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几番催促李冥锐尽快进兵南越,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可知,李冥锐依然稳扎稳打,徐徐进兵。潜伏在李冥锐身边的密探给皇帝稍来了口信,李冥锐在越王藩地同越王世子装死亲密。
亦有传言,越王世子将嫡出的妹妹许给李冥锐做二房。
贤妃此时在皇帝耳边也说了几句闲话,如此一来皇帝对李冥锐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虽然皇帝疑李冥锐,但他却当中表示:“谁再敢妄言燕国公世子养兵自重,畏敌怯战,朕严惩不贷!”
朝野上下的议论声渐歇。
燕国公府邸门口多了好些个盯梢的密探。
皇上也下令九门,不得放燕国公府邸任何人出京城。
宁欣孕吐的反映刚渐好,便听宁老太太说了这则消息。
宁欣安慰起为自己抱不平的宁老太太,无所谓的笑道:“姑祖母,他领兵出征我便猜想到会有今日。皇上虽然想尽力展现出明君风范,但他的心胸并不是开阔的人,同时行事急躁,恨不得一下子就能达成目的,他只看到了大唐攻伐南越实力占优,取胜南越是必然的,他没有想过南越一国经营百年,他们占据地势,如果相公不交好越王世子,不了解南越地形,没准会有惨败。”
“你就不怕他为了战胜南越纳了郡主为二房?”
“不怕的,我想身为王府郡主,是不会甘愿做妾的。”
宁欣微微一笑,“何况我相信相公不会犯让我恼火的错误,他应该晓得我的脾气,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纳妾,我就会生气!此时他出征在外,如果我去信责问他,或是同京城人一样怀疑他,我不配为他的妻子。”
如果李冥锐真纳妾了,宁欣也会等到他回京后再同他算账。
出征在外的将军,最忌讳的就是后方家宅不宁,亲人怀疑他怯战。
如今宁欣躯壳里的灵魂是韩地宁帅之女,宁家小妹,从小她习惯了亲人征伐的日子,宁欣知晓怎么做才能让前方的亲人不会为琐事分心。
在疆场上分心,纯粹是找死!
南越即便最终无法打赢国战,但南越却可以让大唐的先锋吃点苦头。
宁欣叹了一口气,“如今京城不利相公的消息很多,我既是放心有担心。”
“为何担心?为了越王府邸郡主?”
“姑祖母明明晓得我为何担心,却偏要故意逗我……”
宁老太太眉头舒展,搂住了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自己的宁欣,低笑道:“欣丫头,生我的气了?”
“嗯。”
“傻丫头。”
宁老太太哄着宁欣,心疼的看她消瘦的脸庞。
此时宁欣比以前还要显得柔弱,她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宁欣捏碎,“都是孩子娘了,还同我耍小性子?”
“是你小看我。”宁欣指责宁老太太,嗔道:“我怎么会不分轻重缓急?他打得是国战……维护得是大唐帝国的尊严,我如何都不会在此时同他争辩。”
“将来呢?”
“不告诉你!”
宁欣做了鬼脸,靠在宁老太太怀里,轻轻摸了摸肚子,“此一时彼一时,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宁欣可以接受李冥锐为大唐牺牲性命,但她绝不无法忍受他为了胜利纳妾!
“南越看来坚守不了多久了,如今不利相公的流言这么多,只怕也有南越谍子的关系。”
宁欣忍不住思考起战场上的走势,喃喃的说道:“其实有一策可以速战速决,只是陛下未必会勇气这么做,我也不想怀着身孕同人演戏,早晚他都会得胜,还是太太平平的比较好。”
大唐帝国损失得起征战的消耗,将南越和越王藩地纳入大唐版图,大唐除了彰显国威外,还可以得到许多额外的好处,这些好处足以弥补征战的损失。
比如说南越领土内的那条海峡……通过海峡去藩邦会缩短很多的路程。
平王世子已经被宁欣派去南方监造海船,如果李冥锐能掌控住那条海峡,大唐的丝绸,瓷器会源源不断的运往藩邦,换回来大量的香料,珠宝,金银……宁欣眼睛亮亮的,那可真是巨额的利润啊。
只要存在巨额的利益,宁欣就不怕勋贵朝臣不聚在李冥锐身边!
以利益为纽带的团体在一致对外上是最稳固的。
燕国公一脉会成为这个团体党派中最不可或缺的决定性力量。
“欣丫头,欣丫头!”
宁老太太无奈的推了推想入非非的宁欣,摸了摸她的脑袋,纳闷的问道:”想什么呢?你方才笑得奸诈,怪渗人的。“
“想发财大计,想让燕国公同大唐帝国一样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又说胡话,古往今来,哪有千年的王朝?四百年的王朝就很难得了。”
“四百年的王朝不易,可是却有千年的世家不是么?”
“欣丫头,你的野心不小嘛。”
“嘿嘿,想想,随便想想。”
宁欣晓得自己的胆子太大,对皇位上坐着的皇帝没有任何的敬意,宁老太太虽然也是个胆大的女子,可她同自己的观念上是有差别的,何况宁欣所想的计划还不完善,实行起来难度颇大,时间也会很长,宁欣不准备告诉任何人,除了李冥锐之外!
宁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宁欣想得是什么,却能看出她有了主意,戳了戳宁欣的额头,“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你是嫁人后一心为燕国公李家着想!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话还真没说错。”
宁欣嘿嘿的笑着,磨着宁老太太让她消气。
“夫人,夫人,宫里有旨意,让您尽快入宫。”
嫁了燕国公府大管事的抱琴做妇人打扮,面带忧色的进门来,“听宫里人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召见您,仿佛太后娘娘凤体不愈……”
宁老太太一拍炕桌,“昏庸!疑心太重!”
宁欣从宁老太太怀里爬出来,“算了,姑祖母,我若不进宫,很多人都不会放心的。”
“皇上就算是不放心,也不能将你困在后宫中呀,这消息传到前面,让李冥锐怎么想?是盲目进兵入了南越的圈套,还是让他后悔忠诚于陛下?”
宁老太太气得脸色发青,“这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他不是想做明君吗?历史上哪个英明神武的君主做过这事儿?先帝怎么……怎么选了这么个多疑,耳根子软的?他遇见难事就不晓得动动脑袋?南越地图,他不会看?即便他不懂得征战,也可找些老将军过来垂询啊,我不信李冥锐没给他上奏折。”
“这个时候将你叫到宫里去,万一你有个好歹,他还指望得到李冥锐全部的忠诚?皇帝疑心出征的将领不是没有,可没有一个像当今做得这么明显的。”
宁老太太越说越气愤,“我想一准是贤妃吹的枕边风!”
在宁老太太抱怨皇帝昏庸糊涂的时候,宁欣已经重新梳洗过了,回眸浅笑着,“姑祖母,我没事的,入了皇宫,皇帝放心,我也可以借此晓得前面的消息。”
“我是担心皇帝一时……”
“色起?”
宁老太太点点头,“他能纳先帝贵人为妃,想来是为了一己私欲不在意礼法体统的人,你本就入了他的眼儿,这次你进宫去,太后娘娘也不一定能护你周全。况且你还有了身孕……万一你同皇帝周旋,伤了你肚子里的骨肉怎么办?欣丫头,你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长乐公主不在京城,太后娘娘便是对你有警惕之心,但皇上想要的话……太后拦不住。”
“姑祖母,我想我并非倾国倾城的美人,皇上也不是离开了我就不行。”
宁欣握住了宁老太太的手臂,“你且安心,皇上不会昏庸到轻重不分的程度。”
“我劝不住你,不过欣丫头,你要记得,当心贤妃,她是一条毒蛇,千万不可大意。”
“明白了。”
宁欣笑着应了,她离开燕国公府,宁老太太也不可能再在国公府里住着,命人准备好行囊,宁老太太同宁欣一起出门。
此时燕国公也得到了消息,他撑着手杖走出书房,站在月亮门前眼看着宁欣上了马车,燕国公眼圈微红,对宁欣的愧疚之心更重,宁欣嫁进燕国公府后,一直波折不断。
她是作为人质入宫的。
燕国公的拳头砸着院墙,“李家对不住她,发生变故时,都是她撑起了李家的脊梁!锐儿娶对了媳妇,可锐儿媳妇让人心疼……不行,我去同皇上说……”
“主子。”
老管家阻挡住燕国公,低声道:“世子夫人一向最有主意,您也说她应变能力最强,性格机敏果决,既然她毫无怨言的入宫,想来她心中是有主意的。您疼世子夫人的话,更不能坏了世子夫人的计划,您想,若是世子夫人需要您帮忙或是出面,哪一次她没提前说?”
宁欣指使利用起燕国公来从没手软过。
她一句话不说的入宫去,证明她不需要燕国公帮忙。
燕国公神色落寞,“我帮他们守好国公府!”
“奴才想二老爷很快会上门……”
“不见,他上门来,你就给我将他打出去!省得我被他的混帐话气死!”
燕国公撑着手杖回到书房,自打李冥锐进兵不利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二老爷就没闲着,几次登门来鼓动燕国公同怯战的李冥锐划清界限,他说燕国公一脉不能被无能胆小的李冥锐拖累了……
燕国公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念着兄弟情分没将他怎么样,如今宁欣入宫为人质,指不定二老爷会来说什么混帐话,此时燕国公可不会再念着以前的情分。
万一李冥锐战败,皇帝迁怒燕国公一脉,削去世袭的国公爵位,毁掉丹书铁券,他也认了。
起码燕国公府是毁在了疆场上,而不是毁在了一群混账不肖子孙手中!
在心底深处,燕国公更愿意相信李冥锐和宁欣。
最近这段日子他在书房一直研究南越的地形,命人打听外面的消息,以他的经验判断,李冥锐做了最恰当的抉择,不过昨日传来的消息,让他有点摸不清侄子的进兵思路……分不清他向东边沿海分兵迂回的目的。
燕国公放弃了思考李冥锐用兵的思路,转而想着他能帮上宁欣什么忙。
宁欣奉皇太后懿旨入宫的消息,倾刻传遍了京城,燕国公府一时之间聚集了京城所有人的目光。
二老爷果然在宁欣入宫后便登门来寻燕国公。
他不仅没能进入燕国公府,还被老管家领人用棍棒驱赶。
二老爷对着老管家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他脸上,身上挨了几棍子,被棍子打过的疼痛让二老爷更为生气,“我要见大哥,你这个狗奴才敢拦我?”
“主子吩咐,二老爷若是上门来,便棍棒伺候,二老爷,主子不会见您,您死心罢。”
老管家恼恨二老爷的言行,世子在外出征拼杀,世子夫人入宫做了人质,在这时候,二老爷不说帮忙,还不停的添乱,想要捞取好处,二老爷哪有一点为李家好的心思?
于是老管家打二老爷时,是下了狠手的,把二老爷当作上门讨要好处的无赖处置。
面前站着一排举着棍子的家丁,二老爷晓得他是冲不进去了,一跺脚道:“好,不听我的劝说,我倒要看看大哥被削爵后,如何面对李家的祖宗!”
因为萧欢的鼓动,二老爷已经完全倒向了贤妃一边。贤妃曾经给他过保证,只要二老爷将燕国公祖传阵图交给贤妃,贤妃就保荐他做世袭罔替的燕国公!
二老爷从没听过阵图的事儿,他晓得如果祖传阵图存在的话,阵图只能在燕国公手中。
他频频登门见燕国公,便是想借此机会从燕国公手中得到阵图,有了阵图,他就可以承爵,并享受一辈子的富贵荣华。
……
宁欣走到慈宁宫时,碰到一人,宁欣抬头一看,含笑屈膝,”昭容郡主安。”
“世子夫人不必多礼。”
昭容郡主薛珍扶了宁欣一把,淡淡的说道:“外祖母状况不大好,我是随母亲一起入宫的,如今我母亲在慈宁宫侍奉外祖母,我左右无事,便留在了宫里给外祖母解闷。”
“郡主孝心可嘉,太后娘娘的病情会转好的。”
宁欣笑盈盈的退了一步,同昭容县主擦肩而过,听到薛珍声音很轻的说道:“如果你有难事,可以找我!我会尽量帮你的……我……我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