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暴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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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九嶷的眉宇间冰冷如寒霜，肃杀一片。

他一步步朝叶暮接近。

透过船舰上的光罩，已经能够清晰看到，那些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紫色雷霆正在变得稀疏，而在船舰远处，也隐隐传来一道白光。

以辛九嶷的眼力自是看出，那白光赫然便是阳光！

远处有阳光若隐若现，岂不是说明这道封锁妖魂海的紫雷壁障，已快要消失不见？

禁制不在了，留着叶暮还有什么用？

想起那日在角斗场上的场景，辛九嶷积郁在心中几个月的怒火不受控制地涌遍全身，他已等待这一刻许久，他要让叶暮在看到那一缕阳光之时，便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在一个人看到希望时杀死他，这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辛九嶷古井不波的心泛起一丝涟漪，斜插背后的暗哑长剑仿似感受到他心头的兴奋与杀意，剑身也随之嗡鸣颤抖起来。

四周的人群仿似也察觉到什么，齐刷刷朝辛九嶷望来，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远处的叶暮，随即恍然大悟。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怜悯之色，兴奋之色，但却没有人阻拦辛九嶷，在他所过之处，人们纷纷朝两侧退去，生恐接下来的惨剧会波及到自己。

即将冲过妖魂海的禁制，叶暮的作用已失去，谁还会为了一个没用之人去触犯圣地琅琊的霉头？

此刻，头顶雷霆倾泻之声渐趋微弱，就像宣战的鼓点走向尽头，气氛沉寂中带着凛冽的杀气。

此刻，只有叶红妆、宁胤、宁晨、上官青羽、梁沛五人，围拢在叶暮身旁，神色凝重，抿嘴不语。

此刻，雪禅夫人立在远处，正在飞快地跟钟祢衡说些什么……

……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早有预谋的杀戮即将开始了！

然而，身处甲板最前方的叶暮，却浑似没有反应一般，他怔怔地看着远处，嘴中喃喃自语：“风暴么，好吓人啊……”

便在此时，黄金魅离号彻底驶过紫雷壁障，驶进一片明媚的阳光之中。

然而，沐浴在这温煦的阳光中，甲板上的众人却仿似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他们的神色呆滞，眼眸中更蔓延上无尽惊恐，看着远处的海面，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起来。

风暴！

漩涡！

浩荡无边的蔚蓝海面上，一个百人合抱粗的巨大漩涡直插云霄，犹如擎天之柱，自远处海面轰隆而至。

仿似龙卷风，更像来自海底深处的风暴之眼，漩涡夹着隆隆呼啸的飓风之音，一路所过之处，海水席卷腾空，水花飞溅如泡沫，这幅情景就像神祗伸出的巨大手掌，随意一挥，便把天地搅乱，混乱如末日降临！

谁也不曾料到，在船舰刚刚离开那恐怖之极的雷霆壁垒，便会迎来这幅末世画面，甲板上的人几乎都呆在那里。

惊恐的清晰犹如山洪暴发一般，人们惨白着脸，圆睁着双瞳，犹如热火上的蚂蚁一般，乱成了一片。

妖魂海禁制已过，彼岸新世界已经在望，可为什么会出现一道恐怖至极的天地风暴？

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一刻，再没有人去关注辛九嶷与叶暮的恩怨，相反，他们拼命似地掏出压箱底的法宝，只希冀在风暴来临那一刻，不会被撕碎成粉末。

风暴呼啸隆隆，虽在极远的海天相接之处，但那撕碎空气的狂暴声音却已彻响在众人耳膜之中。

飓风也随之肆虐，黄金魅离号如同一根稻草一般，在那巨大的浪涛上起伏跌宕，坚固的船体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响声。

就在这岌岌可危的时刻，立在甲板前方的叶暮突然转过身来，眸光宁静，从众人脸颊上一一扫过，那淡然从容的声音也随之飘荡在众人的耳畔。

“我知道，在你们大多数人心中，我叶暮仍旧是那个卑贱的奴才，只不过运气好才走到了今天。我也承认，你们看不起我的确很有道理，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让人瞧得起呢？”

叶暮自嘲一笑，浑然不理会四周投来的惊疑目光，继续说道：“但是，谁规定身份卑微就不能修炼？就不能追寻天道？就只能受到世人的排挤与冷落？”

声音琅琅清晰，平静温润，落在众人耳中，却仿似带着千钧的力量，成了直指本心的质问，他们怔怔看着远处那个削瘦的少年，心中仍旧在疑惑，这家伙……莫非疯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当着众人的面吐苦水？

叶暮没有去看众人的神情，说出这番话之后，仿似让他抛去了心头的枷锁一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然后他指着头顶由星海流光形成的光罩，说道：“这玩意大概能抗住风暴的撕扯，就当我叶暮送给诸位道友的最后一个礼物吧。”

抵抗风暴？

众人被叶暮抛出的礼物砸晕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彻底呆在那里，大概没想到叶暮在此时此刻竟会如此做。

难道他不知道，辛九嶷要杀死他？

难道他不知道，在场之人没几个愿意帮他出头的？

最后一个礼物……

有那心思灵巧之辈，很快便从叶暮的话中品出一丝异样的味道，这家伙该不会是要自杀吧？

无论如何作想，众人知道这个‘礼物’真的太珍贵，珍贵到能挽救整艘船所有人的性命！

他们的神色变得复杂，想起叶暮刚才如同诉苦的话，心中更是不可抑制地涌出一丝惭愧，但更多的却是感激。

他们知道，如果叶暮愿意，完全可以与整艘船的人同归于尽，而不必憋屈地死在圣地琅琊的手中。

叶暮这样做，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激？

“叶小哥，在抵达彼岸新世界之前，谁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俺胡展过不去！”人群中，有人大喊出声。

“对！谁跟叶小哥过不去，我张锦贵也不答应！”

“算我一个，老子豁出去了，叶小哥胸襟磊落，古道热肠，咱们怎能看着他受委屈？”

“还有我！还有我！”

……

声浪如潮，人们大喊着开始支持叶暮，话语中虽没有点出圣地琅琊的名字，但圣地琅琊之人岂会听不出其中味道？

辛九嶷的脸色阴沉下来，在他身边的长老和弟子也面面相觑，措手不及。

在以前，何曾发生过跟自己圣地琅琊叫板的事情？

没有！

从来没有！

然而今日，这样的事情却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面前，就像被打脸一般，辛九嶷心头怒极，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耻辱感弥漫心田。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只要自己敢动手，必将迎来在场上万修士的攻击，这个局面是他圣地琅琊根本不能承受的。

这小子，好毒辣的心计啊！

辛九嶷目光如电，径直锁定远处的叶暮，看着那小子平静淡然的脸颊，恨不得一剑劈碎了他。

仿似感受到他的目光，叶暮抬起头，浓郁的剑眉平展如刀，唇边却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朗声说道：“诸位道友的美意，我叶暮心领了，但这是我与圣地琅琊之间的恩怨，还是希望诸位道友莫要插手。”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若诸位道友把我叶暮当做朋友，那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诸位能多帮助我身边的伙伴，叶暮感激不尽。”

众人愕然地看着叶暮，不知他是如何作想的，但见他神色决绝，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纷纷答应必然不会让叶暮身边的伙伴受欺辱。

叶暮心头如释重负，一脸郑重地朝四周众人抱了抱拳。

然后他挥手制止住欲要说话的宁胤等人，轻声道：“如果我在，哪怕圣地琅琊杀不了我，也会把怨气发泄到你们头上。这是个解不开的局，只有我离开，你们才会得到安全。”

“在这茫茫大海上，你要逃向哪里？”叶红妆抬眼望了望远处渐渐逼近的风暴漩涡，清丽不起波澜的玉容上罕见地浮起一抹忧色。

叶暮微微一笑：“放心，没有找到父亲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说着，他朝远处的辛九嶷瞟了一眼，心中暗道：“同样的，不灭了你圣地琅琊，我叶暮决不罢休！”

轰隆隆！

惊涛骇浪似滚滚雪浪一般涌来，把黄金魅离号抛向半空中，然后以一种惊险之极的姿态重新跌入第二道接踵而来的雪浪之中，远远望去，黄金魅离号仿似被雪浪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一根稻草一般，显得如此孱弱不堪。

嗡嗡……

震碎耳膜的风声肆虐之声轰然彻响天地之间，在那一道道巨浪后方，插入云霄的风暴漩涡终于来了！

甲板上的修士早已准备多时，面对此幕，他们牢牢磐固身体，努力不让身体被抛出船舰，同时眼睛纷纷朝那光罩之上望去，虽说叶暮早已保证光罩可以抗下风暴漩涡的蹂躏，但他们还是打定注意，一旦光罩破碎，他们便架起遁光在第一时间逃走。

相较而言，叶暮显然要镇定得多，他立在船舷一侧，清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决然坚定之色。

终于来了么？

他从那只有百丈距离远的风暴漩涡中收回目光，然后在叶红妆他们脸颊上一一扫过，莫名其妙地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