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能,宋朝那边怎么样了?”梁氏问。
“宋朝那边鄜延路、环庆路与泾原路自元旦节边,皆大军集结,带着粮草,压到前线了。“梁永能道。
“太后,以臣之意,且不急发兵庆州。”
“仁多将军,为何?”
“虽然庆州李复圭无能,不过三军集结于前线,攻打难度增加,到时伤亡会很惨重。不如就象现在这般,时不时让三军于边境处集结,引起宋军警戒。如此,每次集结,都会让宋军疲于奔命,浪费钱帛。数次下来后,宋军警惕心松驰。也正好拖到八月时季,那时猛然用兵,宋军不防,庆州可以为我朝从容而得,同时又可以轻松得到大量物资,节约用兵费用,”仁多零丁说。
这是王巨与章楶所不知道的,否则会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辽国那边怎么办?”梁乙埋多。
去年春天时,西夏如何用兵,还没有眉目。
但必然用兵。
其实西夏与宋朝一样,有好战派,也有“苟和派”。其中西夏王叔嵬名浪遇便是“苟和派”的代表。梁氏很用了一番心血,才将嵬名浪遇的兵权解去。
可总的来说,因为宋朝得到了绥州,给了好战派借口,这也是两派战争中“苟和派”落得下风的原因。
拿下嵬名浪遇,正好西夏这几年比较丰收,后勤充足,加上种谔在绥州咄咄逼人,所以用兵反攻是谓必然。但与王巨一样。未打之前。必须将自己防线布置好。所以西夏人先筑起细浮图寨。再筑十二盘堡与闹讹堡。
接着李复圭用兵闹讹堡。
这时梁氏就打算集中兵力用兵大顺城的。
不过因为王巨的推动,梁氏有些犹豫不决,随着梁乙埋兵败于怀宁寨。
西夏只好再筑罗兀城。
接着罗兀城战事打响,梁氏派使向辽国求救。辽国答应配合西夏出兵宋朝。
这便是西夏最大的底牌。如果西夏一拖再拖,辽国人会相信吗?
仁多零丁皱眉,又问:“庆州边境数堡守将是谁?”
“大顺城是窦舜卿与林广。”
窦舜卿西夏人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在西北呆了很久,但没有什么辉煌的战绩。至于林广都交手了数次。表现虽不错,然而也不能用出色来形容。
“此子当死。”梁氏咬牙切齿地说。
李谅祚之死主因是王巨,不过其他数将也有责任,其中就包括林广,并且林广是二号罪盔祸首。
仁多零丁并没有考虑梁氏的私人感情,又问:“那其他数堡呢?”
“荔原堡似乎还是那个姚兕,柔远寨是那个野利族的叛徒。”
“那个李三狗也当死,”梁氏再次愤怒地说。
“疆砟堡是姚麟。”
“姚麟?”
“姚兕的弟弟,似乎因为他对西北不大熟悉,李复圭又将姚兕之子姚雄调到疆砟堡。与之配合。”
听到这里,几人眼中皆一亮。除了天生神将,将领才能也是慢慢打出来的。这似乎是一个……大大的机会啊。
“淮安镇是燕达。”
“燕达怎么来到庆州了?”仁多零丁狐疑地问。
“宋军要轮戍啊。”梁乙埋嬉笑道。
宋朝因为更戍法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已经快成了“国际丑闻”。而且在去年冬天大家讨论用兵庆州时,又说了宋朝的一个缺点,那就是各自为战。
就象罗兀城之战,蔡挺与李复圭是不会出兵相助的。否则那时两人同时出兵西夏,西夏兵力分散,那就说不定收不回来罗兀城了。整个北横山地区都会告捷,哪里还敢用兵庆州。
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宋朝自己也发现了这个弱点,所以才让韩绛为陕西宣抚使,便是为了总掌大局,相互侧应出兵的。
但赵顼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想法是美好的,可忽视了国内绥靖派之多。就象李复圭用兵闹讹堡,战略上能说不对吗?闹讹堡一成,自白豹城起,四堡连成一线,那么对大顺城就会构成直接的危害。
可李复圭想法是对的,战术却不行了,用人更没有用好,这才有了闹讹堡之败。因此大臣攻击李复圭生事,又说十二盘岭地界是西夏的。当真是西夏的?
这种情况让其他边帅如何作想?
陈兵敌境,打胜了有错,打败了更有错。那么怎么办?只好被动防御吧。敌人来到真正的宋境内开始抄掠,俺才能发兵打。
抱着这种思想,几路兵马如何能配合好?
王巨来到陕西,也会面临着这个问题,因此从洛阳到三原的路上,王巨就一直与章楶讨论着这件事。
至于梁氏用兵庆州,立威,报仇。有此两条理由足矣。
如果能拿下庆州,那个意义可大了。马上就能借助子午山构成一道新的防线,将子午山生生变成第二个横山地区。并且环庆境内一半是蕃人,这些蕃人当中除了少数吐蕃种外,余下九成以上都是党项人。那么容易拉拢。
并且辽国答应出兵相助,只要自己拿下庆州,辽国再出兵相助,宋朝想反攻都反攻不起来了。那么自此以后,西夏在军事上会处以绝对强势。若是贫困了,又可以利用庆州优越的地理位置,向宋朝大肆倾销青盐。
至于失败,三十万大军会失败吗?
梁氏想都没有想过。
听到这里,梁氏最终下达命令:“立即集结三军,仁多零丁,你率领河南的大军(指天都山之南,包括兰州会州凉州等地区的军队),自车厢峡兵进淮安堡。不过那个燕达你要当心了。”
“喏。”仁多零丁答道。
他只是想减少伤亡罢了,并没有想其他。这么多军队,难道打不败李复圭三四万兵马。
“梁永能,罔萌胜,你们率领偏军自白豹城兵进疆砟堡,务必夺下此堡,以便畅开兵路。”
罔萌胜就是梁氏情夫罔萌讹的哥哥。
所以王巨在路上就与章楶说,此行最大的底牌乃是董毡,但最大的胜机便是梁氏的用人唯亲。
“乙埋,你率主力军队,自金汤城兵进大顺城。”
…………
“康都头,你究竟杀掉了多少西夏人?”康成的手下问道。
“不知道啊,”康成道。
“都头,说说嘛,”另一名手下说。
“五六十人吧……”康成含糊地说。
他真不知道啊,怀宁寨一战与罗兀城撤退战虽凶险,但击毙的人数他还能大约记得的,毕竟再凶险,并不算是孤军奋战。然而从闹讹堡逃出来的那一战,自己逃命都来不及了,岂能有心思记自己杀死多少敌人?就是记得了,谁承认哪。
最让他悲催的是自己被勇士了。
燕达以为他是一个虎贲之士,所以调到庆州来,刻意将自己带过来,提为副都头。
升官发财哪,不好吗。
不好,自己是勇士哪,所以哪里有危险,就要往哪里去。就象这次前来打探,都来到了逋祖岭,深入到了敌后。如果不是自己机灵,早就让西夏巡逻的士兵察觉。
自己当真是不怕死的勇士吗?
自己是勇士吗?
换作任何一个人,家中有着贤惠温顺的妻子,听话的儿女,谁愿意拼命哪?
“哦,哦。”几名手下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情,一听他杀掉了那么多西夏士兵,一个个兴奋地叫道。
“小声,小声。”康成立即喝止。
自己这一行就伏在逋祖岭边上的无名峰上,监视着下面的道路。
而逋祖岭上驻扎着西夏的一个哨所。如果不小心,随时就能被发觉。
然而康成心中隐隐地感到不安,燕将军都让他到这里侦查,难道未来又有战事爆发?
可是李复圭还有庆州,他会打仗吗?
这时候,他不由地想到了京城里那个温暖的家……
太阳渐渐升起,可是正月里,冰雪皑皑,寒气依然逼人,尽管燕达刻意发放了棉衣,几人也不停地哆嗦着。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地平线上腾出一道粗粗的黑线。
“敌军,好多敌人。”他的一名手下说道。
康成倚着一棵松树做掩护站了起来,又爬上了高高的树桠上,向远方眺望。
山道上涌来无数的敌人,无数的旗帜,无数的战马……
“多少西夏军队来了?”康成看得头皮子发麻。这绝对不是西夏正常的兵力调动。
祖逋岭上的夏军也看到了这支军队到来,一个个从哨所里走出来,挥舞着手欢呼着。
康成没有下来,他还必须要观察,说不定又是“十万”民夫来筑堡。
大军越来越近,不是民夫,肯定不是民夫。虽然西夏军队着铠甲的不多,但个个拿着兵器的,岂能是民夫?
康成立即滑下来,对几名手下说道:“我们立即撤,向燕将军禀报。”
马上就要元宵节了,如果后方无备,说不定整个庆州都会失守。
“走。”几人借助松树的掩护,小心地向远方巡去,后面无数夏军则是越来越近,万马奔腾声,震得积雪簌簌作响,一只只小松鼠也受到惊吓,在松枝上跳来跳去,向远方逃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