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光线越来越炙热,小西庄殷勤的准备了茶水和酸梅汤,以及少量的牛肉与糕点,这里临近州城,采买些东西倒也方便。
侍墨一边给程晋州准备餐具,一边紧张的道:“三哥儿,今天晚上就是三天一次的考校日了。”
“考校?”程晋州一拍脑门道:“险些忘了老爹要考教功课。”
“是。”侍墨生怕程晋州给忘了,那他们两个书童可是要最先遭殃。
程晋州半点书都没看,一心想着作弊,可不觉得自己真能通过考教,想到这里,瞬间就没了心情吃喝,随便塞了点东西,匆匆上马,只喊了一声:“侍砚,你留下处理粮食的事情。”
一骑绝尘。
程晋州马术陡然间就变的好了起来。
侍砚眺望着马蹄砸起的灰尘,忠心企盼:三哥儿一定要通过啊……
他的愿望完全是条件反射式的,作为书童,主子读书好,他就有奖励,主子读书差,他就有板子——封建主们早就用朴素的行为,进行了科学性的工作。
……
当见到父亲的时候,程晋州同样怀有企盼,却不是为了考校。
程允安板着脸,端坐在书房正中,手持一本卷书,轻晃着脑袋读者,左手还不住的用指头写划,标准的读书人做派。
程晋州简单洗漱之后,还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味道,颇有些不适应的清咳一声,道:“老爹,我来了。”
叫老爹,会让程晋州更习惯一些,程父倒也不计较。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相当好说话的人,尽管不苟言笑,却也不拒绝倾听,只在很少的情况下,他会变的固执而**——讨论到礼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状态。
如同圣堂最虔诚的神父一般,程父对礼教同样有着极大的崇拜之情,表现于外的就是严苛的教育观。
以往的程晋州每天病怏怏着,也没有机会接受其父的教育,现在有了机会,程父几乎变的**迸,他轻轻的放下书卷,脸上却是凝重的神态道:“这两天,你又没去私塾?”
“总有些事耽搁了。”程晋州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成了少年。
程父哼了一声道:“星术的学习更需长久,我见过无数天才,少年时优秀,长大后了了。你要选择这条路,本也没什么问题,但不学习,哪条路都走不通。此外,书本文字终不能丢。”
程晋州最怕被罚月例,又或者直接被抽手板,对于纯粹的说教,却是免疫力极强,点头应是,没多少反应。
稍停片刻,程允安重新端坐道:“好了,就说说你这两日,看了什么书吧?”
程晋州只有13岁,又常在病榻上,考校功课,自不会找那些生涩的问题。
窗外小风嗖嗖,程晋州心也冰凉凉的,硬着头皮道:“还是三字经的内容,再加一点书经。”
所谓书经,也就是类似四书五经之类的礼教内容。大夏朝的考试已经从诗书开始过度到经书,读书人的学习也理所当然的有所倾斜。
程父微点头,道:“那我问你,‘华英取直’后一句是什么?”
这都不是“正版”四书上的东西——当然,前世的程晋州也没读过四书,此刻程博士只能把眼睛瞪的溜圆,低头道:“还没看到那里。”
“那三字经吧,从‘仁王兴’开始背下去。”程父略有失望,倒也不勉强。13岁的孩子,其中优秀者或许能读完四书,普通水准,也就是能看罢了。
私塾里正在教的还就是三字经。程度低,或者不准备走科举一途者,会读它很久,有如基础课程。
背书对程晋州来说,就好像让鳄鱼吃树叶,即不能也不愿。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的懒散,因为没有老爹的同意,他就不能参加院试,从而也就不能拥有独立的空间。
13岁的秀才是会被看做**,16岁的童生仍然没有自立的资格。
独立自由绝对是幸福生活的开端。如果说初来乍到,程晋州还能满意大富之家的生活,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满足了,就好像山里的野猪到了农家,开始觉得每天能睡着吃饲料很爽,但渐渐的,总是要厌烦的。
人,总是会以现在为基础,定出更高的目标。
想了想,程晋州摸着脑袋道:“爹,其实我现在学习诗书,主要想是在科举上有所成绩……”
“那更要背的烂熟。”程父终究是做过官的人,看出程晋州的小把戏。
程小博士笑的和厌食的兔子一样,道:“我想将更多的时间用在星术上,至于科举,就是想取一个秀才的功名罢了。”
“我到要卸任的时候,还是能荫你一个秀才的。”程父脾气尚算不错。
按照大夏朝的规矩,官员三年一考,平平稳稳就是三考升一级,而以程家的势力能力,程父要在致仕前挂上高级文官的衔,倒是不难的。
星术士考取秀才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后路,兴许还有些炫耀的成分在里边,这些可都不是荫来的功名所能提供的,更何况,等程允安成为高级文官,那得到什么时候。
程晋州微微一耸肩道:“我想自己考一个功名。”
程父看待功名,要比刘斌还要热切,内心中自然是想让儿子自己考的,但他实际上是出于对学问的信任,而不是对功名本身的信任,故而仍旧摇头道:“每个人是能参加许多次院试,可你要明白,每次乡试,你都要参加童生试,浪费时间不说,几次之后,还会没了锐气。故而必须要准备好,才去参加,你现在……”
他啧啧两声,还是说出来道:“差的太远。”
从这里也能看出程允安与刘斌的不同,后者其实是从风险的角度建议,程晋州应该考取一个功名,但程允安就有不同,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年富力强,根本不需要儿子考虑这些事情——就如大多数人一般,他不会去想自己意外身故,免冠去爵这种事情。
在运气好的时候,程允安的想法是对的,运气普通的时候他也是对的,只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他是错的,因此大多数时候,没有风险意识的人都是正确的,只有倒霉时,他们会哀叹祸不单行……
程晋州自然不能去和老爹讨论风险控制,他早有准备的道:“那我背下三字经,就能参加院试吗?”
这才是程大博士巴巴跑回来的主要目的。大夏朝既然讲究门第,就更要讲究出身清白,没有老爹的签字,他什么考试都别想参加,更别说在绍南城,知府大人就是老大。
因此,哪怕是有作弊的准备,也要有机会参加考试才行。
程允安微微摇头道:“三字经不够。”
“那再加一部经传?”程晋州不知道戒子可以录入资料后,究竟能放入多少东西,两部应当是颇为保险的。
“能解《诸略》,你就可以去参加童生试了。”程父摆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要好高骛远,从背下《诸略》到能解,少说还要三四年,到时候,再略读其他,就可以一并参加院试,考取秀才了。”
童生试是小试,由县一级组织,要说作弊也是容易的紧,但它只等同于一种资格考试——参加院试考取秀才的资格,如此一来,没有能力在院试作弊的同志们,也就没有必要在童生试上作弊了,因为第二年又要重考。
程晋州也算是作弊达人出身,有了目标后立刻暗下决心:不把“小纸条”做到塞不下,我就不停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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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