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七宝山下,洪家寨。
……
一间装饰的颇有古风的竹屋之内,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妇人,正坐在床前,无声呜咽。眼泪,不停的从眼眶之中渗出,沿着面庞滑落,地上,已是两滩泥泞。
好一会儿,突然一中年男子冲了进来,口中大声的叫嚷道,“玉儿,大哥已经将红木岭的一位仙师请来,这下,我们的儿子有救了。”
妇人闻得此言,立时站了起来,那布满泪痕,满写着哀伤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喜之色。“真的吗?仙师在那儿呢?”
“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了!我先来知会你一声,免得你过分伤心,……”
“那我们赶紧迎去,不要让仙师觉得我们怠慢了,心生不满。”妇人不待丈夫话语说完,便截断道。
丈夫也忙不迭点头,两人尚未出门,便已然见得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那后面一人,妇人很熟悉,正是他的嫡亲兄长罗风。很显然,前面这位,就是红木岭的仙师了。
这位仙师身高足有九尺,魁梧之极,上身一条红色绫带裹着,裸着右胸、双臂,下身则只一件花斑豹皮做成的皮裙,更彰显出了他身躯的雄健。他腰间悬着一柄四指阔的长刀和一个鼓囊囊的皮囊,背后,则插着三只四尺余长的短矛,矛尖血色鲜红欲滴。
妇人乃是汉家之女,心目之中的仙师都是仙风道骨的道长,或者慈眉善目的高僧,眼前这位的形象,与之心中所想,着实是差的太远了。尤其是其面容凶横,若是在别地遇见,只怕还以为是哪个山寨中的蛮人武士呢!
不过此时,她的儿子命悬一线,还要靠人家救命呢,脸上哪里敢露出半分的犹疑?第一时间,便让开了前方的道路,跪在一旁,口中道,“多谢仙师垂怜!”
丈夫亦是如此。
那蛮人仙师看也不看夫妻二人,径自走过,来到床榻之前,望着上面躺着的少年。不时之间,眼眸之中精光暴闪,片刻之后,其转过身来,望向了一直在其身后紧跟着的罗风,微微的点了点头。
见得如此,罗风原本紧张无比的表情,立时轻松了下来。紧接着,其赶忙开口道,“木仙师放心,事后,那株‘神仙醉’必定奉上。今后若再有运气,额外得了什么好宝贝,我也一定会优先供给您的!”
听得罗风如此许诺,显然,蛮人仙师颇为满意,那凶横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汉人重诺,我相信你,这便为你外甥招魂!不过,事后,若是让我发现你有违今日之言,那后果你是明白的。”
“这个自然!”罗风立刻道,“木仙师赶紧施法吧!”
木仙师闻此,不再多言,扭过身去。同时,其右手则向腰间的皮囊伸了过去,出来之时,手中则多了三样东西:一只三寸黑色小幡、一株碧绿色的小草、一张黄色符纸。
看到那黄橙橙,上面用鲜艳朱砂书录着不知名纹路的符纸,仍旧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心中都放松了许多。因为,在他们汉家人的心里,符箓,几乎成了仙师必不可少的一种法器。
木仙师在取出三样东西之后,口中便念念有词,骤然间,一口气喷出,正中那株碧绿小草。当时,那碧绿小草便随之化作了一道碧绿轻烟,朝着前方飞了过去。到得床榻上那少年的头顶之时,一个闪动,便从眉心之中钻了进去。
木仙师做法,夫妻二人以及罗风,都是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的观看着,等待着。
紧接着,木仙师左手持符箓,迎空一抖,上面的朱砂纹路立时大放光华,宛如活过来一般,不停流转。
艳艳红光笼罩着少年的头颅,只片刻功夫儿,碧绿烟气便如灵蛇一般,再行钻了出来,投入到了符箓的纹路之中。
这时,木仙师一声轻喝,“叱!”
即刻间,黄色符纸自行飞起,贴在了三寸黑色小幡之上。
木仙师轻轻摇动小幡,口中也念诵起法咒,刹那间,黑色小幡便由三寸高下涨到了三尺大小。这时,罗风等人也看清了幡面上的纹饰,赫然是一个惨白色的骷髅头。
“嘎、嘎、……”
那白色骷髅头仿佛活物一般,嘴巴不停的开合着,发出一阵咀嚼之声,听的人心里发毛。罗风还好些,那夫妻二人却是浑身战栗,若非是他们的儿子正命悬一线,只怕会就此吓晕过去。
伴随着咀嚼之声,贴在小幡上的黄色符纸自发的朝着骷髅头的口中没了进去,好像那里并非是实质的麻布,而是一个无底深渊一般。
就在这时,木仙师身躯猛然一震,那嘎嘎的声音愈发响亮了起来。木仙师左手也猛然挥动起来,在虚空之中划出道道虚影。
“白骨噬魂!”
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大喝,小幡上的白色骷髅头陡然从上面飞了出来,浮于半空,滴溜溜的旋转着。
此时,那嘎嘎的咀嚼之音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呜咽,如泣如诉,虽不响亮,却直直的敲击在人的心里。
伴随着呜咽之声,凭空起了一道阴风,朝着四面八方吹拂了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阴风越来越强,渐渐的,罗风等三人已睁不开双眼。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一道蒙蒙白影被阴风裹挟了进来,朝着骷髅头的口中投去。这时,木仙师一晃手中小幡,骷髅头大口紧闭,而后左手一指少年,大声吼道,“钟元魂魄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话语方落,那白色虚影便转而冲向了床榻上的少年,从其眉心处,一闪而没。
紧接着,木仙师收了法术,转过身来,开口道,“钟元魂魄已然回归,不出三日,必会醒来!”
听的此言,夫妻二人都喜极而泣,连拜谢都忘了。倒是罗风还能保持镇定,赶忙道谢,同时将自己先前的许诺给再度重复了一遍。
木仙师鼻中一声轻哼,道,“如此便好!希望你不要让我久等!”
“一定,一定!”
竹屋。
钟元从浑浑噩噩之中醒来,睁开双眼,看到那奇特的竹制屋子,心中一阵好奇,“我这是飘到哪儿了?”
紧接着,他就觉得不对,因为,他再次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莫非,我已经转世了?不对啊,传说中,转世不是应该洗清上一世的记忆吗?”心中想着,钟元便开始打量起了自己。这一看,当时吓了他一跳,因为,他的身躯并不是婴儿,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时,他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了四个字:“借尸还魂!”
好一会儿,钟元方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借尸还魂便借尸还魂吧,或许是老天也觉得对不起我,方才让我再换个身份,重活一世吧!”
钟元,是一个孤儿,刚刚从一所三流大学毕业。在第一次面试的途中,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死亡。
钟元也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的是在世间诸般死法之中,被雷劈的几率是最小的,所以,发毒誓的时候,以此作为应誓的惩罚是最安全的。可是,这种最小的几率偏偏就让钟元给赶上了,怎么看都是倒霉透顶了。
不过,在**化为焦炭之时,钟元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就此消亡,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了下来。酷爱看各类杂书的钟元几经思量,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人,是有灵魂的。
钟元就这般,以灵魂的存在四处漂流着。起初,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看了不少风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意识却是变得越来越模糊,到后来,他干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他隐隐约约听的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方才清醒了些,朝着那个方向飘了过去。不过,紧接着,他只感觉一阵凉风刮过,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清醒之时,已是现在了。
自觉对当前形势已经认清,钟元却是镇定了不少,坐将起来,开始对四周仔细的观察,以确定自己现而今的身份。
还没等钟元弄明白情况,一个清丽的妇人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小碗,热气蒸腾,药香四溢。
第一时间,妇人便发觉了钟元的清醒,大喜之下,差点儿将汤药给洒了。
“元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为娘的了!”妇人赶忙放下汤药,扑至床榻之旁,将钟元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双眼之中,不自禁的再次落下泪来。
在妇人断断续续的絮语之中,钟元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自然而然的,就对眼前之人产生了孺慕之情,将其当做了自己真正的母亲。
好一会儿,妇人发觉钟元一言不发,却是禁不住又紧张了起来,“元儿,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赶紧对娘说!”
“娘,我没事儿,只是感觉有些无力罢了!”钟元闻言,自然而然的答道。
“瞧为娘的,却是忘了你刚好,身子还虚。来,赶快把这汤药喝了,再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妇人说着,便行起身,将汤药端过来,一口一口的喂钟元吃下。
吃完后,几番叮嘱,方才离开,让钟元休息。
当房间中再次只剩下钟元一人之时,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种躁动或者说兴奋的情绪,在他的心头萦绕,始终无法消弭。
“法术,世上居然真的有法术?不过也对,既然连灵魂都有了,法术为什么不能有?”
钟元前生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尤其是讲述神仙妖魔的,更是酷爱无比,甚至无数次梦到自己成为了仙人,斩妖除魔,长生逍遥。只不过,那时的他认为,这都是虚假的,根本不可能实现,所以,只能埋在心底。
而刚才,通过其母亲的絮语,钟元却是知道了,他之所以能够借尸还魂,完全是因为一个红木岭的仙师施展了招魂法术之故。虽然,很明显,这位仙师不怎么高明,因为,明显招魂招错了,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证明了法术的存在。
他现在这幅身躯没有给其留下一分一毫的记忆,所以,钟元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处于何方,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拜入仙门,开启自己修仙的旅程。
若非是他还拥有着一丝理智,明白求仙学道并非是想就能够成功的,只怕,现在他就迫不及待的冲将出去打听情况了。
“镇定!镇定!拜师这种事儿,不是急能够急来的。”钟元用拳头轻敲了敲胸膛,平缓一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心中暗自思量,“我这位舅舅既然能够将一位仙师请来,想必在这方面,还是有些门路的。这几日,他肯定会过来看望我的,到时候儿,就好生求求他。从母亲的口吻里看,这位舅舅对我极好,想来是不会拒绝的,那样的话,成功的几率肯定会大上不少!”
钟元的身体毕竟还虚,就在这般的盘算之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三天过去,钟元的身体在为数众多的补药作用下,已经完全的恢复了健康。而通过这三天的生活,他也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与前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和中国的古代类似,但又不尽相同。
虽然,没有了现代的诸般工具,但钟元并没有丝毫觉得不适,因为,他有了疼爱他的父母,和拜入仙门修行成仙的机会。
“前生的我,过的实在是太平淡了,多我不多,少我不少。这一世,我一定要走出一个灿烂辉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