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载不知道啊,因此他认为王巨对二程看法有些偏颇。不过也正常,宋朝互相攻讦渐成常态了,再说,大程对自己这个门生态度同样不友好。
“官人,那你什么想法?”妃儿问。
“我嘛,与恩师一样,认为气也是一种物体,不过宇宙是不是以气为本,那就不大好说了。”
如果按照大爆炸理论,张载说法就是错的,大爆炸开始之后,什么玩意都吐出来了,包括液体气体固体。
然而天知道呢。况且就是大爆炸理论能成立,在大爆炸之前,宇宙又是什么东东哉?
奇点,奇个头啊。
“其次人性方面,我与恩师也略有不同之处,我认为人一生下来就有了一些人性,比如寻找母乳,比如会哭,然而我不会从善恶上讲,我若讲则是讲利己与利他,利己就是为自己,利他就是为他人。利己乃是强壮自身,这也是人的天性,利他是人类想要更好生存,必须组成团体,直到国家。利他精神固然值得赞扬,利己精神也不要贬岐。比如农民为了自家收成更好,必须要努力耕种,工匠为了收入更高,必须提高技术。官员为了升官,必须做出政绩。在不伤害他人情况下的利己,同样也是值得鼓励的。因此非要用善恶去分,我认为人性有善有恶,两相持平。”
“然后是儒学的出世与隐世,我在这上面与恩师,以及介甫公是一样的。那就是学以致用。不过不同的是。介甫公认为前朝大贤是好的。我则不同意,前人固然要尊重,但想要尊重前人,就要更加进步,比前人做得更好,而非是固步自封。”
其实若不是李妃儿问,王巨都没有考虑过。
二程后来能扬名,不仅是他学生在鼓吹。替他们鼓吹的人不少,直到朱熹发扬光大。
王安石也是如此。
相对而言,张载就不行了。邵雍就是一神棍,更不行了。周敦颐同样如此。
不过王巨做了一件事,他将张载的文章拿出来,印在竹纸上无偿地散发出去。
然而他这样做,也是程颢不快活的原因,张载学问能及俺吗?
不过这是关上门,在家里说说的,王巨仍是一个“无害动物”。呆在条例司翻看各个公文。
就在这时,王广渊呈上一篇奏折。建议于河北卖几千个僧牒,用它来做成本,便不用常本仓的粮食,就可以在陕西路执行青苗法了。
王广渊的奏章到了中书,中书很快又将它发给了条例司。
王巨故作惊讶地问:“王广渊怎么知道此事?”
但原因王巨恐怕真不大清楚,可能下面早就传扬开,于是如同富弼王巨所说的,上有所好,下有所投。王广渊巴结王安石,立上此策。
可能是王安石暗中授使。
吕惠卿没有回答,也许他也不大清楚。
看着奏子,吕惠卿问:“子安,你意下如何?”
“我还是以为再缓一缓吧,虽然朝廷说不抑配,一旦执行下去,官吏为求政绩,必然抑配。”王巨含糊地说。在这里,他就没有象对小苏那样,掏心窝了。
“国家困窘,拖不得啊。”
“吉甫兄,越是这时,越要冷静,否则一旦执行,官吏必然变着法子敛财。”王巨还是不同意。然而心中苦恼,这个青苗法只是其一,后面跟着来,自己能一直和稀泥么?
吕惠卿也不是好忽悠的,他看着王巨。
王巨让他看着没办法,道:“这样吧,吉甫兄,你来写。”
“君想养名吗?”
不错,王巨多少有点养名的企图,或者说他不想多事的企图。
况且青苗法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
但吕惠卿将话挑明了,王巨也挑明了说:“此法一开,必然引起天下哗然。无妨,为了国家,我就背负一些骂名又有什么?然而吉甫兄,你与介甫公想救国,我也在想救国,并且与你们理念略有不同,只是还没有想清楚。你现在要我冲锋陷阵,换作是你,你会愿意吗?请相信,至少我的人品比程伯淳可靠。”
“那君是何救国之策?”
“比如木棉,还有其他一些,这是真正的开源之道。不仅如此,我与官家也说过,国家之弊,弊在兼并,世袭。但想要解决,又不怕麻烦解决,于是在青苗法上绕圈子敛财,为何不继陛下裁减恩荫基础上,再齐税。”
“你说让官户纳税?可隐田怎么办啦?”吕惠卿来了精神,青苗法的奥秘实际真与青苗贷关系不大,它目标就是敛财,向所有人发放青苗钱,秋后再收那个二分利,管你是什么官户僧户,一律得接受国家的这个“惠贷”,然后交利息。
因为王巨态度**不清,吕惠卿没敢说罢了。
“非是齐那两税,两税能增加多少收入?齐的乃是商税!只要所有商贾都纳商税,不用象现在这样各州县层层罗密场务苛税,国家一年商税所得也不会低于三千万贯!”
两税听起来数字很大,近五千万,但一石粮值一贯钱吗?一束草值几何?
吕惠卿却呆若木鸡:“那会闹翻天的。”
“青苗法就不闹吗?”
“闹与闹,性质不同。”
“有何不同?昨天均输法,今天青苗法,明天又是什么法,后天又是什么法,这些敛财之法下来,天下不闹吗?还会闹,那么何必不齐税?有了齐税,其他什么法都不需要,这才是真正的治本之策。”
“齐税?”吕惠卿无奈地摇头。但王巨说的也是本心话,只要王安石敢齐税,他就敢支持。
不要问征税,国家不征税,国家机器还能转得起来吗?
但征税也要合理的征,专门向中贫百姓征税,那算什么征税?同时这个税征来怎么用,象现在宋朝这种用法行吗?一个宰相年收入能超过五万贯的。
这个真的不能急了。实际不用多,只要将宋朝薪酬前一百位的官员薪水福利减掉一半,一年也能省出两三百万贯钱了,最少郑白渠几万保捷军铠也有,武器也有了。
于是因为王巨,这份变法,又再度卡住。
但这时候外界终于传开。
程颢上书弹劾,不当卖祠部度牒做常平本钱。
但为什么只有大程一个人说话?
如果王巨有度娘的话,他就能很好的说明。第一是僧牒价格的变法,熙宁开始,一个僧牒只有一百二十贯,北宋末年涨到二百二十贯,南宋时涨到了八百贯。
奥秘很简单,僧户!
家中有一个为道冠僧尼者,其家立为僧户,可以免税免役!
然后是僧道数量的变法,宋仁宗时最多达到了近五十万人。不仅是这五十万人,他们身后的僮仆,僧户,牵连的人数无法估量。比如福建路,一半良田就控制在寺观手中,朝廷无法征税征役。但到了熙宁十年,全国僧道下降了只有两十万人。
不过归根到底,它还是敛财之举,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僧道数量庞大的弊病,顶多说抬高了出家的门槛。
然而这赚的是僧道的钱,与豪强无关,所以大家全部缄默,然后就等着王安石落实青苗法,一起发难呢。
就在这个暴风雨来临前最平静的时刻,程颢继续冲锋陷阵。
赵顼便问王安石。
王安石答道:“程颢所言自以为王道之正,臣以为程颢所言未达王道之权,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凡四十五万石,若是凶年人贷三石,可活十五万人性命。卖祠牒所剃者三千人头,而所活者十五万人性命,若以为不可,是不知权也。”
好吧,居然这样算账?
那么王巨大顺城一战,打掉了五六百万钱帛,岂不是害得几百万人死掉了?
不过赵顼也只是问一问,况且也不是王安石开的头,薛向早在陕西就执行过了。
程颢上书便不了了之,这让他更加生气,现在王安石如日中天,无论均输法青苗法如何,没有实施下去,也找不到把柄。因此他想来想去,跑到了条例司,看着吕惠卿与王巨便怒喝:“你们二人就是这样替国家增财的?”
王巨继续翻看公文,就当他是空气。
不过吕惠卿还是迎了过去,道:“伯淳,何来此言?”
“你们居然提议朝廷度僧牒谋利?”
“那也是权宜之计,是王广渊提议,与条例司无关。”
“若此,条例司是做什么的?”
“伯淳,你不要问我,若问问陛下去吧。”
吕惠卿用软手段将他的责难一一打发掉。
王巨继续在翻看公文,与他没关系,他何必插话?
程颢便更怒了,怎么着俺还是你长辈吧。他一下子扑到王巨面前,喝道:“本官在问你话呢。”
“对不起,这里是条例司,不是御史台,你也没有权跑到条例司作威作福。”王巨愠色道。
“果如司马君实所言,你就是奸臣,小人,国之国贼。”
王巨也没有争辨,正好他桌子上有一壶水,现在沏茶,一般要沏三次,这壶茶沏了两次,还能沏一次,现在水正好是温热的,不太烫。王巨提起这个大茶壶,一把将程颢脑袋按到桌子上,他力气多大了,程颢被他按得动都不能动,然后王巨将这一壶茶连同茶沫一下子泼了过去,从脑袋开始,一直到上半身。
程颢被泼得呆住了。
条例司所有堂吏被泼震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