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整列火车里面如同煮沸了的开水一般,大家围绕着救和不救这些突然被野狗咬伤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不过半个多小时,最开始被野狗咬伤的中年男子伤口已经开始发乌发硬,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看的出来,这和一般的咬伤根本不一样,再结合那些野狗狂暴而嗜血的样子,心里都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列车上的医疗设施也非常有限,就是平常的消毒消炎药水、纱布、绷带之类的。
乘务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国字脸,微黑面皮,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显得非常具有组织能力,一边让乘务人员安抚乘客不要拥堵围观,一边让有经验的人给受伤人员进行简单的包扎,一边紧急联系医院,等待到下一个大站再转移进医院进行救治。
与此同时组织人员专门让出一节车厢来安置这些伤者。
都没有想到那么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不仅下车的六十多个人被不同程度的咬伤刮伤,连后来去救援的乘务人员也受到一定的轻伤。因为一个人就躺三个座位,一节车厢根本就安置不完这么多人,所以让那些在车上有亲人或是熟人的那里照顾,实在是没有任何熟人的才在专用车厢里。
晨晨因为有杜清朗在,所以便让旁边一个乘客调换座位,让她斜躺在座椅上。她的伤势非常的严重,左腿小腿上面被扯出一个大洞,连骨头都看的见,现在已经完全的乌黑僵硬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另一条腿也被刮出几条长长的口子……
清朗显得非常的焦急,惶恐的眼神里还有一点其他的味道。这时候晨晨的手机响了,她吃力地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清朗颤抖着手拿起粉色的滑盖手机,轻轻一推便接通了:“喂,伯父,我我是清朗……”
清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紧张,虽然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额头上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晨晨的父母早就在车站外面来接她了,没想到自己女儿还没有走出火车站便出了这种事情,错失交臂。
其实清朗也不想的,哪里知道晨晨根本就没有提自己父母来接自己的事情,而是跟着人流一同被送回到列车上……面对对方父母劈头盖脸而来的质问和厉声呵斥,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看了眼已经渐渐陷入了昏迷的晨晨,心里浮起一丝绝望。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杜清朗竟然想起对方曾经跟他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便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看向郑飘飘的方向,却是对方凉薄而漠然的一瞥。
“晨晨,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有事啊——”清朗把还在咆哮的手机丢到一边,跪伏在地上两手握住对方渐渐发凉的白皙小手。
晨晨感到自己眼睛越来越模糊,思维越来越迟钝,甚至是看到旁边这个陪伴了一年多的男子都使劲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她的嘴唇轻轻开合了一下,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而小腿上的伤口却在以眼见的速度发乌,并且朝身体其它部位快速的蔓延,在皮肤发乌的同时也慢慢变硬……
坐在对面座位上的三人见此情景都开始窸窸窣窣的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而后快速走到两节车厢的衔接处去……
这时候,坐在郑飘飘这边靠中间过道的中年****和那个中年男子也坐不住了,他们靠的近,亲眼看到了伤口发生的突变。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快成人精了,对这些“意外”事情看的比谁都通透,也都在默默地收拾东西。
而少年显然对这样的事情兴奋猎奇大过心里的恐惧,总想多看看那个女人最后会怎么样。
……
终于熬到下一个站,很多人即便是没有到自己的目的站都陆陆续续下车了,车厢里面顿时显得空落落的。
坐在郑飘飘对面的那个干瘦男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裹,眼里满是惊恐,这包里是他辛苦工作大半年的工资,但是他的目的站却还有两个站才到,如果下去的话,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赶车……他看到郑飘飘蓬着的头发里透露出来的清秀面庞,以及那种少女娇弱柔美的样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郑飘飘旁边是那个t恤短裙女子,很显然这一些列的突发状况也让她惊恐不已,也顾不得旁边坐的是一个自己曾经多么嫌恶的人了,第一次对郑飘飘开口说道:“大婶哦不大姐,你你哪个站下车啊。”
“渠合。”郑飘飘仍旧头也不回淡漠地说道。
“哦,我我在上一个站下。怎么称呼你呢?”她见郑飘飘没有说下去的****,接着道:“我我叫小兰……”
“……”
小兰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也不死心,用手肘碰了碰郑飘飘,朝旁边努努嘴,附到其耳边说道:“那那个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郑飘飘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去,杜清朗正跪伏在晨晨身侧,双手紧紧握住对方已然有些发黑的纤手,悲伤,恐惧让这个一向那么高傲的男子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好不狼狈。
郑飘飘看见晨晨在这么段的时间内伤口感染这么快,这么严重,要是不害怕不担心不恐惧是假的,但是她不得不坐火车回家啊。她想起那些野狗的样子,身上长满了癞疤,骨瘦如柴,但是眼里充满了凶狠嗜血的味道,又并不怕人……这一切都说明它们肯定咬过人甚至是吃过人肉!
顿时她又想起在水店听到老板娘说的,现在医院已经人满为患,即便是她们城里的人都没有地方就医,也买不到药物,眼巴巴地在那里等死,而接下来更糟糕的是,连火葬场都要排队……这些偏僻的乡野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她一方面感叹自己幸运,没有中暑感冒啥的,另一方面更加担心家里的父母和姐姐,这么热的天那十来个平方狭小的窑洞能够避暑么?家里还有饮水么?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阵的纠结。
旁边的小兰终于看到郑飘飘的一个侧面,顿时惊呆了,感情这是一个深藏不漏的大美女啊。啧啧,长得这么好看还要穿的这么粗鄙,要是其他女子早就把自己傲人的身材姣好的容貌展现出来了……想来她也是一个有些阅历的人,这样稍微一思索就知道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女子肯定不一般……
……
终于挨到了八点半,列车的广播打开了,但是第一条新闻竟然就是动物发狂突然袭击人的事件,虽然前面也有过这样的事例,但是都没有这次严重,受袭的人大多和车上的人差不多,都是伤口很快发黑发硬,并且向身体其他部位蔓延直至整个人都僵硬。
“旅客朋友:下面转播的是一条今天早上zy电视台zy人民广播发布的最新新闻,请认真收听——”
“这是一种细菌感染,请市民们不要惊慌,只要没有创口便不会被这种细菌感染……卫生部已经全力征调专家对这种新型细菌进行对抗血浆的研究,相信不久就可以有治愈的疫苗。”
“不幸被发狂动物咬伤的市民应马上在靠近心脏的创口方向用绳子扎紧,立即送往就近医院进行救护,有条件的可以尽量进行截肢并送往就近医院进行救护……”
新闻播报还在继续,车厢里却骚动起来,一个从伤员专用车厢过来的人惊恐地大声嚷嚷:“完了,完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乘务人员立马过来将他带走,但是那种极度的恐惧让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一个劲地挣扎,一边语无伦次地叫喊着。他的恐慌情绪立马把车厢里的其他人感染了。
就在这时候,过道斜对面的清朗突然噌起来双手使劲抓着头发,大叫起来,声音凄厉惶恐。清朗尖叫过后便趴在旁边的椅子上一阵猛吐,
郑飘飘正在用心听新闻,刚才被那人一闹就把她使劲压下去的恐慌激活了,现在又被这样一惊,她噌地一下站起来,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惶恐,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晨晨小腿被纱布包扎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肿胀起来,渗出来的黑水将纱布都浸透了,那里的皮肉已经完全的腐烂,而且那种黑色的水泡还在向身上蔓延……饶是再沉得住气的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也受不了,在四个小时前还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靓丽女子呢,现在,现在竟然成了这样……
郑飘飘忍不住打开车窗,把头伸出窗外哇啦哇啦的肚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了。虽然上次自己在水店全凭自己的嗅觉和想象猜想黑黢黢的门洞后面的事情,但是始终没有亲眼看到,哪里有这样在自己面前活生生上演的一场惨剧来的更震撼人心。
杜清朗缓过劲来,想起刚才广播说的,连忙掏出塑料袋里面的矿泉水便往自己手上冲洗,等把一整瓶水都倒完了还不放心,又从皮箱里拿出一瓶来继续冲洗,连带将脸上脖子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抹过一遍。他看见衬衣上面的几点污渍,脸色又变得惨白惨白的,手忙脚乱的把衬衣脱掉,最后索性把裤子也脱掉,而后从皮箱里面抓住一套新的衣裳裤子换上……
这时候,在性命有关的时刻,那啥的君子风度、书生气息、神马的全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