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贯哪,”王巨也被这个价格弄得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原因呢,主要就是婚嫁。后来的婚嫁主要在新年边上,那是因为打工的多,过春节一起回地老家了,操办婚礼才热闹。现在也有打工族,但不及后世的频繁。不过现在劳动笨拙,所以一般在冬闲与春天时操办婚礼,这样便能错过农忙时季。京城更是如此,一条汴河漕运是国家的心脏所在,许多人靠它养活。
只有到了江河冰封之时,大家才能闲下来,因此也便于在这时候操办婚礼。
然而现在的宋朝与后来的阿三一样,女多男少,于是比拼着赔嫁妆,就象秦桧娶了王氏,王家拿出了相当于二十万贯财政的嫁妆。
王家那叫有钱,所以才任性。
一般人家那只能凑合了。
但这种任性的人家不少,想一想,天寒地冻,新婚房床上下面盖上几床香喷喷的棉被,上面再盖两张棉被,那该多惬意啦?
因此一买就是几十床,甚至上百床。夫妻俩盖不了,不是有父母吗,有兄弟姐妹吗,有亲戚好友吗?这样买起来,有多少棉被架住卖的?而且南方传来消息,南方的棉制品全部紧急运过来了,后面的没有了。前面消息刚才,后面价格立即再度涨了起来。
外面在涨,皇宫里赵顼心中不平衡哪,你们卖出二十五贯的高价,为什么只给朕六贯钱?
王巨伸出手,亮出他手指上的玉板戒。问:“陛下。这个板戒你猜臣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但它不是装饰物。而是王巨时间练习弓箭,防止弓弦伤了手指,刻意买来的玉板戒,已经好久了。
赵顼辨认了一下陈色,非是和阗玉,而是南阳玉,便说道:“大约十几贯吧。”
“陛下猜中了,但它出自玉矿上。又能值多少钱?”
“这个朕不清楚了。”
“臣也不清楚,但相信不会超过五贯钱。臣再问一下,一床棉被从开始到运到京城成本几何?”
赵顼默算了一下答道:“两贯多钱吧。”
“这么贵?”
“水利,给百姓的薪酬,替他们盖一些草棚,治器械,修道路,运费,最少两贯多钱了。”
“陛下,不能这样算。水利与草棚子以及道路能算吗?有了道路,两广与中原相通。一旦开发起来,以后一年会为朝廷增加多少收入?水利与草棚子虽花了钱,但这个水利还在,开垦出来的耕地还在,即便十年后交给百姓做为永业田,他们不纳税了吗?还有那些器械,种这个木棉很累人的。一旦交给了百姓,百姓肯定无暇纺弹,多半还是内库经营。那是长远性谋利,如何能算作成本呢。”
“那这样算啊……”
“这样算,成本不会超过一贯吧,然而内库为什么能卖六贯钱?”
赵顼语塞了。
大家都赚这个黑心钱,何分彼此?
不过这次谈话在这件事上就此为止,所以王巨有的还没有说清楚。其实再往下谈下去,王巨只要说一句,商人是赚了黑心钱,但他们有赚暴利的时候,同样有亏本的时候。就象海商,一趟出海,就能赚很多钱回来。然而在海上出事了呢?血本全亏,还搭上了性命。
朝廷可以诱导,宏观调控,但不可以插足。
赵顼没有再说,王巨也没有再说。
况且他至今还没有完全想清楚,熙宁变法以及这个党争太复杂了。
赵顼拿出一篇奏子说道:“朕收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奏章。”
王巨打开一看,差一点跌倒,王韶的三篇平戎策!
国家欲平西贼,莫若先以威令制服河湟;欲服河湟,莫若先以恩信招抚沿边诸族……在我实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不得与诸羌结连,此制贼之上策也。
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为汉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无所连结,策之上也……
总体三个意思。
角厮啰一死,兄弟叔侄分家,一些大部族首领各自占山为王,莫相统一,宋朝这时候有了统一河湟的条件。
西夏连年进攻吐蕃,或攻打或拉拢,而吐蕃各部单薄,若是让西夏得手,进逼岷洮,宋朝就悲催了,西夏不仅得到大量凶悍的蕃羌骑兵,许多水草丰美之场所,而且战火也烧到了四川。
河湟地区,土地肥美,适宜种植作物,于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汉家能经营此处。一旦将河湟收复,对宋朝经济有所帮助,而且形势会反转,危胁西夏安全,毕竟河西走廊很是单薄。
王巨看着这三篇策子。
后世喜者能将它与《隆中对》相提并论,不喜者认为坏了宋朝大局,破坏了与吐蕃的关系。
当然它的高度肯定赶不上隆中对,那时刘备有嘛?一个新野县吗?
但现在宋朝有了什么?两者根本就不好比较。
然而它不是一无是处,太重要了,也就是王巨将要说的,王巨放下策子说道:“去年韩公上书,言朝廷昔日放弃了兰州,从而让兰州为西夏所得,贻害无穷。”
“这是我朝立国以来最大的失误。”
他俩人说的就是六谷部吐蕃人,也就是兰凉处的吐蕃人。
其实汉人很早就经营这里,与熙河一样,河西走廊没于吐蕃后,汉人蕃化,但这些各族百姓对中原印象都还不错。即便属于吐蕃羁縻管辖,当地各部族还多次派使前往中原,迎接汉官来做首领,这个习惯一直延伸到五代,如后唐孙超、李文谦,后晋吴继兴。吴继兴走了后后晋没有派汉官来了。却派来押衙陈延晖安抚一下。六谷部吐蕃人急了,索性将即将离开的陈延晖劫下,强行立为刺史。不做我的头不行。
后汉时又有申师厚,宋朝有丁惟清。
至少证明中原在这里有一定的基础与好印象。
李继迁叛乱,六谷部首领潘罗支向宋朝表态,愿意配合宋朝戳力讨继迁,李继迁派人来招降,潘罗支说戳一人。执一人,以听朝旨。李继迁于是愤怒地发起进攻,被潘罗支击毙。
李德明继位,向宋朝诚服,策反者龙族六个部族,用诡计骗了潘罗支去者龙族,被杀死。这不能怪宋朝。随后潘罗支弟弟厮铎督平息了叛乱,被六谷部推为首领。
他比哥哥还要做得更忠心,每年派使向宋朝进贡大量战马,表示诚服。礼节上尊敬得不能再尊敬了。然后出钱购买武器。但那时宋朝认为李德明是好同志,于是不管不问。甚至人家花钱买武器,都不提供武器,更不要说是支援了。最后六谷部被攻破,厮铎督对宋朝万分失望,带着余部投奔角厮啰。
西夏得到兰凉地区,很快又得到甘肃沙与居延海,整个河西走廊拿下,财富人口立即膨胀,立国基础有了。
韩琦说的就是李德明时的故事。
其实那时候那需要宋朝支援多少,只要及时地支援大批武器,李德明就拿不下六谷部了。拿不下六谷部,就吞不下去河西走廊。难道真靠一个银川平原与横山地区与整个宋朝相抗衡?
王巨又说道:“再者,庆历战争,秦州一直处在后方,始终平静。然自禹藏花麻投靠了西夏后,战火不休。自德顺军到古渭城几百里的长度,能掳得不见人烟。”
“是啊,仅是杀死的熟蕃就达上万人,掳走的熟蕃与生蕃更是不计胜数。”赵顼微微叹息道。
也就是西夏若得到洮岷二州,战火必弥漫到川北!
这才是平戎策的关健。
什么世仇,没世仇,甚至董毡都为儿子娶西夏公主,还屁的仇。就不要说木征很早就在与西夏人眉来眼去了。
“不过吐蕃人不可小视……”赵顼担忧地说。
那可是多次将西夏人打得抱头鼠窜的民族,真能收复下来?
“此人可用,”王巨指了王韶二字说道。
“与卿之相比何如?”
“不大清楚,但臣预感,他在军事天赋上胜过臣之十倍。”
“这不大可能,”赵顼哑笑道。实际王巨讲的是老实话哉,若抛开金手指,说不定能胜过五十倍。凭良心讲,即便狄青与之相比,狄青也逊色很多了。或者章楶能勉强胜之,即便张亢与之相比,同样逊色。
“臣说的是实际话,不过臣也顺便说几件事,第一国家缺少良将,臣说的良将非是上阵杀敌的良将,而是真正的统帅,万一有卫青之流的良将,请陛下善待之。”
“朕清楚,但哪里有,卿是吗?”
“我是文臣。”
好吧,你是文臣……赵顼也无语了。
但他懂,是文臣的,有几人能做到投笔从戎?宋朝的武将待遇真悲催哪。他喃喃道:“制度……”
这个很麻烦的,想矫正过来,不亚于那个世袭。
“其次若是得到河湟任何一处所在,请陛下听信臣这一言,可以通商市易等变相的手段谋利,可以开屯驻兵开垦荒田,在各地蕃人不反对的情况下适度的迁徙百姓定居,但二十年之内,勿得征税。”
说到这里,王巨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不错,相比于司马光,王安石要更可爱一点,至少他心地没那么黑暗,更不会象一笨毒蛇那样记恨,那一天说不定就冷不丁地将你一口咬死。
但王安石性格也是大大的问题,连王韶与薛向这样的人才也糟蹋啊,这是什么样的猛人,才舍得干出的事?
就仅是一个意见不合吗?
直到这时,王巨才拿定了主意。看到了平戎策,他也知道以后自己该怎么样去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