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你还要教训我这个母亲不成?”姚氏这会儿其实也觉得心虚,她刚刚被玲珑气得不轻,再加上岳继祖又不时在她耳边说着似是在哄她,实则让她听完之后更加愤怒火大的话,这才一时失了理智之下往屋里冲了进来,如今看到儿子归来,后悔都晚了。
但姚氏不喜欢玲珑惯了,又觉得她心机太深,如今看到白天不常回来的儿子如今竟然出现在了家中,不免开始想起岳继祖说的,是不是玲珑故意不理睬自己,然后将自己激怒,最后再把岳承宗唤回来,让他看到自己的凶形恶状,然后这妇人便趁机拉拢岳承宗,离间自己母子。
“你说,你今儿回来,是不是她喊你的?”姚氏一想到这儿,眉头都竖了起来。岳承宗不会擅长说谎,但他也听出了母亲这话里的意思下对玲珑不利的意思,因此沉默着没有出声,玲珑则是冷笑:“确实是我喊岳大哥回来的。”
“好啊!你果然给我设了个圈套钻,我打死你!”姚氏刚刚平复下来的怒意这会儿因为玲珑的话而一下子又涌了起来,赤红了双眼一边又握紧了扫帚要往前扑。
玲珑皱着眉头看着姚氏气得不轻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玲珑总觉得姚氏这是把岳承宗最近跟她不再亲近的事儿,迁怒到了她身上。但她一向可没有给人当出气筒的习惯,如今姚氏既然要自找没脸,她自然不怕:“我唤岳大哥回来,是今日接到一单贵客,是有事要找他帮忙的。”玲珑说到这话时,深呼了一口气,转身从桌面上将自己刚刚画好的纸张给取了出来。举了起来让姚氏等人看了个真切:“婆婆心思太多,便觉得天下间的人都跟你一样心眼儿多。我倒不会设计什么圈套,反倒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圈套。”
说到这儿,姚氏一下子变得有些哑然了起来,连岳承宗也表情冷崚,没有打断玲珑的话。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从小没有爹娘,没有教养,可我这个再没有教养的人,也不至于像你一般张嘴闭嘴的便以身份来压人。我一向什么都爱吃。可唯独不爱吃气,若是看我不顺眼,你就不要看,不要再总将火气往我身上发泄,我不欠你的。”
姚氏没料到玲珑会心平气和的与自己说这样一段话。她并没有发怒,也没有面含讥诮。可偏偏就是这样平淡的语气。却如同一耳光火辣辣的抽到了姚氏脸上一般,令她又羞又恨,下意识便道:“你怎么没欠我的,你把我儿子拐坏了。”
“娘。”岳承宗这会儿眼里一片平静,兴许是早猜到姚氏会这样说,他连失望的表情都没有:“玲珑不欠你的。这庄子是玲珑的,一直养着您,供您吃,供你喝。供您住的是玲珑,儿子没本事赡养你,若是娘看玲珑不习惯,便单住吧,儿子会靠自己的本事替您修房子,从此尽力养您。”
岳承宗本来不想说这样伤害姚氏自尊的话,可姚氏自以为是太久了,久到她吃着别人的喝着别人的,还敢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若是其他妇人晚辈吃她这一套的,自然当她的行为话语奉为圣旨,可遇上玲珑不喜欢这样的,难免便让人觉得姚氏有些讨嫌了。
姚氏做梦也没想到过儿子会开口赶自己,顿时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想张嘴,她想硬气的说自己搬出去,可是她感觉到一旁有个怯生生的小手扯住了她的衣袖,那要自立门户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她不能走,岳继祖还没有长大,没有出息,自己就是为了岳继祖,也该多加忍耐,便是面前刀山火海也要闯,儿子儿媳的羞辱,算得了什么?
虽说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姚氏到底还是忍耐不住那股羞耻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你如今是不是嫌母亲话太多,嫌我老了,便讨人厌?如今我没用了,便看我处处不顺眼?”
“这庄子是玲珑的,这房子是玲珑的!娘跟我都是住在她的努力下!娘从小教孩儿不白占人便宜,不以怨报德,现在盼娘还记得这些话才好。”兴许是姚氏哭得太多,兴许是姚氏干的事儿令岳承宗也觉得有些太过了,这会儿看到姚氏的眼泪,岳承宗忍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玲珑不欠您的,若是您觉得玲珑对不住您,我可以与她和离。”
姚氏一听到这个话,顿时眼睛一亮,脸上便露出欣喜的笑意来:“你此话当真?”她说到这儿时,回头看了玲珑一眼,眼中带了得意之色,只可惜看不清楚玲珑的表情,但光是听到一向被玲珑迷得神魂颠倒的儿子说出这话,姚氏已经兴奋无比了。
“此话当真!”岳承宗点了点头,其实这话是假的,就是他死了也不可能放开玲珑的手,但此时为了希望能点醒姚氏,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歉疚的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这才冲姚氏道:“但以前娘吃过玲珑多少米粮,用过她多少东西,皆按照当初世道乱了时的价格来算。您来到这边住下之后,房价便不提了,当初您请医吃药的钱,也都点出来,立即交付干净,从此两不相欠!再有娘平日不给玲珑脸面,肆意辱骂,玲珑也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对您如喝斥牲畜一般,不给人留余地,这样便算两清,我跟玲珑也是谁不欠谁!”
岳承宗这话一说出口,姚氏顿时便脸色涨得通红!
她现在手里哪里有钱!如今吃住都在庄子中,要是有钱,她死也不肯踏进这庄子一步的!
而现在吃住就不说了,当初岳承宗出去了近五年,一年便算姚氏吃得不多,以一天半升米计,十天便是要吃半斗米,一个月最少就是吃一斗半,而正常时期,米粮价格是一升五六钱左右,但乱世一至,五六十文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一升,当时粮价比之金银珠宝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还时常有市无价。照这样算来,姚氏一年最少要吃十七八斗米,而一升米的价格就算按五十文计,一斗米十升,便是五百文,一年十七八斗米,最少十两银子左右,五年下来,光算米粮,还别说油盐等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没有七八十两银子,姚氏是活不下来的。
当初玲珑给她送米,姚氏虽然每回骂骂咧咧拿玲珑出气,可米粮都从来是收下的,因为她想活着见儿子,再加上玲珑又是她媳妇儿,一家人没有算得这么清的道理,因此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家逼着算自己吃了人家多少银子的时候。如今姚氏冷不妨的一算,自己竟然差了玲珑这么多,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便道:
“你帮着她算计我!”
“有没有算计,自在娘的心里头。”岳承宗深深看了姚氏一眼,这会儿屋中没有了下人,岳承宗自然不用多加顾忌:“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娘可要记得才好。”
姚氏现在无路可去,自然唯有留在庄子中一途,岳承宗本来也不忍心说她,但姚氏做得太过了,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让他有些无法忍耐:“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娘这样教训玲珑,我不喜欢,我娶玲珑是喜欢她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希望娶她来是受委屈的,我希望娘是真正听到心里了。”
“你的意思是说,难道就因为我吃住在她家,所以活该要忍气吞声?”姚氏大受打击,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着门框了,这才嘴唇哆嗦了一番,盯着岳承宗道。
岳承宗沉默了半晌,眼中渐渐露出坚定之色来,握了握拳头,狠心忽略到姚氏苍白的脸色,大声道:“是!若是娘不是住在玲珑这边,若是住在别人家中,您还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住在别人家,那就是寄人篱下,帮助主人多干事儿以抵消自己给人家带来的麻烦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像这样凶狠?姚氏下意识的摇头,可随即又想到儿子用这话是来暗指自己现在是在寄人篱下的,顿时大感伤心,一下子捂着嘴哭了,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子,一下子便将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大哥,大嫂,我娘她不是故意的,我……”岳继祖看到姚氏不在这边了,顿时大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姚氏不要自己跟在她身边的机会,正想上前讨好,却看到玲珑眼中寒光闪烁,顿时后背一麻,不知怎么的,被玲珑这样一看,岳继祖就是心里慌乱得很,哪里还敢再凑上前去,连忙便道:“我去劝劝她。”说完,也跟着跑进了屋里。
等这两人一离开正屋,岳承宗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握了玲珑的手将她拉着会了下来,歉疚道:“刚刚我情急之下那样说,玲珑不会怪岳大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了抚玲珑的脸颊,想到自己刚刚若是不回来,说不定这傻丫头就得站着让姚氏打了。这样一想,刚刚才生出的对姚氏的一丝心痛之意,一下子又转而成了不满。
“当然不会。”那是假话!玲珑心里暗骂了两句,脸上这才露了笑脸出来:“不过岳大哥,你娘年纪不小了,就当她成天没事担忧你,想得太多了而已,何必话说得那样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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