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在磨洋工,钱明逸等不及了。
郑白渠他是分不到大功劳的,但总能沾一些腥气吧。比如前段时间王巨又开始卡嚓了,虽然朝堂因为王安石分散了注意力,甚至大家不弹劾王巨了,却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再次说他无能,不能御下。
郑白渠竣工,就能多少遮一点丑,一切为了修渠,我是在忍忍忍。
他骑着马来到堰坝前,看到王巨问:“为什么只有这点人?”
“人也不少了,就这一道堰坝。”
“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过了秋汛,这个水堰里就引不来水了。”
“那倒不会,到了九月半还有汛水呢,除非马上关中遇到严重旱情。”
“太慢了,早点将它修好吧。”
“钱公,你误会了,人手不算少,多了,浪费劳力。这边引水不急,但那边耕耘才是最重要的,下官将田地提前分了下去,及时翻播出来,多少能抢一些冬小麦。陕西粮食多紧张,你是知道的,比如去年泾原路。”
钱明逸无语。
这几年陕西都有旱情,治平三年有轻微的旱情,虽然不如司马光所说的那么重,确实使粮食生产受到了影响。治平四年边区又有霜旱之灾。去年要稍好一点,然而泾原路那边又出现了旱灾。然后蔡挺听从张载建议,将囤积的军粮及时发放下去,还从郑白渠调过去一批粮食。数量不多,但郑白渠还用交换的形式,向绥州提供了许多粮食。此外。今年施工的用粮。也是来自郑白渠。时至今天。郑白渠花费不过四百余万,如果不是这个粮食逐步自保,国家支出会增加一百万有余!
年年有旱情,只是旱情不严重。但万一遇到大旱之年呢?
这样讲,王巨提前根据情况将耕地分配下去,让百姓与军士及时耕耘播种是对的。
而且卡嚓的余威尚在,为了分田,前年与去年都吵得不可开交。只有今年反过来,比较安静与顺利。
钱明逸是不敢参与分田一事的,不过他也派人在关注着,似乎只有几家闹了下,确实是王巨派人暗查,没有查清楚,隐田较多,王巨分得又少,王巨经过确认后,再次做了调整。几家都安静了。
钱明逸听后长舒了一口气。
但王巨不仅是这条理由,他继续说道:“再者。渠工规模比我原来计划要大得多了,非是不能大,还能更大,但水流量有限,就这么多水,灌溉面积增加,那么所有灌溉区又再度缺水了,反而得不偿失。这是最后一个水堰,也是比较大的水堰,若是修成了,能灌溉一万多亩耕地。然而修到这份上,我不得不更小心了。钱公,你不来,我还准备骑马到下游去测量一下,看看水位如何。这个水位便是决定了引水渠的范围。若是水位紧张,引水渠必须缩短。然而如何观察,必须等到周边的耕地都开始耕耘灌溉,才能得到标准的测量数据。钱公,因此也不能急啊。”
反正钱明逸也不大懂,一番忽悠,钱明逸无话可说了。
“可以灌溉多少顷耕地?”
“准确地说是四万六百余顷左右,具体多少,就看这个水堰最后能灌溉多少顷耕地。”
“增加多少耕地?”
“这个真不大好说,但是钱公,这个重要吗?重要的是它们全部在国家田册上。”
不在田册上,如何能征税。
这才是问题所在,比如治平元年收入,钱是近三千七百万贯,绢帛是八百七十几万匹,粮是近两千七百万石,草是两千九百万束。但还有,金银铜铁锡石炭,以及其他种种,这才能构成宋朝完整的收入。但其中两税钱只不到五百万贯,绢帛三百七十几万贯,粮食一千八百万石。这是王巨所知道的。也就是两税收入不足三千万。当然那一年受了特大涝灾,不然会更多。
但正常年份,两税也不过四千多万。
落在七百万顷耕地上,这个压力会少得可怜,就是加上地方官吏的变相剥削,百姓也能吃得消。可落在两百万顷耕地上呢?
钱明逸让王巨忽悠走了。
但是侯可与杨蟠不易忽悠的。
杨蟠有些不满地说:“子安,是慢了。”
这时到了真正扫尾工程,确实没必要需要那么多劳力,然而眼下渠工上劳力未免少得过头。
并且杨蟠被王巨所逼,有很多事,也不得不亲力亲为,但他毕竟是五十出头的人,几年下来,有些吃不消了。因此比钱明逸更渴望早点结束。
侯可心态要稍好一点,不过这几年同样吃了很多苦,特别是身兼两职,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
“杨勾使,我已写了奏章,递向朝廷,禀明九月九重阳节前全部竣工。正好这段时间等朝廷除书。你还有原职可复,侯知县本职就是知县,但我往哪里复?再说,这次大家都立了功劳,难道朝廷不升迁?最少是一个知州吧。”
王安石将那些人贬成各地知州,有些人觉得屈,但对于他们三人来说,那怕就是一个小州知州,也是好的。
“你这想法太市侩了。”杨蟠道。
“杨勾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夫子说的话。不仅是爱财,爱官也是如此,君子爱官,同样取之有道。我们是凭功绩政绩努力去升官的,这才是道。”
“别说了,什么东西到了你嘴中都变了味。”杨蟠终于让他逗乐了。
不过他眼中也有些希冀地看着东方的天际,当真不想升官哪?
侯可道:“我倒无所谓,就是拙荆天天念叼我那两个外甥。”
“程公不是得到朝廷重用了吗?”王巨装疯卖傻地问。
“颢儿是任命了官,颐儿还在教书呢……不过子安。这次进京城后。看在老夫面子上。照拂一下。”
这句话似乎有些奇怪,程颢名声远比王巨大多了,不要看大顺城之战,那是军功,在儒林中未必会有多少人认可。
而且程颢现在官职也比王巨要高。
不过程颢能年年得皇上召见吗?
在儒林中,大程名气很大了,但在官场上,王巨才是根红苗正的。所以侯可才说了这句话。也许不是他的话,而是他的妻子所说的话,托侯可嘴巴讲出来了。
“未来的事,谁好说呢,”王巨含糊地说。
但他在心中说,你那两个外甥,俺可不敢交往。
…………
“苗将军,王将军,姚将军,我将你们喊来是为了一件事。”
“子安请吩咐。”苗授道。
“你们看那些丘陵。”王巨手指着西北一片丘陵地带说道:“这一片丘陵都是土山,在它东面我建了一个水堰。并且开了一道引水渠到了这片丘陵,这块荒陵地带的耕地,我一直没有分配下去,一是地瘠,二是留下来有大用场的。你们可以找一些苜蓿与芦苇就近种下去,未来你们看,能不能置三四营保捷骑兵。”
保捷骑兵与蕃落骑兵非是禁骑兵,他们都是常驻兵种,因此首要前提就是有一种养马的地方。
“但哪里来的战马?”王君万道。
骑兵好处不用说了,可马从哪里来?
“前不久,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朝廷诏书缘边安抚使王韶招抚裕罗格勒。”
这道诏书是给王韶名份以及挡风避浪的。
实际整件事与朝廷无关,王韶得到了那个不知等级的机宜文字之职后,立即将目标对准了裕罗格勒,汉人名字叫俞龙珂,对准他有好几个原因,一是他的部族就在古渭城一带,离秦州近,而且超级大,嵬名山投降宋朝,部帐不过一万几千户,他的部帐是十二万户!号称青唐最大族帐。
其次此人宋朝情结很重,有招降的可能。
因此他孤身带着几名随从来到青唐,找到俞龙珂,汉唐很常见,比如班超,比如王玄策。但在宋朝,也只有王韶了。
换了其他人敢吗,怎么开出口啊?小珂同志,投降吧。十之**准备卡嚓了。
但是小珂十分感动,反而认为王韶很有诚意,两人抱着妹妹喝着小酒,整聊了一夜,俞龙珂决定内附。
不但内附,他本人还亲自进了京城,觐见赵顼。
赵顼喜出望外,一个十二万帐族人就将他眼睛晃瞎了,立即接见。俞龙珂说道:“臣听闻包拯是忠臣,请赐臣姓包。”
赵顼立赐包顺。
然而马上新的问题来临了,王韶有没有权利这么做?似乎有,有那四个便宜行事大字呢。但似乎也没有。因此赵顼稀泥糊涂赐了一个缘边安抚使之职,又说王韶是奉诏招抚。实际真正有权利的乃是秦州知州孙永,但他没那能力,相反的,王韶在招抚俞龙珂,秦州反而出了事,因为不重边防,被西夏人摸到秦州北面的刘沟堡,突然袭击之下,堡破,守将范愿与将士被杀者不计其数。
赵顼一怒之下,用李师中替代了孙永。
这个内幕王巨不会多解释了,还有时间,王韶将这十二万人全部消化下去,时间不会短,况且还有李师中与向宝掣肘。
但这个时间不多了,收复河湟战役打响后,这几个将领包括一部分保捷军最好也要送到秦州去。实战才是最佳的成长道路。所以王巨的计划必须修改,速度也要加快了。
“裕罗格勒?”
“有一个汉名叫俞龙珂,但陛下赐名为包顺,他的部族有十二万,遍布在古渭城到洮水之间。”
一个十二万出来,三将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此我打算与他交换一些战马过来,这是我写给王韶的信。”王巨拿出一封信,递给这几将观看。
开始说得很客气,顺带着颂扬了一下王韶之功业。
不一定非得要打,不战能屈人之兵,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
随后就说了一件事,朝廷怎么做,王巨不管的,但他手中有两样好东西,一是蔗糖,马上就要出来,二是烧酒。请王韶规划一下,那边有俞龙珂出面,利用两人的力量,扩大向蕃人的销售数量。当然,这个过程中,王韶可以置一个部门,获得一部分利润,以便他能更好地便宜行事。俞龙珂同样能得到一些好处,为他的族人谋利,以便减轻族人的不满之心,加速他的部族与宋朝的融合。
末尾顺带着,请求王韶在兑换过程里弄来一千来匹良马,不是一万多匹,一两千匹战马,对于俞龙珂部族来说,不算是大数字。
“好主意。”三人说道。
王巨却哑然失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