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黑盾组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众人围桌而坐。
秦文泷也在。比起前几天的阴云密布,今天他脸上倒是有了几分笑意。
“好歹把其中一个打成重伤了,只可惜最终让他逃脱。”他说,“不过总算削弱了他们的实力,破案还是很有希望的!”
唠叨几个也纷纷点头。的确,之前因为敌暗我明,刑警们面对连环罪犯,天然就处于劣势。现在总算一举扭转颓势,给予犯罪团伙沉重打击,算是取得了重大突破性进展。
唯有韩沉脸色淡淡的,没说话。苏眠偷偷在桌下握住他的手。他看她一眼,身子往后一靠,那模样照旧是冷冷的很酷的样子。倒是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大拇指一下一下磨着她的手背。
两人好了这么久,苏眠也很了解他的脾性了,还火着呢。她心里其实也挺憋屈,忍不住开口道:“秦老大,把那些哄抢钱的人,都以妨碍公务罪抓起来!”
秦文泷无奈摇头:“醒醒吧妹妹,法不责众。”
韩沉眼眸微阖,低低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哼谁。苏眠在桌下戳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别耍横。
这时小篆挂了个电话,说道:“刚收到的消息,路人捡的美金都是假的,全是高仿真的舞台道具。”唠叨嗤笑一声:“活该!”苏眠心中却了然——看来车上的人,果然是L。否则谁会随身带着这样的道具呢?
只是这条重要线索断了,又该重新部署了。这时苏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L虽然受伤,但R是医生,应该可以在不惊动警方的情况下,为他治伤。而且以他们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马上会进行报复性的犯罪。”
“是吗?”韩沉端起茶杯,低头慢慢喝了一口,“动作越多暴露越多。下次他们不会这么好运。”
散会了,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宿舍补眠。苏眠最后一个关灯离开,刚带上门,就见韩沉手撑在栏杆上,在等她。
她走过去,拿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喂,别不高兴了。”
韩沉看她一眼,复又看着前方:“嗯,心里不痛快。你怎么安慰?”
苏眠轻轻骂了声流氓,两人一起望着茫茫夜色。
其实很多事,要经历了才知感觉如何。起初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和过往,悲痛之余,只想着与七人团不共戴天,有生之年一定要将他们抓捕归案。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不惧怕。这一点,不用说,她想韩沉也是同样的想法。
而现在,真的遭遇七人团了。他们的确比任何罪犯都要残忍和狡猾,比任何人都嚣张和自负。
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和韩沉。
与他们的对峙过程,是冰冷而空旷的,也像今天这样,生死跌宕。你的心好像覆盖上了一层漫无边际的寒气。而你的心,还需要保持坚硬的棱角,才能在这个漫长而凶险的对峙过程中,屹立到最后,将他们斩于马下。
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不是靠最聪明的神探抓到的,而是靠最坚韧的意志去击败。
而正因为是这样的现实,才会更加想要珍惜,今后与他共度的每一秒钟,想要保重生命长长久久地陪伴他。再也不要让他像过去这几年,除了寻她,几乎是沉沦在这样的刑警生涯里。
夜色静深,两人都是了无睡意。过了一会儿,韩沉低头吻她。这样寥寥的长夜,没有什么比他的拥吻更温暖更热烈。橘黄的灯光下,投射出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恍惚间苏眠就感觉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不知是何时,不知是何地。他就是这样拥吻着她,辗转这么多年,终于没有改变。他们还可以这样安静的拥抱,一秒钟都觉得万幸。
……
然而静好的时光,总是太容易被打扰。
韩沉缓缓移开唇,眸色幽黑地盯着她。
她依旧挂在他身上,有些烦躁地掏出响了一声的手机。
进了条短信。
她一看,就倏地睁大了眼。
是未知号码发来的,措辞语气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姐,你们打伤了L,他很生气。而且你们在小学周边设防太多,他已经很久不能杀爸爸了。所以,明天一早,我要杀两个人。”
彻夜警戒。
几乎全市警力都已出动,在各条道路、建筑周围巡逻设防。包括黑盾组和全体刑警队,倾巢而出,全面戒备明早7时7分的来临。厅领导甚至下了死命令:“我不管你们的难度有多大,明天一早,不准再死一个人。死了全刑警队记大过,秦文泷和韩沉去派出所烧锅炉!”
秦文泷平时虽是个笑面虎,却也是个火爆脾气,如法炮制将所有刑警耳提面命了一番,气势汹汹地坐镇在总指挥室里。
毕竟刑警再多,也不可能防住全城、近千万人口,韩沉是神探也无济于事,否则中国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未破的悬案了。苏眠有点担心韩沉被罚,他却淡淡答:“这回要还救不下来,我就去烧锅炉。”
苏眠:“……”
凌晨三点。
徐司白穿着黑色呢绒大衣,驾驶雪弗兰,闪着警灯,行驶在一条空旷无人的马路上。
在得知苏眠又接到罪犯发来的短信后,他便也向秦文泷申请,加入了通宵巡逻的队伍。这并不是法医分内之事,但苏眠连夜都在外巡逻,他便不想呆在宿舍安睡。
那样离她太远。这样巡逻,也算是为了分担了一分,她也就会更安全。
前方是红绿灯。尽管半夜已经没有其他车辆行人,徐司白还是缓缓停下,耐心地等待绿灯。他每日规律作息,很少这样熬夜,清隽的脸很快就有了倦意。他点了根烟,想着刚才在警局,看到她急匆匆下楼,上了韩沉的车。
内心浮起隐隐的痛,但他已熟悉了这样微弱、绵长而无可奈何的痛。只安安静静地抽着烟,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她幸福就好。这才是爱一个人的初衷。
右侧公路上,驶来一辆大货车。
深夜里,这些外省大货车都是开得肆无忌惮,忙着赶路。见它车速挺快,尽管已经变了绿灯,徐司白还是没有发动,礼让它先行。又有些分神地盯着指间的烟圈,到底是记挂着苏眠的安危,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眼看那大货车驶到了跟前,车前大灯也没关,亮得刺眼。徐司白微蹙眉头,下意识眯着眼。却在这电光火石间,突然就见到那车一个转向,庞大的车头就朝他冲来!
徐司白心头突地一跳。惊鸿一瞥间,竟望见那耀目的灯光后,驾驶位上坐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身材高大,那双深邃修长的眼睛里居然还有笑意,不正是曾经被监控拍到的A?!
徐司白虽然一直在办公室从事技术工作,脑袋和身体的反应却是极快极敏锐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被人称为“江城第一快手”法医。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避不退,一脚油门踩到底,竟直接向前冲去!
毫厘之差,眼看就要跟大货车碰撞擦身而过,避过这可怕的一击!哪里知道A的反应也是出乎他意料的快,眼中的笑意也更浓,双手猛打方向盘,只听“轰”一声巨响,货车结结实实一头撞在雪弗兰上,直接把它撞到了路旁的墙壁上,陷进去一大块。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迅速而无声。A跳下车,R也从后车厢出来,两人合力将满头是血昏迷的徐司白,抬进了后车厢。然后将他的雪弗兰也开了进去。最后将地上的碎玻璃扫得干干净净。
几分钟后,离这个地点最近的巡警听到声响赶到后,看到空空如也的现场,又立刻调集路口监控,结果发现摄像头大概是被小孩子用弹弓打碎了。到底有巡逻的重任在身,巡警也就暂时把这事儿简单记录下来,立刻又在马路上继续巡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就到了早上五点多。
天还是黑的,距离案发,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唠叨和周小篆开着辆警车,又绕回了距离省厅不远的一条小巷旁。唠叨刚停好车,两人同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彼此,都是熊猫眼,嘿嘿笑了。
说累,黑盾组无疑是最累的。这几天总共就没睡上几个小时,现在又转了一整晚,一停下来,闭上眼几乎都能睡着。
不过,无论多困,对于周小篆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吃。
他推开车门,又转头看着唠叨:“你真不跟我一起下去吃?大战在即,一定要来碗热干面提提神啊!”
唠叨放平座椅靠背,跟堆烂泥似地瘫了上去:“免了!我要抓紧时间睡觉,你吃完给我带一碗来,我完全可以边睡边吃。”
周小篆忍俊不禁,跳下车,一阵寒风吹过,他哆嗦了一下,双手插入口袋里,朝前走去。前方巷子里,只有一间铺子亮着灯。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开门总是很早,做的面也很好吃。周小篆是个心善的,每次只要经过,都会来吃。
又往巷子里走了一段,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忽然间,他微微一怔。
因为他听到了身后,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不是唠叨。这么早,是路人?
某种奇异的直觉,涌上心头。周小篆的后背和掌心都浸出了阵阵冷汗。如果真的是……他们,他能对付得了吗?
他没回头,也没停步,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继续往前走。这时,却听到那脚步声消失了。
那人去了哪里?想干什么?
突然间,肩膀一沉,竟然被人伸手搭住了:“喂。”
周小篆条件反射地全身一抖,也暗暗握紧了拳猛地回头,结果就看到了他在监控里看了无数遍的、那张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脸。
A!
A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看到A的眼睛里露出笑意,一记凌厉的右钩拳,就狠狠揍在他腹部。力道如此之大,出拳如此之快,竟然完全不输冷面。周小篆尽管戒备着,也完全无法与之匹敌,被这一拳揍得直接撞在了墙上,弯着腰半阵直不起来。
然而,就听到了A的轻笑声。
小篆满脸都是血,低着头,就看到灯光之下,A的影子缓缓靠近。
“别挣扎了,跟我走吧。”A柔柔和和的说。
小篆暗暗咬了咬牙:“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话音未落,他突然一扭头,就这么用头直接朝A的腹部狠狠撞去。
A万没想到黑盾组最弱的人,挨了他一拳,估计内脏都打爆了,居然还能硬撑着使诈还击。他躲闪不及,这一下被小篆撞了个结实,竟也摔倒在地上,脸色瞬间铁青,响亮地骂了句:“卧槽你属牛地啊!”
小篆哪里还会放过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扶着墙,抓起腰间佩枪,对着天空,就要鸣枪示警!
“砰。”
比枪声更微弱的一声闷响,更快响起。
A捧着下巴坐在地上,看着周小篆脸色一变,缓缓倒地,双眼紧闭,昏死过去。他从地上跳起来,看着站在阴影中的R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支麻醉枪。
“你竟然输给了周小篆。”R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就走,“把他抱上车。”
A那叫一个生气,扛起周小篆,轻哼了一声,追了上去。
6点半。
韩沉、苏眠、冷面等人,已经回到了警方的一辆移动指挥车上,监视全市的巡逻情况。
就在这时,桌上的通讯器突兀地响起。
众人对视一眼,这样敏感的时间段,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警惕。韩沉脸色冷冽地接起:“说!”
那头的巡警声音急促而紧张:“报告!扬子湖公园的男厕外,发现了两个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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