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清原怔了一怔。
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哑然失笑。
数年前他在明源道观,便听颜望说过,这个谢璟雯曾说今后行走在外,如若积德行善,名声在外,便用明源道观弟子的身份。而若是招惹了什么事端,便要用清原的名头,让他作为承担。
未想这谢璟雯倒也真是如此。
只不过眼下的场面,可不是平常的场面。
若是杀了人,有着活口,留下个名号也罢了……但此刻是被那成了精的金狗堵在了这里,莫说是用清原的名头,就是用蜀中青莲李八百的名字,只怕也不好用的。
名头不响,对方多半不识得。
名头太响,这狗精可是要杀人灭口的。
而若是碰上了什么曾经与清原结过仇的人物,再借用他的名头,那么就更是往刀口上撞了。
“这丫头真是吓糊涂了?”
清原带着几分笑意,微微摇头,伸手一抬,凝就元灵擒拿手。
然而就在这时,那边似乎又有了几分变化。
……
“清原?”
那金毛猛兽默然许久,似乎思索着什么,道:“未曾听过。”
旋即它眼睛当中,闪烁出极为凶厉的光芒。
它曾在人世多年,深知世间道理,思虑事情自是与人相近,不像是寻常精怪妖物,只凭喜怒,便撕杀扑食。
先前未有直接将这个少女吃掉,便是忌惮其来历,留了些余地……如今她的师父,只是个无名之辈,那么便不必顾忌了。
“早年初成妖法,我曾扮作主人模样,肆意吃喝玩乐,乃至于他的妻妾等等,尽数归我所有,至今也有许多年了……”
那金毛大狗眼中闪过一缕异色,低沉道:“你长得不错,本王许多年不曾近过女色,你若是……”
谢璟雯当即明白这该死的妖怪究竟是何想法,心底泛出一股寒意,面露惊恐,忽然想起什么,惊道:“慢着慢着……我还另有师承。”
雄狮一般的金毛猛兽,蓦然停下,俯视下来,说道:“难道你想说你是浣花阁的?你适才说了一遍来历,如今再换门庭来历,本王还会信你?”
“不……”谢璟雯忙是说道:“我还有师父,他曾游历天下,兴许您是认得的。”
“另有师承?”那金毛猛兽想了想,道:“说来听听,要是师父与本王有旧,也不要伤了故人之徒,但你师父若还是本王所不识得的,那便是你的命数了。”
谢璟雯说道:“家师水源道长,亦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上人,传承于明源道观,乃是昔年唐时钦天监的传承之一。”
……
清原怔了一怔。
水源道长……明源道观……以及这头金毛大狗。
下一刻,清原想起了葛瑜儿的话,也就想起了这头金毛大狗与水源道长之间的过节,当即面色变得十分古怪。
“这丫头真是……”
清原似有几分哭笑不得,但道术已经凝聚起来。
终究还是要救这小姑娘一命的,只不过未到紧要关头,倒也不必太急。
……
金毛猛兽停在了那里,眼神中的光芒变得十分朦胧,看不清是何神色。
“水源道长?”
“是的。”
“本王认得他。”
“那就最好了。”谢璟雯紧张的神色陡然平缓几分,有些喘息之色,像是放松了许多。
“本王与他有仇怨。”
“既是故人,想来前辈不会伤及……”谢璟雯话说一半,陡然停在那里,然后露出呆滞的神情,有着一种仿佛见了鬼般的模样。
下一刻,她几乎想要哭出来。
水源道长的仇人?
不,仇妖?
这回他老人家曾经惹的事,得徒儿来背?
谢璟雯看着那金毛猛兽,明显发觉这妖怪的情绪变得十分低沉,与先前截然不同,她隐约明白,接下来自己的下场,只怕比之前要更惨许多。
早知道是不该报明源道观的师承的。
谢璟雯握紧了剑,摆好了姿势,准备以剑迎上。
“当初水源道士,曾伤过本王。”
金毛猛兽抬起头来,道:“亏得本王体内孕有一桩宝贝,这才免于那场杀劫,但也使得本王至今气血虚弱……”
它身子稍微一抖,左右摆了摆,蓬松的毛发掀开了一些。
谢璟雯可以看见,这头金毛猛兽……没有尾巴,甚至在尾股附近,有一片平整的疤痕,上面没有毛发,只是被周边的金毛遮掩住了。
尾股之处,本该是圆的,但此时是平的。
她并不笨,当即便能想到……那个地方,曾是被一剑削过的。
“水源道士削了本王半边血肉,连同尾巴也都断去,且剑气缠绕,哪怕本王道行增益,也不能重新生长,无法恢复。只能用这个可笑的残躯,苟活到今日。”
金毛猛兽徐徐说道:“每逢遇上对手,总不免被耻笑一番……本王至今对那水源道士,深恨不改,但碍于他道行高深,不敢报仇,未想今日是巧了,你这水源道士的徒弟,杀了本王的下属,撞到了本王手上……”
“今日,你便是要死得简单,也不容易了。”
金毛猛兽蓦然往前一踏,龇牙咧嘴,怒吼出声。
狂风卷起,土地颤动。
饶是谢璟雯武艺不俗,也都震得双脚发麻,被那富含着迷惑之意的怒吼声一震,腥风扑面,当即往后跌倒。
金毛猛兽扑了上去。
“等……等会儿……”
谢璟雯闭着眼睛,忽然大声尖叫道。
金毛猛兽来到她面前,俯视下来,略微龇牙,露出一副十分狰狞的面容,“你这回……是想再换师门了么?”
“不……不是……”谢璟雯睁开双眼,被近在眼前的狰狞兽首吓了一跳,不断往后退,口中声音微颤,磕磕巴巴地道:“那个……那个……我赔你肉钱……”
金毛猛兽呆在了那里。
正要挥手放出元灵擒拿手的清原,蓦然停住手掌,脸上露出一种古怪到了极点的神色。
“市面上……猪肉一斤三十文,狗肉一斤五十文……”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你被我师父削了多少肉?我算你一斤一百文,算你一百斤好不好……两百斤?三百斤?”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银两,往前递过去。
“这里是银子……够……够了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