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以至于李谦回来的时候刚迈进了上院正房宅院就看见在门口当值的几个小丫鬟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里,刺骨的寒风刮过时连脖子都不敢缩一下,他不由暗暗称奇。
家里虽然有规矩,可这规矩也不是铁板钉钉的。
三九寒暑,除了护卫是不可更改的,内院里当值的丫鬟,天气太热或是太冷的的时候也会被叫进屋里去乘凉或是取暖,像今天这样一丝不苟地站在外面吹冷风,自姜宪嫁进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谦的眉头就不由紧紧地锁成了个“川”字,他轻声地问迎上来的冰河:“出了什么事?”
冰河摇头,声都不敢太大,道:“郡主接到了一信封,就发起脾气来,现在正在给京城的承恩公写信。”
姜宪骂高妙容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可高妙容很小就来了李家,从小在何夫人身边长大,就差收高妙容作养女了,她的事,还论不到他们这些仆妇置喙,也就更谈不上添油加醋了。
何况这家里李谦最大,他想要知道,自会去问郡主。
给曹宣写信吗?
李谦的脚步顿了顿。
他发现,姜宪和曹宣的关系非常的好。
姜宪有什么事,总是喜欢让曹宣去帮他办。
而曹宣呢,也很喜欢帮姜宪的忙。
包括那场颇为乌龙的赐婚。
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姜宪和曹宣没有情愫,不然哪有白愫什么事?
或者是因为白愫喜欢曹宣?
李谦忍不住这么想,又立刻把这想法抛到了脑后——这种想法未免也太猥琐,太没有信心了。
他相信自己并不比曹宣差到哪里去。
李谦大步进了厅堂。
冬天黑的早,厅堂里没人,给姜宪用作书房的西梢间却透着光亮。
他径直撩帘而入。
姜宪正端坐在书案前写着信,雪白的脸绷得紧紧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寒光四射,像把出鞘的剑。
这样的姜宪,是李谦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他有片刻的恍然。
难道这才是保宁的真面目?
他想到保宁去抓方氏的把柄。
明明知道方氏和赵翌有染,她还是去抓了。
赵翌还是皇上呢!
她都无所顾忌。
可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明亮宽和,甚至带着小小的促狭之心。
是因为他是她喜欢的人吗?
念头闪过,李谦心悸不已。
就像他自己有很多面,可在姜宪面前,却永远要摆出最好的那一面来取悦她一样。
李谦上前,没等姜宪反映过来,已紧紧地抱住了姜宪,低头轻吻了她的头顶,低声道:“天气这么冷?有没有出去?我听郑缄说,这几天怕是要下雪了。我已经让人去收购银霜炭了,你别为难自己,使劲的用就是了。再不济,我去夏大人那里讨一点,别把自己冻着了。”
之前他没有想到会到陕西任职,过冬的炭买得不够。
姜宪笑道:“你还怕没有人孝敬不成?放心!我们都不会冻着的。到是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外面很冷吧?你身上都透着寒气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微霁,五官都变得和煦起来,神色间又恢复了从前的温雅。
李谦忍不住就亲了亲她的面颊,道:“都是有家室的人,话说完了就散了,在外面呆那么长的时间干什么?也不过是吃吃喝喝的。”
姜宪抿了嘴笑。
她知道朝中的大臣都喜欢到花街柳巷去喝花酒,倒不是人人都要去眠花宿柳,不过是有柔弱的小女人仰幕,让那些人到黄昏的老头子们觉得舒服而已。
夏哲也应该不例外才是。
或许是李谦自己回来了?
姜宪眨了眨眼睛。
莫名的,李谦就有种姜宪肯定知道夏哲等人去喝花酒了的感觉。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听小丫鬟们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
说起这件事,姜宪的柳眉又竖了起来。
她把屋里服侍的打发了下去,和李谦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压低了声音道:“陆家大小姐给我写信,说高妙容想让自己的哥哥高妙华娶她为妻,不光明正大的上门求亲,却在袁家三小姐花会的时候设计让她和高妙华同处一屋,如今这件事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太原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她母亲之前因为她父亲得罪了庄大人吃了不少苦,如今却再也受不住了,和她父亲商量着,如果高家来求亲,就认了这门亲事。”
李谦张大的嘴巴,惊讶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姜宪不禁叹气,道:“若是两情相悦,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可偏偏陆家大小姐瞧不上高妙华的人品学识,宁愿出家也不愿意嫁给高妙华。她怕高家来求亲,到时候父母会把她嫁给高妙华,就写了信来求我。我觉得,这件事还得你帮着出面解决才行……”
李谦愕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写信给曹宣?”
姜宪道:“我是不愿意看见陆家大小姐被高妙容摆布,打定了主意要说服你把高家和陆家的事压下来的。可陆大小姐已经名誉受损,只怕以后很难嫁个如意郎君。我写信给曹宣,是让他帮着去吏部走一趟,看看陕西有没有什么空缺,把陆大人调到陕西来,陆家小姐也就可以避开那些流言蜚语了。而陆大人这人个虽然孤高,可行事却公正,治学是把好手。若是能把他调到西安府做教谕,以后康先生和郑先生办书院,也有个搭手的人。倒也算得上是一举多得了。”
李谦听说陆家大小姐不愿意的时候已是怒不可遏,姜宪表明要帮陆家大小姐的时候他倒觉得本应如此,可姜宪因此而把陆大人调到西安来,他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要不要这么麻烦?”他道,“就算是调到西安来做教谕,也要费些功夫,吏部那些人,向来不怎么好说话!”
人情是越用越少。
在他看来,陆家还没有重要到让姜宪去动用这些人情。
姜宪冷笑,道:“这件事若不是高妙容惹出来的,我犯得着这样大费周折吗?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眼里,她毕竟是在你们家长大的,是何夫人教养出来的,事情传了出去,你以为只是丢了高家的人吗?那高家又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依附着李家,谁知道他们高家是从哪个旮旯角落里冒出来的?别人会去议论他高家?他们高家又有什么值得别人议论的?陆家又是为了什么准备答应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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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