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章老两眼一瞪,竟是颇有几分气势,“你好歹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这般没轻没重的话也能瞎说?大爷是能乱叫的么,就算叫也该叫小爷还差不多。”
“老师……”许广陵哭笑不得。
还以为章老会为他找回场子的呢,得,两位老先生这是玩起杂耍来了啊。
“小许,来来来,和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说说,你两手两足的关窍都通了之后,有哪些变化?”陈老先生说道。
这是要说正事了。
也是,两位老先生能不关心么?
他们过往,一生之中,估计不知就这个问题探讨过多少次,又或者畅想过多少次,但终究也只是畅想,而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样本啊!
许广陵也正容起来,略微想了想,主要是整理一下思路,然后道:“老师,陈老,你们听说过‘阳关易破,阴锁难开’这句话么?”
阳关易破,阴锁难开。
俱都念叨以及品味着这句话,片刻之后,两位老人身形都是一震,那种极明显的受到了震撼的感觉。
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迟疑以及一些若有若无的沉重,然后,章老问道:“拙言,这话你是从哪听到的?”
“就是昨天夜里。”许广陵如实说道,“老师,陈老,不知为何,昨天夜里,睡着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对于面前的两位老人,一位老师,一位半师,许广陵无意隐瞒。
但他的这话也还是真假参半。
“不知为何”是假的,事实是他对梦的发生丝毫不以为异,有过之前的几次经验,这次,不管是又多了一个梦,还是梦中所展示的那些奇异的信息,都不会让许广陵再感到任何奇怪。
简单点说,梦到任何东西,他都不会奇怪!
习惯了都。
话说此时,梦中的那些内容,除了“伏羲诀”没说,其它的东西,许广陵差不多都说给两位老人听了。
隐瞒伏羲诀并非是不想让两位老人知道这个东西,两位老人教给他多少东西?不论是章老还是陈老,都可以说是毫无藏私。许广陵又怎么可能得到一点东西,就秘而自珍?
他绝非这样的人。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话,也是许广陵一直以来的处事宗旨。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认章老为老师,那就真的是老师!他当天称陈老一声“半师”,那也真的是半师!
别说这么一个东西,就是再珍贵的东西,只要两位老人需要,或者说可能对两位老人有用,许广陵也绝不会有半点吝惜。
但这个东西没法说,至少暂时没法说,主要是许广陵实在无法交待这个东西的来历。他说做梦,梦到一棵花,梦到一句话又或者说一句感悟什么的,这都并不算很奇怪,可以理解的。
但如果他说做梦梦到一套完整的习练法诀,那就真的是太扯了!
此时,听着许广陵的这一番述说,两位老先生脸上都是难掩惊容。
就如许广陵所料,对这样的一个梦,不论是章老,还是陈老,两位老先生都并不觉得奇怪,而只是觉得“神奇”,嗯,这是乍听有点相似但其实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许广陵只是单纯地觉得做这样一个梦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对于两位老人来说,其中意味却是大不同。
听了许广陵的述说后,两位老人自然而然地将之归因于大宗师的身心体验。
老子的《道德经》中是怎么说的?“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这简直就是对许广陵那个梦的最好的注解啊!
听完许广陵讲述的第一时间,章老先生便想到了这句话,而同一时间,他确信对面的老伙计也想到了这句话,然后下一刻,章老先生情不自禁,嘴里淡淡地说出了这么三个字:“大宗师!”
这就是大宗师啊!
大宗师的层次,大宗师的体验。
什么都可能是假的,惟有体验最真,绝无任何一点虚假,两位老人这一刻都对许广陵刚才讲述的内容无比重视,凝神沉思了一会,章老道:“拙言,你所梦到的那五色花,应该就是五脏的‘物化’。”
许广陵点点头。
这一点,他其实也想到了。
“你所看到的花上的杂色,应该就是五脏的杂质或者说磨损。”章老继续说道,“这种情况其实是难免的,一般来讲,再如何周全的锻炼及调养,其实都是针对身体或者说肢体,然后通过身体间接地对脏腑起调整养护作用,但只要是间接,就必有局限。”
许广陵点头,表示明白。
“人体自身是有新陈代谢的,脏腑也不例外,但问题是,新陈代谢本身就是由脏腑来主导来推动的,所谓镜难自照,在关于自身的代谢上,脏腑同样是受到相当限制的,不然的话,作为人体最重要的代谢源头,它们应该是在整个身体都完全崩坏之后,最后才开始出现问题的。”
“而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许广陵再次点头。
“所以这也同样是人会一步步走向老迈的原因之一,而且是重要原因之一。”
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章老就讲过了气血,是气血的浇灌不周,导致身体的代谢每况愈下,而此时,许广陵又知道了第二个原因。而这两个原因很难说哪个更主要。
“看来我之前所料不差,拙言,手足窍通之后,便是身体反哺脏腑,而如果脏腑能得到修复……”章老说着这话,然后沉吟着,看着许广陵,过了会又看了下陈老先生,又片刻之后才道:“那我很难想象,人体究竟在什么时候,在何等情况下,才会‘衰’,才会老。”
而才说完这话,老人紧接着便摇了摇头,“难呐,难!”
“阳关易破,阴锁难开。拙言,听了你所梦到的情况,再想着这句话,为师是既为你骄傲,也为你担忧啊,你接下来的这一段路,不好走!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许,这就不是三天五天、十天二十天的事了。”
正所谓听话听音。
而听着这话,许广陵心中又是一阵感怀,老先生这是给他打预防针呢,怕他可能较长时间略无进展,然后产生挫败情绪?
“老师,请您放心。如果十天二十天不够,弟子就作十月二十月打算。如果十月二十月不够,弟子就作十年二十年打算。”略想了一下,也澄清了一下心绪,许广陵这般淡淡而又坚实地说道。
不出意外,听了这话,章老先生欣慰点头。
“如果十年二十年也不够呢?”陈老先生此时,却是冷不丁地又道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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