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山并没像苗兴禾常振河等四海门大佬想的那样,对许同辉不闻不问,更不至于几年、几十年后想起来,才见个第二面。
他们太不了解一个地阶大成的修士了。
修行,一路又修又行,提升的不止是修为,更是心识。
而一个离天阶仅差一步的修者,其心识,心也好,识也好,都完全不是同为地阶的苗兴禾等人可以理解的。
徐亦山给他们的印象,除了修为高绝之外,也就是行事不偏不倚,而又滴水不漏。
这后者,他们认为是手段和心思缜密。
但其实,于徐亦山而言,只是自然。
他觉得应该怎样做,他就去做了,就像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样。
地阶大成也只是地阶大成,终究不是天阶。
就算天阶也不敢说自己走的就是“道”。
但毋庸置疑的,确实是层次越高,离“道”越近,与“道”的契合度也越高,而很多时候,呈现出来的,就是一般人的无法理解。
和徐亦山比起来,所谓苗兴禾常振河等,又或是其他差不多的人,也都只是“一般人”罢了。
而且,就算不说地阶大成的心识,苗兴禾他们也根本不可能理解,徐亦山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变数”,到底是有多的欣喜和重视。
徐亦山能把握安南的一切,但唯独晋升不了天阶。
晋升,需要从变数中来。
而许同辉就是变数。
“小许,来,坐。”徐亦山虽然没有站起身相迎,但却很客气地伸手邀请着,这对一个才只是通脉的小修士来说,绝对是超额了不知多少的礼遇了。
“谢前辈!”许同辉抱拳行礼。
这次见面的不是上次的地方,而是一个小花园。
在座的也没有其他人,而就是徐亦山一个。
甚至连薛守一把人带到之后,也退走了,只留下徐亦山和许同辉隔着石桌面对面而已。
这场面就很隆重了,隆重到许同辉绝对的受宠若惊。
还好他是现在的许同辉,如果把时间提前一天。
就一天!
若是昨天的这个时候到这里来,遇着这样的场面,许同辉多半怕是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
倒不单纯是畏惧什么的,而是低阶修士直面高阶修士,且没有其他任何人等在其间作缓冲,那么彼此之间,某种“意”又或某种“势”,会无法避免地直接对接。
然后,作为一个绝对的下位者,不需要徐亦山有心有意地做任何,许同辉就会像是站在一条大瀑布底下的普通人一样,被直接冲击着。
好在,许同辉今非昨比。
所以,虽然拘谨,虽然也还是完全放不开,但许同辉心神不乱,思绪不散,气息不浮,而表现出来的,就是其目光中的清定。
刚才来的路上,薛守一对许同辉是惊讶到难以置信。
而甫一见面,徐亦山其实是微微缩了一下眸子的。
能让一个地阶大成且坐镇整个安南郡百余年的修士有这种反应,那绝对是表明其心中的惊异非同小可。
而此时,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仅仅三五步之远,看到许同辉此刻的这个表现,徐亦山心中就远不是惊异那么简单了,而是极其的震惊莫名!
徐亦山不是薛守一。
薛守一虽然在修为上要比现在的许同辉高上不少,但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其实不多。
甚至不客气点说,他基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徐亦山不一样。
他和许同辉之间不仅隔着一个绝对阶位,更隔着整整五个大层次!
从某种意义来讲甚至都可以说,徐亦山在许同辉身上能看出来的东西,要比许同辉自己都知道得多。
而且是多很多!
也正因为如此,他无法不震惊。
徐亦山的修为层次越高,就越知道修行的很多关键和方方面面。
而正是因为知道,此刻,他不淡定了。
就像是一棵苹果树,苹果成熟后,不是从枝头往地上落,而是反过来,往天上飘。
小孩子看到了,会很惊奇,会嚷嚷道:“爸爸,快过来看,这些苹果好奇怪啊!”
他也就是这么嚷嚷了。
说不定还没到吃饭时,他就把这事给忘了。这种小事,还不值得他记上半天。
但这个孩子的爸爸,就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他应该会先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是不是做梦,然后看是不是刮着大风,再然后抬头看天上有没有飞碟什么的。
又或者,看苹果上有没有缠着线?就算眼睛看不见,他可能也会伸出手臂在苹果的上方来回划上那么几下。
如果这些全都不是,全都没有……
那他下一刻,会开始怀疑人生。
徐亦山现在就有点怀疑人生。
这不合理!
这没道理!
太不合理了!太没道理了!
发生在许同辉身上的巨大变化,不是超出,而是完全地颠覆了他的认知!
仅仅几天时间,一个人的变化,能大到这种程度?
这是几天,还是几十、几百年?
是的,就是这样,从第一次见面的许同辉,到这第二次见面的许同辉,在徐亦山看来,就是之间应该隔着至少几十年的时间!
只有把这些时间加上去,而且这个许同辉还要是天才,并且这几十年里他一直都在大踏步地奋勇前进着。
在这个基础上,此刻的这个许同辉,才算是合理的!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徐亦山心中不知翻覆了多少的想法,然后,待其化作说出口的言语时,却又是显得很云淡风轻,“同辉,这几日,过得如何?”
他不着痕迹地换了称呼。
从“小许”变成了“同辉”。
虽然修为上还是差得极远,但许同辉现在的这表现,已经配得上他这么称呼了。
这是一种认可!
许同辉没有注意到这个。
事实上,他的心神还是崩得有点紧。
这时,他就是有点奇怪这位郡守大人的问话居然和刚才的薛前辈差不多?
所以他也就作着和刚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回答,也是实话实说:
“前辈,因为不再需要出摊,也因为有郡守府送去的银两,所以晚辈不再需要为这等杂事犯愁,这几天来,晚辈也就是早晚修行锻炼,然后白天大部分时间都闲着。”
“或者整顿一下院子,或者闲坐,又或者出来逛逛。”
这确实就是这些天来许同辉的全部!
对这些情况,徐亦山其实很清楚!
而这也正是他无法理解的地方所在。
难道他送给许同辉的那个院落是灵地?
但不要说灵地了,就算是灵境,也绝不可能让许同辉的身上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在低阶修士那里,要么没听说过灵境,要么就是把灵境当作是一种传说中的存在,但在徐亦山这等层次的人眼中,所谓灵境,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稀罕还是稀罕,但并不神奇。
而他本人,就曾在一个灵境中生活了十年。
灵境,最多只是让一个修士的修为往上涨得快一些罢了。
这也是灵境最为主要的作用。
但这个许同辉身上最大的变化,却并不是修为,而是……
那也是对一个修士来说,最为重要的东西!
莫非我郡城之内,还住着一位圣人?
突然地,徐亦山心里升起这么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因为根据他的认知,似乎再没有什么其它的原因,能解释发生在许同辉身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