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良,不是丁壮,而是船。”王巨矫正道。
就象这次,若有更多的船,在密州最少就可以多带走一倍以上的百姓。
然而没有了,只好带走一部分百姓。
但到明年就能更好一点,因为到了明年,又会有近百艘海船下水。而且这些船是指大型货船,除了这些大货船外,还有一些八橹船、四橹船与双桅多桨船(海战船)陆续下水,这便是用来实施王巨那个北部湾海盗计划用的。
除了那个计划外,随着移民增加,地盘扩大,也必须要有一些战船在手里。
除了船之外,还有一些大臣的动向。
现在这个移民渐渐引起更多的人关注,一旦进一步扩大数量,说不定连赵顼都会担心。
但那么大的地方,这点百姓是远远不够的,不是二十几万百姓,最好是二百几十万户,那才能勉强将许多区域圈下来。而且只能说是勉强,就象后世的大洋洲,地广人稀,不仅多是沙漠戈壁地形,河流较少,还有那些白人不适合改造自然。尽管他们的工业技术十分发达,但在改造自然上,甚至还不及宋朝。且看现在的宋朝,将黄河约束起来,让它一会儿北流,一会儿东流,以及东南的围田圩田,南方的梯田、陂田、堰田,即便工业时代的西方人,都未必能做得到。
所以大量汉人迁徙过来,一旦改造起来,那就会容纳更多的百姓。况且在大洋的真正彼岸。那么广大的地区。也更适合百姓居住。王巨当真不动心?
可赵顼会同意迁徙那么多百姓过去吗,大臣们会同意自己这么做么?
到了明年,再增加一百艘大型货船,那么一次性地就可以迁徙十几万百姓,相信也能有那么多百姓愿意去,毕竟经过数年发酵,导致更多的百姓对大洋彼岸不是惧怕,而是向往。
可今年是大灾。明年若是一次性迁徙那么多百姓,朝廷会怎么看?
不要说种种好处。
若是找麻烦很是容易的,那便是海上的事故。王巨并不知道的是,这次就出了事故。
那么多百姓,而且也要抢那边的“春耕生产”,因此匆匆离开密州。结果在半路上一支船队遇到了剧烈的台风,尽管王巨对船舶质量要求很是严格,还是造成了四艘船沉没。其实为了预防海上事故,船上还有大量用兽皮做成的粗糙救生圈以及皮划艇,又尽量顺着海岸线航行。中间还设置了一些供给点与避风港,但在台风停下后。仍有近千百姓没有找到。
一个月后没有再搜索了,实际宣告这些百姓正式丧生。
当然,这个消息回馈到王巨手中,那得明年春天了。
但除了这次事故外,以前尽量避开台风高峰期,还是有事故发生,也确实死了一些人。
大灾到来,饿死的百姓没有多少人在乎,然而放在海难上,就会让一些人做文章了。
所以如何尽量在朝廷不注意下,将更多的百姓迁徙走,也是一个头痛的问题。
但还没有后面一个问题严重。
王巨面对一些人可能到来的刁难,强硬地辞官。这件事让文彦博十分丢脸,也让王安石下不了台。因此王巨到了泉州后,大家自发地将他遗忘。随你怎么做吧,只要按时上交税赋,不将当地百姓逼得造反就行了。反正福建路,也非是宋朝核心区域。
所以这给了王巨一个安静的环境。
然而两年多下来了,无论王巨或者章楶皆到了调任的时间。
一旦调任,不管调到哪里,那怕就在福建路,没有市舶司之便,那么迁徙百姓无疑会遇到很多困难。
所以王巨还要想办法,尽量在泉州多呆上两年,有了两年时间,再加上船只的增加,就可能多迁徙三四十万百姓前去海外。
即便如此,百姓数量仍嫌少,不过那基本初具规模了。至少不象现在看上去很单薄。
“很难啊。”吕何让叹道。
“东良,还算好吧,这是在我朝,换作其他朝代,想都不能想,”王巨笑了笑说。
得从反面看,实际王巨这么干,很多确实是违规的。
吕何良也是呵呵一笑,因为想要做大事嘛,因此确实有很多困难,包括这个迁徙百姓的数量。不过做为个人,能生生创下这片基业,也是不易了。反正吕何良将这片基业看成了王巨个人财产,交给朝廷……干嘛,那不是好事,是纯找抽的。
甚至可以说,再拖上一年,王巨的实际财产能算是宋朝的首富。
他还好一点,特别是黄骅与韩韫,看到这个财富的增涨,再想到离开庆州时的困难,两人就象做梦一般。
想到这里,吕何让说道:“子安,就算资助国家,那也要小心哪,如果没有那一百万贯,你现在说不定就能进入两府了。”
“无妨,现在让我进两府,我也未必愿意……”马上看看王韶的下场,王巨又说道:“而且那些作坊就在大家眼皮子下面,确实碍眼。”
“对了,那三个作坊现在如何了?”
“竹纸作坊还是摊派了,只是数量不象陈襄定的那么多,价格也略略提了一点。”
“那是高家,介甫公也敢摊派,难怪会下台。”
“高家难道就不摊派?主要是介甫公食言,才使得大家怨怼,如这个市易法,若不是说滞销商货,那也罢了。说了滞销商货,却要摊派竹纸。高家岂能不怨恨?所以说,于其这样得罪人,不如齐商税,何苦之。”
“不仅要齐商税,还要齐税。”吕何让说道。
这几年,替王巨办事。他跑了许多地方。看到许多事物。也包括这个征税。
也许后人认为,佃农很悲催。实际也未必然,如果主家好,百姓还是愿意当佃农。因为佃农不需要交纳两税的。然而一些主家因为没有势力,地虽多,却很贫瘠,可因为没有人,便让胥吏划成上田了。那么就得多交税,结果明明手中有很多地,还养活着一群佃农,但还是不堪重负。特别是王安石变法后的种种摊派,更加重了这部分主户的负担。
那么宋朝税重不重?真的不重,即便将两税与一些苛捐杂税加在一起,再加上青苗法与免役法的摊派,不过**千万。十亩地才摊派一(匹石贯束),难道重吗?
这个原因主要就是许多豪强权贵不交两税,象韩琦家那么多地。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县,但交纳了多少税赋。即便摊派了一点青苗贷与免役钱。韩琦都要与王安石拼命了。
正是这种不公平的税收制度,加速了贫富分化,虽然吕何让没有金手指,但这些年一直在替王巨办事,也积攒了一定的眼界,知道这样发展下去,对宋朝很是不妙的。
“能齐商税就算好的了,还想齐税?”王巨哈哈乐了起来。
“唉,对了,子安,为何南海诸岛,皆没有虬髯客后人的下落?”
在宋朝之前,就有一部分人迁徙到了海外,多数同化了,还有少数人保持着原有的传统。但唐朝总的是禁锢政策,迁徙的数量少。倒是进入到宋朝以后,王巨未发起迁徙之前,就已经有了一部分百姓向海外迁徙,并且多是福建路的百姓,有的人还联系起来了,然后团结在一起。
然而吕何让指的不是这个。
王巨意味深长地说:“陶希言与张良国去了海外,然后惊诧,怎么这些玳瑁、香料与珊瑚就象稻草一般。然而若非我朝,它们与稻草有何差别?我朝是根,海外是叶……不要胡思乱想了。再说,就这点人……”
当成一个产业,这么多人,那什么惊人的,但放在这么大片地区,想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就不要虬髯客了,安心替我朝做点事吧,这不是仅是为了官家,也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
吕何让下去。
就这点人,然后就着这点人,去完善王巨那个北部湾海盗计划了。
王巨又找到陶青,让他做另外一件事。
润州那批船有的要转到泉州停泊,然后带着百姓离开。王巨慨叹人太少了,实际几万人,聚在一起,那也相当刺人眼的。若不是他担任着知州,谁会同意这么多百姓上船?
不过这件事与百姓无关,而是马。
在那边的彼岸,有许多适合放牧的场所。
然而宋朝此时南方无羊,牛更是禁止屠杀的“保护动物”,内部贩卖还可以,若运向海外,必然会让人弹劾。唯一不禁止的那只有驴子了。所以从中原带去的家畜只有驴子与猪。
因此王巨提前让陶青通过贸易的方式,从高丽与倭国那边换回大量牛羊崽子,运到那边饲养。
所以这次赈灾粮食中有了一些羊肉猪肉,但以腌制的猪肉为主,羊肉还是很少。
不过那边一直缺马。
现在问题不大,是圈占,面积有限,不过随着人口增加,圈占的面积越来越大,那必须有马。非是为了战争,那边皆是一个个岛屿,只要想办法将人口陆续增加下去,将土著人稀释掉,至少在这几百年内,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为了便于管理,必须有马。
王巨吩咐陶青的事,就是从那边铸造一些武器,在内陆肯定不能大规模铸造武器的,然后用几艘钻风船自高丽再向北航行,看看能不能与生女真换回马崽子,带回那边饲养。
“要小心。”王巨说道。
再往北那边是生女真,言语恐怕不通,但他们相当凶悍的,可不是南海那边的土著人,又属于辽国的地盘,必须格外小心。
“嗯,但为何用武器交换?”
“辽国对他们忌惮,一直不提供武器,甚至连铁都是禁榷的。”
“子安是想让他们背叛?”
“天知道呢。反正用武器交换。他们会很喜欢。对我宋朝利也大于弊……”王巨道,女真背叛,王巨很想哪,那将会提前将这个火药库点爆,但那个地广人稀,又十分落后野蛮的地方,谁能控制住局势的走向,又说道:“不过记切。最好不要留下我朝武器的样式。嗯,也能冒充倭奴国人,与他们交易。”
“明白。”
百姓陆续上船,陶青也上了船,然后离开泉州。
王巨在码头边站了很久,然后回去。
还有许多事要做的,比如那边需要什么物资,器皿,生活用品,这些都要提前安排下去的。而且这种配额制度,也是笼络人心的大好时机。
只要大家一起闭上嘴巴了。无论他迁走了多少百姓,朝廷也就不会过问了。
然而朝廷过问了。
与移民无关,而是北方。
刘忱、吕大忠随萧禧、梁颖来到边境,赵顼为了他们方便勘探,还授了吕大忠知代州之职。
辽国不大好在河北扯皮啦,那有一条拒马河呢,如果非要关南十县,那又恢复到了仁宗时的扯皮,想要关南十县,那就不能给其岁纳了,这么多年给下来了,多少银子多少绢?
辽国也还不起,因此在河东路扯皮。
河东路扯皮无外乎就是代州哪里。
萧禧说疆界不对,应当以蔚应朔三州分水岭土垅为界。
刘忱就跑到边界看,找了好几天,也未找到两个辽使所说的土垅,然后刘忱就回来问,土垅在哪儿?
萧禧说,啊,没土垅啊,那就以分水岭为界。
刘忱差一点气疯了,敢情你们辽国连调查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来敲诈了。实际不能怪辽国,而是怪辽国那个有名的大人物耶律乙辛,也就是马上弄死辽国第一才女萧观音的那个权臣。他听到宋朝大旱,认为有机可趁,便派使来敲诈了。实际耶律洪基对这件事,持着反对态度的。只是反对的态度不坚决,能敲到更好,敲不到也莫怪,宋辽和平多好哪,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又打仗了……
然而宋朝君臣哪里清楚这件事?
包括王巨都不大清楚。
这种戏耍式的敲诈,让宋朝一片鸡飞狗跳。
不过刘忱也不是好惹的,立即说:“凡山皆有分水岭,何来为界?”
这话说得有些武断,何谓分水岭,如大别山就是淮河与长江的分水岭,南侧的山水流向长江,北侧的山水流向淮河。
关健你们来敲诈得有准备哪,只说分水岭,那是两水的分水岭?说不出两水的分水岭,那么凡山岂不都是分水岭,山南的水向南边流,山北的水向北流。
这种敲诈也太没有水准了。
萧禧与梁颖只好支支吾吾。
要知道宋朝现在的士大夫不但学问好,一个个嘴皮子功夫也磨出来了,没有几把刷子,岂能在朝堂上生存?
越辨两个辽使越是吃亏,加上两个宋使都是顽固的“爱国人士”,就象刘忱回给赵顼的奏折上说的那样,臣受命以来,在枢府考核文据,未见本朝有尺寸侵辽地。臣既辱使诣,当以死拒之。
假如这次辽国使我朝受辱了,那么我以死拒绝。
连命都不打算要了,又占了理,那会让出寸步?
然后两个辽使更好玩,派人送信到京城,对赵顼说,你们两个宋使出言不逊,屡次侮辱我们,应当另派其他使者过来。
当然,两个使者这么做是好的,可问题是得让事情迅速平息,不让辽宁找到机口发兵。
于是诏二人回京,然后让吕惠卿亲自写了一篇语气委婉的国书,送给耶律洪基。同时又派韩缜与张诚一道去边境,再次商议。
两人来到代州,就对两辽使说,这样吧,我们以长连城与六蕃岭为界。
两国交界处称之为闲田,意思就是双方会自发地留下一段缓冲地段。然而这一段严格地说,已经不是闲田了,而是真正属于宋朝的地盘。但辽国人以为自己国家强大,因此屡屡南移,在治平年间于些置铺。宋朝软弱,不代表着边民软弱。辽国一置辅,以后这一带的边民生活就困难了。因此让河东的边民毁掉了,后来辽国也没有再来。
其实两人同意以此为边境,已经等于割让了一些国土给了辽国。
怎么办呢,不给他们占一点便宜,看来是势不甘休了。
然而两个辽使仍不同意。
这下子韩缜与张诚皆不敢做主,难不成将代州与雁门关一起割让给辽国,辽国才甘心?
于是迅速报知赵顼。
当然,赵顼也不乐意再做退让了,可是不做进一步退让,辽国必不甘休,那会引发什么后果?因此就写了一封信,问王巨。
谁让王巨“料事如神”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