
这差事,龚景凡欣然接受。
就过去,伸手牵了陆思琼离开。
陆思琼小小挣扎了下,没挣扎开,也不敢动作太大,只好由着他牵手出去。
一到门外,就费力抽了出来。
她觉得,这个问题,真要与眼前人谈一谈。
可某人浑不自知,还格外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陆思琼抿了抿唇,见廊下两旁皆站了侍女,没出声,走过水廊,一股脑的往前。
龚景凡只要抬脚跟上,近了前又问:“到底怎么了?”
青树葱郁,枝叶繁茂,尚且荫凉。
陆思琼驻足,转头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以后,别当着人前动不动就牵我手。”
“你在为这个不高兴?”
龚景凡的表情有些受伤。低头寻思了会,最后讷讷的回道:“我以为你喜欢的。”
陆思琼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何时喜欢了?
他又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我不喜欢。”
龚景凡侧着脑袋追问:“可你以前没说。”
“我以前也有挣过的。就跟刚刚那样。”陆思琼还特地强调了一下。
她自认为还没到可以在人前与男子牵手还处之泰然的地步!
龚景凡的脸色十分无辜,“可是、可是”了半天,他耳际一红,望向远处接着才继续道:“不是说女儿家的意思要反着领会么?
那个、那个什么欲拒还迎的……所以你每次动,我都以为你其实是喜欢的,毕竟后来你也就不动由着我牵了。”
他一直以为是这个真理儿。
欲拒还迎……陆思琼瞠目,“这谁教你的?”
龚景凡摇头。很有骨气的没吱声。
他才不会告诉她,因为最早每次两人相处时都吵得面红耳赤。所以才会去问别人男女相处之道呢。
他坚决不出声。
陆思琼心恼得很,这人显然是被人带坏了,可又不能真与对方谈论女子面对男子时什么“欲拒还迎”的话题,只好再次道:“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
她说完,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得,提步就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总没动静,不由放下了步速。
又等了会,还是没动静。
这毕竟是在公主府,她根本不熟悉,没有人领路,她亦不知道出了公主的屋子。自己要去哪里落脚,等那日头降下好回府。
龚景凡不会是被伤了自尊,不搭理她了吧?
抬眸看了眼碧空如洗的的天空。艳阳刺眼得很,又忍不住走不到沿路的树下。
站着站着身子慢慢往后转,余光瞥见那抹红色的身影还在刚刚的地方。虽说隔得远了,但依稀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朝着她这边方向,身子则一动不动。
他这是在做啥?
掌心似乎还带着他的余温,陆思琼有些尴尬。她在公主府不知道要去哪,刚怎么都以为对方会跟上来的。那现在自己难道要回去再找他?
就这样停顿了许久,那边的人也站在树下许久,还是不动,没有上前也不离开。
真的在等她走回去?
陆思琼心中狐疑,然外面的天气毕竟太热,公主府的水榭阁楼是多,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随意出入。
想了想,挪动脚步,还是走了回去。
就这么一来一回,让她本就虚的身子更是劳累,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原来,她的生辰当真不是四月初二,而是元月三十。
冰天雪地的日子被引产,又是被师姑一路逃荒回的京城,难怪就算养了几个月,身子个儿和陆周氏原本的女儿差不多大。
她站到龚景凡身前,还没顾得及说话,准备太手擦一下脸色的汗,胳膊被人一牵动,身子就被人紧紧抱住。
这夏日的天,还是在外面,而且又是如此亲密的动作,陆思琼刚想提醒对方自己早前说的那话不是玩笑,她是真的不喜欢。
可还没张口,龚景凡就先笑了,笑声就响在她耳边,呼吸温温热热的,惹得人发痒。
“我就在想,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回来。”
这语气可见,龚景凡心情很好,他接着说道:“那日我走在前面,等你追上来,你竟直接转身改了其他道,一点儿都不顾我。
我那天可气了,你也没问我是不是不高兴。不过现在,我没跟上去,你也知道回头来找我,真好。”
陆思琼听得云里雾里,那日是哪日?
她完全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大概的意思听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忒的幼稚!
“你放开我。”她开口。
龚景凡转眼就把那信奉的真理抛到了脑后,“不要,你刚没推开我,就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