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巨还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时间。
西夏扬言集兵三十万,可能会多,可能会少,越多王巨压力越大,但西夏集结的兵力越多,时间就越慢,这么多兵力的调动,吃的喝的住的,特别是在这个天寒地冻之时,后勤调动格外困难。
这个困难宋朝同样有之,并且更严重,原因很简单,若是从后方调兵,宋军行军速度比较慢,距离上也更远,后勤更是如此。
自己还必须要在会战之前数天内赶到庆州交接。这个时间还不能早,梁氏这时进攻大顺城还有一个原因王巨未说,那就是李复圭看上去,几乎是一个对军事完全不懂的主。可西夏对自己很忌惮的,不然都不会派人刺杀自己,梁氏若是听到自己替代了李复圭,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转攻其他地区,但这个可能不大,因为一旦准备妥当,不仅是军队,还有大量的后勤物资,这是几十万军队的物资,如何转移?所以只有第二种可能,加强力量。
这个可能王巨也不想要的,当真兵力多了,反而好对付了?
也不能晚,晚了交接后,自己来不及布置。
然而天知道西夏人什么时候发起总攻呢?
如果时间来得及,王巨还有一个办法,他在后方谋划准备,筹备物资,然后与李复圭用快信沟通,遥控李复圭将庆州的兵力布置下去。
但那来的时间。
西夏在这个天气下运输物资是很慢,不过消息传到韩韫,再传到王巨手中。可能早过去一个月了。在这里。王巨也有一句话没有说。为何得到这则消息,那是王巨刻意的嘱咐,自从李复圭让李信出兵闹讹堡后,王巨便写信,让韩韫收买那边的私商,正好庆州现在成了私酒重要的流通渠道,所以韩韫才得到这则消息。但就是如此,也过去很长时间了。
况且在朝堂又耽搁了十来天。
说不定王巨还未到庆州。大战便已爆发。
“效率啊,”王巨悲叹。
但不因为这一番磨蹭,导致火烧眉毛,怎么可能让他去庆州?
王巨持着西府的命令,再度来到军器监。
“恭贺恭贺,”张若水道。
“你消息倒也灵通。”
张若水嘿嘿一笑。
“张都知,你我不是外人,恭贺的啥就不要说了,难道你真以为我去庆州是好差事?”王巨故意愁眉苦脸地说:“这是西府的敕令,立即派人将库存的器甲调出来。日夜不停,运向三原。”
走水路那是不可能了。江河全部冰封了。
运到庆州那也不可能了,太远,时间来不及。
所以必须先运到三原,装备给那几万保捷军,余下的,再配合着,陆续运到庆州,投放战场。
这个时间必须快,前线反馈过来的消息,说梁氏派兵于各小路边境耀武扬威,故张声势,也就是这些兵力暂时还不能赶到白豹城。不过一月之内,西夏就可以完成所有兵力调动了,那时候正好在过元宵节,正是发起进攻的好时间。并且有前例,李元昊就是正月拿下金明寨,又于三川口发起会战的。
所以王巨用了一个日夜不停。
除了器甲,还有药材帐蓬辎车,御寒用的褥被石炭木炭,虽然这些与军器监无关,但同样得迅速筹集起来。
以及最重要的粮草。
当年修建郑白渠,发生了许多故事,但这一年,大家都看到了郑白渠的作用。
不仅郑白渠,王韶蔡挺以及郭逵种谔各自的屯田,都开始出产大量粮食,所以这一年战事不休,却没有从中原调运一两粮食,相反的,陕西各地依然有大量的储粮。王巨到三司看到账目后,心感幸运。但它们在陕西,却不在庆州,必须要运到庆州,而且以最快的速度运到庆州。要命的现在是腊月,江河冰封,陆路也不大好走,向阳的地方太阳一出来,道路泥泞不堪,向阴的地方,道路结了冰冻,人车上去,都会打滑。
而且这快要大过年了,想一想,随着一道道命令下到各州县,下面百姓的折腾。
但并没有结束,陕西虽储备了大量粮草,鄜延路的那边不能动,它们只能满足自己的需要。葫芦川与渭源地区无法动,太远,况且王韶也准备用兵熙河地区了。
因此真正能动的只有郑白渠,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郑白渠的储粮肯定不够,况且战后,庆州必然有大片地区重修,还得要从后方调运粮草。
只要从中原调运粮草,那个钱花得会比水淌得还要快。总之这一战结束后,会用掉无数钱帛。
张若水传下令去。
王巨写了一篇疏奏,推荐张若水接替自己职务。
他在军器监呆了十四个多月,花了无数心血,不能自己一走,又还了原。况且还有烟花呢。
“烟花……”王巨忽然将张若水喊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这样就不怕有人说闲话了,”张若水顿了顿说:“子安,此去庆州,以你智慧,必能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那是三十万哪。”王巨又立即吊丧着脸。
“是啊,那是三十万敌寇啊。”张若水也喃喃道。不要打了,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可怕。
“张都知,军器监时至今天,是你我心血的结晶,今天就将它交给你了。”
这个也很不容易的,如今军器监的效率整整是原来的两倍。效率不提,如果制造出来的器甲全是豆腐渣,这个效率不要也罢。关健是质量,原先器甲质量合格的,几乎不足一半。但现在只要通过进库审核的。合格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放心吧。”
但王巨觉得还有事没有安排。
回到家。看到妻子女儿。忽然才想到那件事没有安排。
“妃儿,朝廷让我去庆州担任知州。”
“庆州知州?”妃儿不大相信地问。以王巨现在担任一个知州是不存在问题的,可得看什么州。比如开封府尹,王巨有资格担任么?再比如杭州,并州,或者延州庆州渭州。
“西夏人要入侵庆州,朝廷才有了这个授令。”王巨淡淡说道。但他没有说多少人入侵,然而瞒也瞒不住。早晚妻子必然知道夏军的数量,不过那时候自己早离开京城了。
“原来如此,妾身还以为官家是好心呢。”琼娘在边上道。
“官家有官家的难处,切莫以为是官家了,就可以任意妄为。不过有件事我要说一下,妃儿,正是天寒之时,加上我去庆州要备战,你暂时留在京城,等到战事结束。我派人接你与婵儿。”
婵儿就是王巨的女儿。
“官人,妾身就呆在庆州城带女儿。岂不是一样?也做了一个表率。”
“不一样,这次朝廷将郑白渠那几万保捷军也交给我了。”
“这几万保捷军置了就是打仗的,有什么不对?”
“妃儿,你想一想,这几万保捷军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我能不能让他们折服?”
这是毫无疑问了,不过妃儿与琼娘还不明白。
“我在庆州威望如何?”
“那又怎么样?”
“此外,我还向官家讨要了两个官职,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陕西路安抚使。”
有了这个差官,那么王巨最少有权处理环庆路数州所有民事、政事、经济、军事之权。但妃儿与琼娘还是不懂。
“如果再加上八万悍兵猛将呢?”
“官家不相信你吗?”
“不是官家不相信我,很多事,即便是官家,他也无能为力的。”
王巨不担心战前战中,在这个关健时候,那怕就是司马光,也不敢说什么。主要就在战后,不能前面结束战争,后面就将所有军队遣散吧,万一西夏反扑呢。或者说万一大败西夏军队,要不要扩大战果?
在那时候就有人做文章了。
所以妻子女儿妹妹弟弟一起留在京城做“人质”,就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巴。
关于这个人质,还有一段著名的对话,岳飞对赵构大吼,俺们家人全部在杭州,难道你不放心吗。
话外之音,就是俺们在前线替你的江山浴血奋战,反过来还要将家人放在杭州做人质,你这个老儿还要不放心,还要裁兵权。
话说得没错,可这是潜规则,你岳飞也不能公开吼出来哉。
所以王巨做了这个决定。
但也是临时的,这么多军队惨战,宋朝耗不起,西夏也耗不起。战争结束,宋朝必然会花掉海量的钱帛,西夏必然元气大伤。那么宋夏边境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那时候再将保捷军送回去,再说说不定王韶开边也会用到这支军队。
自己再辞去陕西安抚使之职,环庆路进入恢复期,那时再将妻儿接到庆州,则没人做文章了。
妃儿久久无言。
她心性单纯,但这一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丑陋的朝争,也知道丈夫说的是可能会发生的事,许久她才说道:“官人,那你小心。”
还能说什么呢。
妃儿的话刚说完,吕惠卿、章惇与曾布联手来到王家。
“吉甫兄、子厚兄、子由兄,请坐,请坐。”王巨让他们坐下来,又让琼娘沏茶。
吕惠卿忽然说道:“子安,方才我们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子安此行顺利,大败夏军,会是如何?”
“你指的大败是什么大败?”
“将那三十万兵马全部吃掉。”吕惠卿狠狠地说。
“三十万?”琼娘惊得手中的茶壶都掉在地上。
“西夏扬言三十万,实际未必有三十万,况且他们陈边西陲,也不仅仅是针对庆州,”王巨平淡地说了一句,不能让家人担心的。
吕惠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喝茶。
“你们怎么产生这个想法?”
“子安,你是一个会创造奇迹的人。”章惇道。
王巨苦笑:“敢情你们一个个比我胃口还要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