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在讲武学堂相互切磋战术的年代了,郭松龄和李杜顺手找了个僻静角落,就着地上的积雪开始比划起来。
“你看……”郭松龄顺手划起了明山攻防战的示意图,“从地形上来看,明山是关键枢纽,但却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认为的易守难攻之处,这便带来两个意思,第一,这地方小鬼子是非要不可;第二,这地方在小鬼子看起来要夺取并不费力——特别是,在10年前有过旅顺203高地争夺战后,鬼子已经自认为可以夺取任何阵地和山头,这便是这场战斗的核心精要。”
“听说你只放了一个团?”
“明山地盘不大,一个团足够了,其他兵力都在二三梯队。”郭松龄笑了,“别看鬼子有4个联队的进攻兵力,可是只能逐次投入展开,而且又进行了长途跋涉,士气和体力都比不上以逸待劳的我们。当然,一开始我和你的疑惑是一样的,明明我们在兵力和装备上都不逊色于鬼子,可为什么要强调用防御歼敌呢?”
“是的,都说最好的防御是进攻,你这套防御是进攻的最高境界,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迷惑归迷惑,仗一打,我就明白过来了。植初,我告诉你,我们部队是将轻机枪配发到班一级的,可是,鬼子没有哇——而且,鬼子死板的很,一个劲地强调重机枪只能用于防御作战。在向山头进攻的时候。根本没有多少火力压制。”郭松龄举起了秦时竹当年讲授地战例,“大帅告诉我们,为什么拿破仑时代地战争排的是密集的作战阵形,而到了普法战争的时候。队伍展开变成了散兵阵形?”
“哦……”李杜顿时醒悟过来,一模一样地复述了秦时竹地讲课,“从数量关系上衡量,决定攻防作战胜利与否的取决于兵力和火力的密集对比——当兵力密度大于火力密度时,虽然进攻方会付出较大牺牲,但握有人数优势的一方往往能轻而易举地压倒对手,而当火力密度大于兵力密度时,虽然人数多的一番握有较大的火力优势。但不可避免要付出惨重的损失,而且还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在一定地空间里。兵力密度是呈算术级数增长的,火力密度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地,特别是最近20年以来,火力增长的速度远远大于兵力增长的势头,这就使密集进攻成为一种自杀行为。/”
“一挺轻机枪,在火力密度上等于一个排的步枪齐射!你说,鬼子怎么干得过我们?”郭松龄笑了起来,“虽然明山打得很激烈,鬼子也很拼命,我们师也有一个连队全部打光的例子。可在整体上。敌我伤亡比例是李杜点点头:“归根结底,还是你们打得好。够顽强,203高地不是让小鬼子用人海战术拿下来了么?”
“203高地有偶然性。那是一个孤立点,明山也好,辽阳也罢,都是有后手的。我进京觐见总统,总统说的话很有意思:为什么说防御是进攻的最高境界,不是说我们就是消极防御,坐等敌人来攻——那是被动防御,我们说的防御,是指通过大势和战略,把鬼子逼到不得不进攻我们的铜墙铁壁地份上,这是压迫性地防御,也是积极防御……”郭松龄给李杜打气,“现在整个中日大战的局面,就是总统说地积极防御。我们在山东战场先胜了一局,又在海上和经济上将鬼子逼得死死的,他不来进攻,便是死局,便是败局,甚至于进攻一般地地方都于事无补,非得用辽阳或者沈阳才能证明自己——这就把压力压在了小鬼子身上!”
李杜激动地一拍大腿站立起来:“好!兄弟到现在这会,便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么激动呀!”两人说得热烈,丝毫没主意蒋方震和陈宦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后了。
“呀,蒋总长、陈副总长。”两人连忙跳起来敬礼。
“见外了不是?”陈宦故意板起面孔,“几年前还是二庵兄的,这会儿就称呼官职了……”
李杜和郭松龄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们方才在讨论辽阳的战事,所以……”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有说不完的话。”蒋方震调侃道,“我的副官早就报告你已经到了,我坐等不来,又等不来,干脆和二庵兄一起出来瞅瞅,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蹲在这里比划。唉,作战室有的是沙盘和教鞭啊,说来说去,估计还是怕见我这个教官。”
当年在督练公所,蒋方震和秦时竹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插曲,郭、李二人原来也是班上学生,现在听到旧事重提,俱是大笑。
“辽阳的地形我比较熟悉,可以说,并不是一个容易防守的地方。”陈宦也蹲了下去,在雪地上划出道道,“你们看,主城、工业区、东面从摩天岭一带而来的通道,都是需要大力防守的地方,恰好构成一个向东南方有所歪斜的品字形,这三个战略支撑点是唇齿相依的,攻破其中任何一个,均可以对其余两个造成侧翼压力,所以,一个都丢不得!丢一个等于丢全部!可是,我们的兵力不足于支撑全面布防、层层阻击,这便需要发挥防御优势!”
“弹性防御!”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战术。
“是的,除了固定主要防守部队以外,辽阳军指挥部还要掌握一支精干的力量,最为直属预备队,平时不轻易动用,在关键时刻要拉得出,顶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固定部队,划分防御区域我已经想好了。”李杜一一比划道,“主城由15旅防御,东线通道由17旅担纲,工业区最为紧要,而且面积也最大,由2师担纲。前线指挥部设在三个点的中央!只是精干的预备队……”
“怎么?选不好?”
“我本来属意6团担任,但心里似乎又不踏实。”李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人数是2师最多,抽调总预备队,自然只能从2师抽调,可无论是团还是45团,实力都在伯仲之间,哪有堪堪如此得力的精锐?”
“要不,抽调其他部队?”蒋方震试探地说道,“从其他师抽调最精锐的营,或者,实在不行,我战区指挥部向大本营报告,从两个中央师里抽调兵力给你。”
陈宦也说:“植初,这不是小事,你也不要难为情,你不过就1师2旅,防守辽阳这个无险可守的地方要整整15天,要面对4个日军头等师团,没那么容易的,你看中谁的部队了,你说,我给你协调,保证要人有人,要枪有枪。”
李杜苦笑:“来不及了!两位长官,不瞒你们说,我本来以为辽阳打7天就够了,所以都是按照这个思路进行的,认为部队调来调去,麻烦,不但体制不合,我和他们也不熟悉,配合上肯定会磕磕碰碰,所以就没想,认为凭藉着1师2旅足够了,其余精锐,留到反攻时再展开也不迟。可现在是这样的一个局面,我们摆明要让鬼子在辽阳把血流干,没有得力部队,确实棘手,而且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大本营反应再快,一来二去,调集、整合也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一直沉默不语的郭松龄打断了三人的言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茂宸有什么好办法?”
“你要的部队,总统给你准备好了,而且……”郭松龄卖了个关子,“保你满意!”
“谁?”蒋方震和陈宦大喜,“哪部分的?”李杜伸长了脖子!
“总统说了,给你2个营,但是,比寻常一个团还要厉害。”
“啊!”陈宦还有些惊讶,蒋方震已经反应过来了。
李杜明显兴奋起来:“是不是?……”
“正是!”郭松龄郑重其事地从胸口袋掏出一张纸,“总统手令,辽阳战事严峻,为增强力量,即日起,新民营归建,辽阳营拨给辽阳军指挥!”
“太好了!”李杜激动地差点没有一蹦三尺高,“知我者大帅啊,大帅!”
“辽阳营?新民营?”陈宦有些不解其意,还在仔细思考,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神秘部队呢?他虽然进入参谋总部的时间不长,可方方面面的情况也都了解过了,从来没有听到这两个营头的传说。
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蒋方震,后者也是笑笑:“让茂宸说罢……”
当然,在任何一本官方手册上,都是查不到辽阳营或者新民营的名头的,因为,这不是正式授予的番号,而是约定俗成,一直继承下来的传说而已,或者说,只有一直跟随秦时竹的起家班底,才能真切地懂得,什么叫新民营,什么叫辽阳营,才能真正明白,这两个称号后面,蕴藏着什么样的能量和地位。
这种力量,将在辽阳血战中绽放、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