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了。
可是对程晋州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只看那些世家子弟,个顶个淡定的表情,就能知道,省试的题目泄的究竟有多离谱。
若是乡试考场,大多数勋贵家族尚且有考验子弟的意思,不允许他们随便作弊,也方便他们挑选出有前途的孩子。但到了省试的时候,反而纷纷帮起了忙,究其原因,也是做官的热忱太高。尤其是那些难以在会试场上弄到题目的普通家族,许多时候只是将目标定为举人,最后一场考试自然是想尽办法以策完全。
大夏全国数十处考点,中央想要监控也是无处着手,更别说在当地根深蒂固的先生们,更进一步的说,不让本地的豪门贵族得到举人的头衔,其他的举人又怎能安心。
程晋州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考场前,不等他寻什么位置,吕安平就猛招手喊道:“晋州兄,来这里。”
和他站在一起的皆是弘文馆的同学,距离礼院的门也最近。程晋州看看排出去长长的队伍,换上笑容走了过去。
省试虽然没有乡试的拥挤,人也沿着大门长街一路排了下去,再加上看守的兵丁有所增加,跟在人群后面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沈聪本来无聊的看着天空,见了程晋州也兴奋起来,夹在吕安平之前就笑道:“你可算来了,还以为你放弃了。”
程晋州支支吾吾的回答,翁希莲每天都会来给他研墨聊天,又哪里有时间出去。
吕安平笑的如同吃玫瑰的母兔子,有意示好道:“省试结束之后,我们弘文馆的同窗,准备再聚会两次,三皇子也准备参加,到时通知您可好?”
他担心程晋州拒绝,就将三皇子也拉了出来。
程晋州想了一下,笑道:“那就麻烦吕兄了。”
弘文馆的学生与其说是贵族世家出身,不如说是豪门世家出身。与他们打好关系,是最佳选择。但对吕安平,因为有赵权负隔在中间,他对其看法不比侯文吾好。
翁希莲远远的等在树荫下的马车中,距离她百余米外的,便是刘青霜的座驾。大夏的贵女们并非不能抛头露面,但在人多的场合,总要讲究一些矜持。
两人偶尔会掀开帘子,看看周围的景观人物。有趣的是,两个人从未同时掀开过帘子。
考生们排成的长龙,在两翼兵丁的护卫下缓缓的移动着。他们中有的人青春年少,说说笑笑;有的人正值壮年,踟躇顾盼;有的人垂垂老矣,家人相伴。
礼部的兵丁态度也都要好上许多,在场的毕竟都是有功名的秀才。
沈聪就和程晋州聊些最近的学校趣事,贵族间的轶闻。吕安平在旁边插不上话,一会的功夫也去了后面,与同党继续聊了起来。
贵族世子向来高傲,让他始终陪着小心,也是难上加难。
队伍挪动的很慢,总算他们靠前,很快就看到了礼院门内的影壁。沈聪就指着坐在影壁下的一人道:“晋州兄,那位也是星术士呢。”
程晋州抬眼看去,果然是位带着黄色徽章的一级星术士,也是一星星术士,大约是皇家星术士官邸派出来的,懒懒散散的开着星阵,试图找出可能的星阵波动。
沈聪毕竟是少年人,低声比较道:“你和他,谁的身份高些?”
“他是一级一星。”程晋州现在就是一级二星星术士,再加上圣堂的祭祀衔,尽管是互不统属,也高对方不止一层。
沈聪一下子就听出味来,嘿嘿的笑了起来。
几个人很快就走到了影壁下方。沈聪站在前面,动作稍慢一些,就被兵丁礼貌的揪了过去,后者一声不吭的从上到下开始摸索——文人们向来都说,礼院最是斯文扫地的地方,指的就是搜身过程。要是有必要的话,后面的房间里会有满脸胡子的大叔为可疑者做直肠检查。
程晋州向来是看着碟子下菜,瞅瞅大门前几个粗鲁汉子,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星术士徽章,别在了身上。
守门的礼部官员只是16级官员,相当于后世的处级干部,以前虽然从未见过程晋州的面,可是一看他的徽章动作,再参考参考年龄,瞬间就判断出他的身份,马上自椅子上跳下,拉住了准备动手的兵丁。
“我来好了。”那官员不**份的踱着步子,来到程晋州面前,随意的在胸前腿部轻轻拍打两下,便挥手道:“过吧。”
程晋州微微一笑就走。
后面吕安平正错愕间,即被等待中的大兵一把抓过,上下揉搓了起来。
在没有计划生育的时代,贵族世子也必须有自己的身份地位,方能享受到相应的权利——封荫的爵位,职位,又或者功名都是自我价值的证明
正在争夺功名的先生们,尚在自我证明的过程中。
程晋州简单的越过大门,又简单的经过影壁,那名星术士反而站起身来,点头示意,更没有用任何星术进行检查。看到这里,依旧在被揉搓的沈聪简直羡慕的要死,以其检查方式,什么样的作弊小条带不进去。
吕安平更是万分惊讶,守门的星术士历来是谁的帐都不买,又有直接否定权,能将任何看起来好像作弊的学生从考场上赶出去,历来是考生最讨厌和害怕的人,却没想到会向程晋州行礼。
他心里不由想到:怪不得大家都说,读书不如算数。星术士万事不求人,也就只对高端星术士露点笑容吧。
甩手在前的程晋州,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二星星术士参加科举,他算是独一份了。而以正常的星术士能力,有心隐藏两件东西,同级星术士没有特殊手段,怕是也搜查不出什么。
一名弘文馆的学生险些被拉进后面的小房间,脸都吓的煞白,看见程晋州的轻松样,不忿的叨道:“牛气什么。
“勋贵子弟,要靠自己。”奶声奶气的声音,回应了马仔的愤怒。
吕安平好奇的看过去,竟然是一个比程晋州还小的少年,兴许说是儿童更正确。
即使在神童辈出的夏京,省试场上看到10岁左右的孩子也很是难得,他不由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南陵赵家,我叫赵夜御。”考场之内,他身边没有一个下人,在一群大人中,却丝毫不怯场,仰头直视吕安平道:“如果你们榜上有名的话,就是我的同窗了。”
几个人愣了一下,都笑了起来。
赵夜御依旧是愤青小正太的模样,摇头晃脑的道:“夫以忌为……”
“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一名长袍的考官迅速的将聚众考生驱逐开来,越是文化人就越爱闹事,考官们也是过来人。
好在众人都是贵族子弟,穿金佩玉,绫罗绸缎,没被挂上“行为不检”四个字,否则仅此就足以断送前程了。
越是循规蹈矩,越是没有出路;越是没有出路,越是循规蹈矩——森严的等级,会从根本上腰斩底层民众的能力。
程晋州坐在仅容一人的小隔间中,按照顺序拿出笔墨砚,倒上水研墨起来,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翁希莲在磨墨的时候,摇动着的小腰。
一直到发卷的时候,他才搓开戒子,在不呼唤新客服的情况下,显示出能够选择的书本来。
星盟等级4的另一项好处体现了出来,现在的他,能够将想要的书,复刻在戒子之中。假如星盟图书馆有兴趣,他甚至能将之卖给他们。
三百余页的作弊材料,都是程晋州根据泄漏的考题整理的,如今一对试卷,就提笔写了起来。
……
程允安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跑官的经历,而程允祥也秉承着兄长的职责,开始在吏部内为程晋州挑选起职位。
大夏共有27级职官,九品虚职。省试之后,通常是不授官的,但假若运作,通常得到的是24级职衔,九品上或八品下的虚职。至于解元,也就是各省的第一名,倒是能得到22级左右的官衔,刚刚能做个下等县的佐贰官,也就是主薄、县尉等等。
当然,通常是通常,沈家的奴仆放出来,都能做到一县主薄,那些有希望考取进士的先生们,哪里愿意屈就做个吏才。故而程允祥所要做的事情,是为程晋州先挪个下县的位置,而且最好的情况是,附近州郡很快又会有上等县的位置腾出来。
连日来,程晋州伪装复习,他的便宜二伯就带着数十名吏员,天天的翻弄吏部和户部的资料。大夏600余县,再综合考虑矿产土地,亦是颇不容易。
另一方面,侯文吾仍不放弃的收集着各地仓库资料,姜璜星术士默默进行着自己的研究,刘匡星术士积极联系着政事堂的先生们,安风星术士更是与星术士协会来往不断,李中神父则努力筹备着“神之眷顾者”的仪式,并试图做好失败的准备。
京城的风云,自始至终都在翻滚着,从未有所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