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县,你知道郑侠如今在哪里?”
“就是郑侠,不管他有多傻多天真,但他是实打实地关注了民生,不畏权贵,就是智商差了,只能被人利用了。你算那一门子?”王巨指着李老汉说道。
郑侠在历史上名气很大,其实就是一个纯粹的傻鳖!
王安石下去后,保守派陆续有人上位,但有没有人替郑侠打抱不平?如今还继续在汀州呆着呢。
郑侠如此,就不要说姚畚这个小人物了。
姚畚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王巨又说道:“师陀,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部记录下来,勿要带任何主观想法,发生了什么就写什么。”
“喏。”
“圆通,刚才我看到有二十几人站在边上观看,不知还有多少乡亲现在还呆在这里?替我将他们找出来。”
这是依政县南城门的大道,也是一条比较重要的商道,每天道路上皆是人来人往,事情发生时,就有一些行人了。这些行人多半留下来看热闹了,当然,看热闹乃是国人的重要标志。只是现在围聚在这里的百姓越来越多,不知道最初那些人裹在哪里。
在这时,正是李圆通发挥作用的时候。
此人别无所长,就是记忆力特好,有过目不忘的天赋。
没有让王巨失望,李圆通迅速从人群中揪出七八个人。
几个百姓吓得面如土色,王巨轻声说道:“诸位乡亲,不要害怕。只是某拜托各位。做一个见证。”
说完了。他静静地站在哪里。
王巨不要人了,姚畚也不好说什么了,难不成对衙役下令,将王巨抓捕起来?
大伙都看着张难陀书写。
王紫山兄弟将那说唱先生带了过来。
姚畚硬着头皮说:“王公,此乃下官境内的事,请将此人交给下官。”
说着亲自替那说唱先生松绑。
“姚知县,某有些不大明白,能否赐教一下?”
“王公。下官不敢。”
“某只问两个问题,我的恩师回乡教书,某替他勒石两块,一块是他文章里所写的,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一块是我写的一句话,为大宋崛起而读书。试问,作为大宋的士子与官员,应当为大宋崛起而奋斗,还是为交趾、辽国、西夏打抱不平?郭逵南征,牺牲了十几万军民。这也罢了。两国开战,必有伤亡。然而邕钦三州百姓哪里做错了。难道他们就应当被交趾人屠杀?难道某以牙还牙做得不对。而是多送一些百姓给他们屠杀?”
“介甫公变法,某一直置身事外,先是在军器械,后是庆州、泉州,然后到了岭南大理,某不懂,某这样做了,难道也有错?师陀,这两问,也要记录下来。”
“喏。”
姚畚只是不语。
太阳更加偏西,张难陀好不容易才将方才发生的写完,绝对绝对是站在客观角度去写的,王巨看了看,又让张难陀读出来。
然后冲刘主薄勾了勾手。
“王公,有何吩咐?”刘主薄屁颠屁颠地走过来问,他可不敢开罪王巨。
“写得可否属实?”
“属实。”
“那么请刘主薄签一个字。”
不仅让刘主薄签字,也让那几个百姓签字。
“走!”王巨喝道。
…………
“少保,我不大明白,为何就放过了那个姚知县?”张难陀问。
一路上他越想越不明白。
虽然以前是两国人,国情不一样,可都是人,很多事情都差不多的。王巨那天就那样离开了,无疑那个姚畚必然会杀人灭口。说不定现在那个钱押司就不明不白死掉了。就是不死,也早上下串通起来,以后无法审问。
“从两个角度来解释这件事,第一个角度是制度,如果我到了京城,接任了参知政事之职,肯定有权利过问。但现在没有接任,从制度上来说,确实没有多少权利过问,至少没有任何权利处理。因此当天我迅速录下各人的口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可以打一点擦边球,但不能破坏这个规矩,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还是不大明白。”
“这样,我举一个例子,论理财,我最推崇的官员乃是薛向。他担任陕西转运副使时,有天很晚路过陕州灵宝县,薛公不得不去驿站找房间休息。但他的随从进了驿站后,却发现驿站客房全住满了客人,只有一个跨院是空着的。然而另一个客商叫崔令孙的也同时来到这个驿站,双方都抢着要这个院落。关健开始薛公随从没有道明薛公身份,最后争不过的情况下,这几名随从才亮出薛公身份,又说了一番威胁的语言。崔令孙正生着病卧床不起,听说得罪了若大的转运副使,受此惊吓便死了。薛公不知道……”
这样说,可能后世人不大理解,但张难陀却是懂的。
就象现在王巨找客栈,难道他亲自去找客栈,都是身边侍卫与门人去办理的。
王巨继续说道:“崔令孙之死,若论责任,与薛公真的没有关系,况且一个商人有何权利与若大的转运副使争房?崔家人并没有告状。不过事情终传了开去,言臣弹劾,朝廷将薛公贬知汝州。人命关天,这也是规矩,这样说,你明白吗?”
“我懂了,这就是少保所说的虚伪的爱民齐人?”
王巨不由一笑道:“也算是虚伪吧,可它多多少少在执行着,等于有一条遮丑的面纱存在,但有了这条面纱,与没有这条面纱是两个性质的。正是有了这条面纱。虽然还有着种种的剥削与不公平存在。然而自古以来大一统王朝中。却是我朝各阶层矛盾最小的。对权利的限制与过份小心也是如此,虽然这种权利制度产生了大量冗政弊病,但正因为有了它,我朝就绝不会出现权臣篡国的行为。”
王巨这番话不仅说给张难陀听的,也是说给李圆通两人听的。
毕竟宋朝的行政制度与以前大理行政制度是完全两样的,如果不懂,就无法很好地胜任门客之职。
“第二个原因则是异论相搅,以前王介甫变法。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便有人说杀掉文公韩公,就不会有人反对变法了。这是事实……可是能杀吗?”
“我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三条祖宗家法,其中一条便是不杀士大夫,二是官家需要异论相搅,所以才让两派大臣都有机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为了异论相搅,官家也不会杀文公与韩公。说的人(包括王雱)未想通此节,然而王介甫难道想不到?”
在史上宋哲宗时,章惇张商英顺利再度变法有两条原因。一是章惇吸收了王安石变法的失败,许多举措对兼并势力。也就是王巨所说的豪强权贵做出了相当大的妥协,二是宋哲宗没有搞什么异论相搅了……
这本来是一个宋朝崛起的大好机会,而且当时宋朝方方面面各个情况也开始转好,包括西北军事。
然而宋哲宗仅几年就见阎罗王去了……后来的蔡京纯粹是操蛋的。
因此王巨这段时间也在思考,不是悲观的宿命论,而是如何去应对赵顼这个操蛋的异论相搅,真的让人头痛哪。
“所以才发生一件事,熙宁三年京城坊间忽然传言,说官家因为变法,因此皇子生,必不久,官家便派人追查这个谣传的来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将一个小外戚流放琼州,以及这个外戚的门人处死。师陀,你认为仅是这两人,敢不敢在京城如此谣传?”
张难陀摇了摇头问:“为什么不查下去?”
“因为继续查下去,似乎司马光与韩公也裹进去,那个时候,撇一撇,高拿轻放,事情也就揭了过去,如果继续苛查,就会给反对变法派大臣致命性打击。”
“异论相搅?那么官家不动怒?”
“太祖时,你知道太宗与赵普赵相公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可太宗最后为什么还用赵普为首相?作为官家,考虑的是天下,这点气器都没有,如何治理天下?”
“我懂了,也就是少保不追究,相关的官员胥吏也休想有好下场,但少保继续追究,不仅有违制度,让人说没有器量,后面的大人物依然休想查出来。”
“中的也。”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出现这事儿,终对自己不利,因此王巨这几天一直在想如何化解。
休要小看了这个舆论,那是王安石几年全权首相都没有解决的,因此才出现一幕,王安石第二次罢相,看到一百姓唤猪:“怮相公。”
王安石被这一唤,加上儿子去世,终于心灰意冷,看看这几年,王安石发出什么声音了?
这时野龙咩胜兴奋地说:“少保,前面到成都城了。”
一行人迅速进了城。
李圆通感慨地说:“少保,我在大理就听闻一益二扬,果然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那是唐朝的说法,如今成都虽繁华,但远不及京城,也不及杭州与鄂州。”
当然,它还是很繁华的城市,虽不及开封与杭鄂,也能与洛阳、苏州相齐了。
“扬州呢?”
“扬州也很繁华,不过因为李重进之乱,稍稍末落。”
其实末落最快的不是扬州,扬州现在依然还算是宋朝最顶尖的城市之一,真正末落最快的乃是长安。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城。
野龙咩胜找了一家客栈,虽然一路王巨不停的请大夫替琼娘看病,但琼娘还没有康愈。因此王巨打算在成都住上几天,顺便请最好的大夫替琼娘看病,等她病好后才重新上路。
一行人悄悄地住下。
然而第二天便有人找上门来。
客栈老板哆嗦地说:“小的参见王相公,王府尹在外面要求见王相公。”
王巨悄悄地住进客栈,并没有泄露身份,“王府尹”来了,店老板才知道。
王巨没有顾及店老板的反应,而是皱起眉头,轻声道:“王府尹。”
这个王府尹,他很不喜欢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