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骑马来到两寨,听着两寨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又亲自来到现场察看,猛然喝道:“将开山拿下。”
这个案子不复杂,主要看官员能不能被开家寨的汉人蒙骗。
当时孙沔下令,将前线的蕃子往后方迁徙,王巨为了减少纠纷,只好亲力亲为,选择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好在华池县虽小,但人更少,但与云岩县相比,其境内又遍布着许多小河小溪。
有水就能生存,并且手中正好有一批战俘,于是王巨让各蕃族百姓与战俘配合,兴修了一些水利。有了水利,引来了河水,就可以种植放牧了。
大部分安排在华池镇华池水东西两侧,又以西华池砦那边为多,不过有一部分又继续往后方安排。
包括这一部蕃子,便安排在开家寨的东边,人数不多,二十余帐,正好有几个山坡荒芜了,王巨让人修了引水渠过来,甚至让战俘开耕了一部分耕地,一个小寨子就出来了。
没有了水,山便荒了,有了水,有了河谷,又久没有种植,土壤还算肥沃,于是引起开家寨的村民开山贪婪,又欺这个小蕃寨人数少,便蛊惑着村民强占河谷之地。
秦州那边也有这种情况,一些长安过去的汉人,与官吏官兵勾结起来,强占蕃人的谷地耕种,一不纳税,二不交粮,引起一些矛盾。然而西夏入侵了,这些人立即拨腿就逃。
不过这些地方都是王巨察看过的,虽然这个寨子小。只来过一次。王巨还略略有些印象。
听了两寨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迅速判断出真相,命衙役将开山抓住。
王巨又看着开家寨的百姓,说道:“诸位乡亲,当西夏人入侵时,各蕃部蕃骑,强人壮马浴血奋战,保卫华池,你们在哪里?”
然后又扭头看着蕃子说:“但是诸位蕃人乡亲。若无汉人耕种,纳税,何来钱帛豢养大量兵士,何来钱帛制造大量武器。你们再看,几十里外就是西夏人的地方,今年打败了他们,说不定几年他们又来入侵。面对这种危机,大家团结一心都来不及,开山,你居然还想挑起蕃汉矛盾。将他杖五十。”
那衙役将开山按在地上狠杖了五十下。
开山打得叫爹叫娘,王巨没有理他。说道:“从此以后,不论汉蕃,皆不得欺凌对方,更不得越界,试图侵占对方的地界,否则本官一律不得饶过。还有开山你,这是初放,下次再犯,本官当仗你一百。再犯,本官定判你一个流配牢城。”
识破了,开家寨的百姓惭愧地退下,几十名蕃子站在哪里欢呼。
王巨又找来石灰,命令两族长者过来,替他们再次画好地界,又命令一些丁壮找来棘刺载上。
一件纠纷就处理好了。
王巨并没有让他们闹到衙堂上,甚至因为他强大的震慑力,连盗贼都离得远远的,一度导致华池的监牢空了大半年之久。
但做到这一步,不仅是做事公正,也是用了心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个小老子的称喟。
回到家,王巨说道:“冬至到了,你们也要回去了。”
“好来。”李妃儿答道。
“还有,若想来,明年春暖花开再来吧。”王巨说道。虽然他们定了名份,这是民风开放的西北,王巨总感到有些怪怪的。
“那,那……”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还有一年时光,难道你等不及吗?”
“你才等不及呢,”李妃儿时常被王巨开玩笑,习以为常,现在脸皮厚了,便不满地说。
李妃儿便收拾行李,王储说道:“大哥,没想到修了这条路,大战来临时没有派上用场,倒是方便我们来去。”
“三弟,未必。”王巨忽然停下,说道:“三弟,你改一个名字吧。”
王巨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替兄妹三取三个名字也有“深义”的,王巨才出生时,比普通婴儿重,所以取了一个巨字,又取了一个大牛的小名。到二妞出生时,又隔了好几年,出生得有些晚,于是化名为王娩。到三弟出生时,这时代婴儿成活率不高,因此取了一个名字王储,意思是王家的储备接班人。
当然,这个名字也不会犯禁,唐朝有一个进士诗人名字就叫王储,除非一种情况犯禁,那就是与皇帝同字同音,比如陈旭,赵顼当上皇帝后,他发现自己的旭与顼音节差不多,于是避讳改为赵升之。但不改也不会有人怪罪他,除非他名字不是陈旭,而是陈顼,那必须要改了。
可小心总是好的,特别自己以后想做事,还想做一些很多人不高兴的事,因此三弟这个名字最好改一改,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没什么要紧的,因此想了一想说道:“这样吧,你改一个名字,叫王崇。”
“王崇?”
“山宗崇,就这个名字吧。”
“为什么要改名字?”
“可以姓王,但大臣不可以做王,所以能姓王,不能有王储。”
“好吧,那就改名王崇。”王储也无所谓,反正大哥做官了,凡事得要小心。
“妃儿,你回去对你父亲,对朱员外说一声,那个私商退出来,包括烧酒与佛经,不与西夏人交易了。”
“为何?”
“朝廷下了诏令,取缔了互市,同时严禁与西夏人私商。环庆路的善后进入了尾声,但蔡公不便直接让我们退出,但委婉地说了。”
实际蔡挺同样需要一些额外的钱帛,与马无关,一是王巨那种训练他十分欣赏,这就需要钱来刺激将士,二是整个环庆路不合格的铠甲武器还有许多。蔡挺也想全部换下来。正好缴获了大量西夏铠甲。但必须重新冶炼锻打。所以他派出的那些人手还没有撤回来。继续活动在长安到渭州秦州一带,协助朱李两家大肆将烧酒向吐蕃那边倾销。
然而他也知道王巨还需要不少钱,那么多野利族人要安顿,靠朝廷拨下来那点奖励是不够的,还有这个县学,所以不大好意思开口,不能吃饱了,胡子一抹就走人吧。
不过王巨也同意了。他毕竟是官员,能用一些小手段,比如种世衡训练蕃兵,同样用了些小手段谋得一笔钱帛刺激蕃人训练的,但不能顶风作案。
“大哥,那是烧酒与佛经。”
“三弟你是说它们与茶叶布帛不同,那边的人必须要喝茶叶,要穿衣服,就不要说铜钱与生铁了。”
“正是此意。”
“如果都按照你这样的想法,西夏人禁止皮毛。禁止马匹牲畜,只售青盐。我朝会不会喜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才是交易的真相,无论喜欢的不喜欢的,只要交易,都得要接受。”
“然而朝廷能禁得私盐吗?”
“禁不了,那是朝廷的事,与我无关,但我是官员,必须要带头,不仅从禁私盐开始,还要从禁私商开始。”
“但大哥,你需要不少钱呢。”
“没事,本来我打算明天春天时,将朱员外与李员外两家的钱款还掉,现在暂缓一缓,经济也能凑得开了。即便练军,我也要慢慢停下。”
“王郎,不用担心,我家不缺钱。”
王巨哈哈一乐,女生向外哪,若是李员外在此听到了,不知如何感想。
朱俊忽然在边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若是禁私商,会不会对华池县百姓有影响?”
“二郎,说得不错,若真全部禁掉,肯定有影响,一个私商不知养活了多少人。但我不打算禁止之,只继续禁私盐,只保持我们不参与私商就是了。况且这也是当初我让朱管事对庆州各商户的承诺。”
“这样总不大好。”
“二郎,世人常说光明与黑暗,但那有绝对的光明与黑暗。白天能看到影子,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夜晚同样有星光月色。不能说看到了星光月色就说我生活在光明里,不能看到了影子就说我生活在黑暗里。非常人行非常事,可以用一些不正规的手段,但必须持光明之心,必须做得干净利索,不留下严重把柄。比如这个战俘,会有人找我的麻烦,但尽管找哪,那么多矿主,那么多商人,那么多将士,敢不敢一个个翻出来?二郎,你着相了。”
朱俊都让王巨说晕掉了。
王巨心想,还是不行哪,最少朱俊得在自己身边继续呆上一年半时间以上,才能真正的“出师”。
“走,我们出去购买一些礼物。”王巨说道。
他家没有其他人了,拜年拜节的什么,几乎也免了。
当然,李家只要这门亲事没意外,他们就很开心了,还计较什么拜年拜节呢。
不过王巨还是要做到礼节,人与人交往,情字才是关健,亲情,友情,爱情,若以是富贵贫贱看人,而疏忽了情字,那才是真正着相了。
李妃儿他们回去了。
天更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朝廷的诏书下到华池县,说是让王巨进京述职。
“恭贺王知县,”仇县慰与杜主薄同时说道。
不是每一个地方大臣都有进京述职的机会,一般进京述职是指地方重臣进京向天下亲自报告,或者听从天子询问重大的政务军务。在上古时,只有各诸候才能享受到这种资格。
并且王巨至今奖赏没有下来,不是好事是什么?
“未必是好事,也许是有人找我麻烦呢,”王巨笑了笑说,好事他也不会太在意,即便韩琦发了善心,又能给自己什么“好处”,即便某几个保守的大臣找自己麻烦,又能找到什么麻烦。不过他在心中叹了一声,述职我喜欢,可能不能再晚来两个月,那才是真正的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