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 第六十六章

一个尖瘦的脸庞首先探进了房门，然后是它铁青色的身躯。它的动作很缓慢，深陷的眼窝里红色的瞳孔很小，在黑暗中就像两点火星，飘荡在遥远的地方。石正等三人聚集在屋子最里面的火堆旁，左右都是相对还完好的墙壁。伊奥笑吟吟的看着行尸闯了进来，对石正说：“甘尼米德有套剑术比较适合大面积攻击，现在还不着急。”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前方的破窗户，几个断裂开的墙壁缝隙中，又攀进来几个行尸。其实不需要火光，夜视能力已经越来越强的石正，就已经能够看清楚行尸的模样。浑身肌肤是铁青色的，连头发都是铁青色，一绺一绺粘连成刺，全部冲向脑后。肌肉并不发达，胸前的肋骨清晰可数，小腹却鼓鼓囊囊，像一个小球。虽然高矮各有不同，但每个行尸的后背，都无一例外的向后隆起，在脊椎处汇合成深棕色的一道肉翼，不高，就三十厘米左右，但凸起出四个尖刺。甘尼米德还是保持着石正初见他时的姿态，左手剑柄，右手长剑。等到有十几个行尸已经换步接近到三人五米左右的位置，他向前迈出一大步，口中念道：“光明与黑暗，俱是虚幻”，突然就出现在了行尸中央。只见甘尼米德右手长剑挥出，手腕迅速的抖动着，转身三百六十度之间，所有的行尸全部都成了没有头颅的身躯。但是，这样杀伤力巨大的剑术并没有吓唬住行尸，更多的行尸依然摇晃着身躯，慢慢的向屋子里走来。而前方的墙壁，也开始摇晃，石正能清楚的听见汇集在那些断墙下的脚步声，以及行尸发力推动墙壁的摩擦声。甘尼米德一直只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收割着头颅。伊奥在旁边解释说，因为鬼族基本没有疼痛神经传导，所以对付它们，直接砍断脖子是最简单可靠的方法，要不然它们的自恢复能力发挥，会很难缠。伊奥对甘尼米德很有信心，或者说这两个伙伴很有默契。他一边向石正介绍着有的没的，一边留意着摇晃的墙壁。暂时的，他们身后的墙壁还算结实，主要是正前方门窗的方向有些岌岌可危。嘎嘎还是站在石正的肩上，除了甘尼米德的第一剑，嘎嘎发出了一声叫好般的尖叫，它一直安静的侧着脑袋注视着屋子里面一边倒的战局。石正伸手碰了碰它，示意它留意些屋顶的情况。嘎嘎张开翅膀，从屋顶飞了出去。就在甘尼米德挥出第十剑的时候，门窗那边的墙壁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遮去了火堆的熊熊光芒，伊奥发出第一个风刃，维持住火势的强度。而石正则看见外面鬼影憧憧，竟然密密麻麻有着数不清的行尸身影，正在以整齐划一的摇晃，慢慢接近。甘尼米德的第二招出手了。他左手的剑鞘在身前的地面一划，一面有如实质的土墙向扑过来的行尸迎面而去。十几点微弱的星光在土墙的攻击下熄灭。而甘尼米德同时大步流星，从左向右连跨数步，右手长剑或跳或刺，或砍或劈，顷刻间清理出更大的一片空场。这时候伊奥也发动了。初级风刃，看起来并不如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石正只觉得身边的火势猛地向前一窜，而自己的呼吸竟然一窒，似乎空间中的空气被突然抽空了。然后就看见一个一个弯刀般形状的火影，呈一个巨大的弧形绕过甘尼米德的身边，倏忽划过黑暗，回到自己的身边。这么一道闪亮的光华，不仅点燃了数十条行尸的身躯，还收割了十几个头颅。而光明的力量，似乎也暂时阻赫了行尸的前进。石正看见甘尼米德终于有机会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呼吸。夜还很长，战斗才刚刚开始。石正抚摸着腰间的匕首，压制住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行尸背后的那个存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就耐心的等待吧。杀戮还在持续。甘尼米德已经放弃了大刀阔斧的攻击方式，守在火堆前不远的地方，手中长剑与剑鞘俱是利器，兵来将挡，保存着体力。伊奥还是在笑，不过，石正怀疑他是否天生就是一个笑嘻嘻的模样。偶尔发出一道风刃阻止一下行尸的涌动，伊奥居然还能不停下说话。“剑客和你们武士一样，都是怪物！”其实现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伊奥何尝不是一个怪物。“就像武士讲究不断追寻武技的提升，以获得什么终极奥秘一样。剑客，他们根本就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在他们眼里，杀戮不是为了和平或者什么利益，而是为了自身的解脱。”“什么叫解脱？”留意着战斗中的局势，石正随口问道。他的话虽然也不多，不过往往切中核心，这也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伊奥对一个捧哏的需要，全然不像甘尼米德那么乏味。“就是让自己死在战斗中啊！”伊奥笑了，“所以你别担心，比这大的场面他也见得多了。这些对他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修行！”石正一时语塞。单纯为了死亡而战斗？听起来好像是很不可理喻的行为啊！难道，活着，即便是活在一个大毁灭之后的乱世废墟中，竟然是那么痛苦的吗？再次留意甘尼米德的剑法，石正有了些不一样的领悟。甘尼米德的攻击，不管是先前的纵横开阖，还是现在的不动如山，表面看起来，都是极其简单清晰，讲求效率的招式。但联系伊奥的说法，石正却发现甘尼米德有一种气势，一种一往无前，置生死完全于度外的气势。招招攻敌之要害，却忘却自己的生死。正因为如此，实力其实与伊奥不相上下的甘尼米德，却在战斗中发挥出更为强大的杀伤力。石正有些明白了。所谓剑客的解脱，或许不外是一种心境。所谓忘却生死并不是真的不管自己的死活，而是追求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强力发挥。所以，剑客必须投入到无穷无尽的杀戮中，一则是为了锻炼心性，二则是强化体能的耐力。对照着侠客行中的种种理论与功法，石正缓缓坐下，放松了自己的肌肉。那柄黑色的匕首，他顺势放在了自己的膝上。静静的，等待着出手的良机。———————————————————————————————————今天两章到。推荐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