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领事急得团团转时,在上海附近海面的英舰给他发来电报:中国海军主力舰队抵达上海附近洋面,有登陆企图……虽然外交部的老爷给了“继续观察、加强监视”的含糊命令,英国舰队也或多或少地给中国海军制造了一些麻烦,但毕竟无法阻止海军陆战队在上海的登陆。伴随着陆战队特有的轻便步兵炮射击声和海军舰炮的打击,雷震春的部队乱做一团。原本以为中央政府顾及上海众多租界的因素而不敢动武的预期完全变成了泡影,萨镇冰在海军旗舰上亲自坐镇,海军在经过第二次整肃以后士气高涨,早就憋足了劲要给对方一点关颜色看看。而以陈明礼为代表的新兴力量更是摩拳擦掌,将这次平叛看作是检验自己实力和训练水平的最好练兵场。虽然陆战队只有一个营的兵员,但来势凶猛、火力密集,雷震春仓促间根本找不到应付办法,临时构建起来的街垒和工事根本就不能抵抗陆战队的猛攻,陈明礼也颇有些计谋,一边配以火力压制,一边进行宣传讲话,告诉对方卢永祥已经归顺,南京已经被围的消息,并进行一以贯之的教育——“投降不杀,发给路费”,在打击、茫然不知所措和路费的吸引下,很多叛军乖乖放下武器投降,陆战队以仅仅1000余众就俘获了近3000多的敌军,而且还有更多的敌人溃散。
陆战队的登陆和上海方面的战事也大跌帝国主义观察家的眼睛,虽然才一个营的兵力,但火力凶猛,支援到位,打得有声有色。原本趾高气扬、神气活现的列强在华军事力量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海军大打出手、陆战队跑动分割,竟然没有人想到阻止的。或者说,阻止也没什么用,秦时竹早就下了死命令,如果英国人胆敢挑衅。就把他的远东舰队击沉,把租界占领过来,看看大英帝国到底愿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英国方面虽然派出外交人员予以抗议,但萨镇冰根本不予理睬,反而下令部队“给我狠狠地打,现在帝国主义都忙着狗咬狗。哪里管得了这些?只要造成既成事实,就是帝国主义派军队来咱们也不怕。”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严令部队不得靠近租界,更不得主动招惹外国势力。在炮声中,各国外交人员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上海则是从小刀会起义以后再一次经历战火。好在陆战队进展顺利,平素胆小的市民阶层对于叛军也无多少好感,形势都还在控制之中。
事实上。得知消息地朱尔典也是百感交集,怒的是国防军居然虎口拔牙,根本不把大英帝国的势力放在眼里。惊的是卢永祥倒戈,陆战队推进顺利,中国的国防力量已不能用以前的标准来衡量,真要进行武装干涉,恐怕根本是力不从心。不过,最最要紧地还是欧洲局势,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大战即将打响,事关帝国霸业和全球利益,大英帝国无法为远东浪费哪怕一个士兵的兵力。“这个疯子。又让他占了空子。”他喃喃自语,又像是怒火冲天的发泄,说真的,除了发怒和恫吓,他还真拿秦时竹没有什么办法。
“该怎么办?”老资格的外交官陷入了沉思,在手中好牌不多的前提下要把这场比赛打赢,难度委实不小,自秦时竹上台后,中国人出奇般的难缠——西藏方面的嘴皮子还没有磨够就又来了这么一出。他有时候心里后悔地要命,当时在秦时竹发动护国战争的时候就应该继续袁世凯,只有从这个胖子身上才能榨取最大的利益,可惜仅仅是一念之差,让形势发展到目前不可逆转地地步,怪谁呢?当然,中英之间扯皮吵架的事情多着呢,前不久汇丰银行里有关奕的1000万英镑存款至今还扣着,这又是矛盾的一个渊源。做为中国通。朱尔典虽然很熟悉中国。但根本不能理解中国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用对待清政府一样的眼光来看待北京新政府。不碰个头破血流是决计不会回头的。
“可恶的德国人,不和我们高贵的白人联合起来对付这些野蛮人……”他还在诅咒威廉二世,事实却已无法挽回——德国在宣布法德进入战争状态后,立即利用先期已经动员的部队执行史里芬计划,直扑比利时。
朱尔典手中捏着地情报,就是国内刚刚转发过来有关德国向比利时提出“借道”要求的最后通牒,白痴都知道比利时不会同意这种方便,德国的进攻就迫在眉睫。虽然用不着朱尔典负责欧洲事务,但他用膝盖就能想出来伦敦那些老头子的用意:是在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难道就这么便宜秦时竹?这一年来,对方扮猪吃老虎,让他屡屡吃瘪,怨气和仇视早已积累到无法抑制的地步,好不容易盼来这次机会,却要服从欧洲战事的大局,如何能不让人心焦?
别看朱尔典在指挥各处领事时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其实他心里焦急的很。对华外交一直打不开局面,决策屡屡出错已让这位老资格外交官的地位摇摇欲坠,若不是看在他有些人脉,本土又派不出更合适的人接手,早就该卷起铺盖走人了,现在这样横生变故,灰溜溜走人地结局可能并不能预料,但关键是和秦时竹的较量没有取得胜利,这口气是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怎么办?
在团团转了无数个圈后,他终于想到一种可以挽回败局的思路,当下兴奋地大喊:“备车、备车,我要去日本使馆。”
“尊敬的朱尔典先生,您专程是为此事而来的?”笑容可掬的日本公使日置益这次倒没有拐弯抹角,听了朱尔典的提议很快就有了回应。
“是的,想必阁下也清楚,今天中队已在上海登陆并与护法军交战,我们认为这严重侵犯了租界地地位,构成了对各国在华利益地威胁,我希望……”
“我并没有听说国防军对各国的利益有什么侵害,根据我们外交人员地报告,上海确实发生了激烈的交战,但租界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各国侨民地生命财产安全也没有受到侵犯,似乎您过虑了。”
“据说国防军还要围攻南京。这又是一场长久地战斗。难道贵国真地无动于衷么?”
“虽然帝国密切关注中国内部形势地变更。但总地说来。我们认为这种变动属于可控制地范围。不至于影响各国地利益。在目前没有干预地必要。动用敝事力量干涉武装团体地行动是严重介入中国内部事务。我根本没有这个权利。况且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国家承认冯国璋所谓地护法军为交战团体。他们现在还只是不被承认地叛军。”日置益用打太极地方式。轻轻松松化解了朱尔典地话语。
“那么胡汉民、李烈钧这些人也是么?难道你们要眼看中国落入一个独裁者之手么?”
“朱尔典先生。真地非常抱歉。我一直都钦佩您地学问和经验。但这件事恕我难以接受……或许在适当地时机。”
“哦……”朱尔典精心编织地最后一个肥皂泡破灭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走回使馆地。
“英国人沉不住气了。”目睹朱尔典失魂落魄地样子。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出现在日置益地脸上。
“真想不到,英国方面居然是这么莽撞。不过公使阁下,我倒觉得朱尔典先生的提议并非没有道理,目前秦时竹太过于强势,对于各国的态度日益强硬,将来恐怕……”驻华武官也陪同会见了朱尔典,他对这项提议有一些心动。
“中国有句古话,关心则乱,以朱尔典的精明,他未必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事态紧急,他饥不择食罢了。”日置益对于朱尔典这次违反基本外交常识的作法没有感到过多惊讶,“换了我在他这个位置,我恐怕也是如此失态。”
“公使阁下,有件事情鄙人很不明白,既然我帝国机关极力推动冯国璋等人举事,甚至给胡汉民、李烈钧等人提供援助,为什么真到了变故开始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呢?怎么说英日也是盟国,况且这件事上我们彼此有着共同利益。”
“确实如您所说。我们原本确实打算如此。但欧洲局势地变化让这种可能性化为乌有,我们有比这个更远大的目标。”日置益恭恭敬敬地问道,“大佐阁下,以您的军事知识判断,支那国防军与护法军之间的交战,何者可以取得胜利?”
“如果没有外界的干扰,毫无疑问是支那国防军取得胜利,他们不仅本来就在武器和人员上占有优势,更重要的是目前卢永祥已经倒戈。冯国璋面临四面被围困的局面……”
“如果要让护法军取得胜利。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如果帝国直接出兵,需要四个师团;如果给予间接援助。我估计需要提供价值1亿日圆的军火和军费……代价还是很高地。不过这与在华利益比较起来,却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我们放弃这种代价昂贵的援助,反而用这种形势换取以下这样的利益,您觉得划算吗?”日置益一边询问,一边有意无意地用手指在墙上地图的某处画圈。
“青岛?”
“对。昨天傍晚,在德法进入战争状态后,外交部专门给我发来急电,要求我们暂时不要参与中国目前的内部纷争,帝国有更重要的利益需要获取,而这个目标就是青岛乃至整个山东。”日置益得意地站立起来,“虽然内阁对参加同盟国还是协约国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但大家一致认为,帝国的利益在于东方,在于巩固自己在远东和太平洋地地位,夺取德属山东和太平洋诸岛最终成为内阁一致认可地方针。现在,不仅内阁,连军部也赞成这一方针,认为这次欧洲大战正是树立帝国最高地位的天赐良机,我们要把握机会就不能不在某些方面进行取舍。”
“您地意思是?”
“我们通过秦时竹来获得他对帝国占领山东的谅解,换而言之,无论冯国璋也好、胡汉民也罢,都是我们下棋过程的弃子,随时可以舍弃。”
“我对他表示赞成并不乐观,在他起事的时候也是满口答应,结果帝国丝毫没有什么优惠。”
“这次不一样,南方的护法军每时每刻都在动摇着他的威信,作为一个政治家,他应该明白究竟是南方重要还是山东重要,他会做出取舍的。”
卢永祥的倒戈、雷震春的溃散让朱瑞这个骑墙派惊出一声冷汗,原本以为的势均力敌仅仅过了两天就变成这样一个局面,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为了避免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他赶紧发布声明,他个人服从中央,呼吁各方保持克制,并希望能够居中调解。“想调解?就凭他?”秦时竹放下朱瑞的电报,不以为然,“不用理他,等收拾完了冯国璋一并收拾他。”
“报告总统,江西战场的战报已呈报至大本营。”
“进展如何?”
“湖南程潜部拒绝了李纯、李烈钧和胡汉民等人的威逼利诱,决定服从您的命令,集结军队攻打李纯所部,眼下小股部队已交上了火,双方互有损伤。”
“程潜倒是出人意料,这个年轻人有前途。然后呢?”
“我军其余部队也陆续进入安徽境内,即将对李纯所部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只要他不跑,有把握全歼。”
“电告蓝天蔚,最好能用政治攻势瓦解敌军,多保留一些圆气,国家就多一分希望。”
“是。”
“上海战事如何?”
“海军已对叛军进行了有效炮击,陆战队抓获了不少俘虏,后续部队也已陆续登陆,在他们的打击和穿插分割下,雷震春所部出现崩溃,已有3000多人成为俘虏,开小差的士兵甚至超过5000,目前雷震春手中直接能掌控的部队不到3000,据说他本人也已经化妆逃走了。”
“逃走了?”秦时竹一愣,“这个脓包,怎么溜得这么快?”
“听说陆战队派出了一支迂回的部队,误打误撞包围了他的指挥所,将所有高级军官和参谋都一网打尽,唯独走漏了这家伙。”
“溜就溜吧,天涯海角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萨次长来电说,如无意外情况,上海可于明日全部拿下,目前陆战队伤亡甚微,海军守备队也在各处登陆,上海秩序逐渐恢复,不过陆战兵力不足,无力向南京推进。”
“冯国璋有人去解决,不用担心。”秦时竹想了想,“不过海军要派遣浅水舰艇进入江西,对李纯形成威慑,逼他迅速就范。”
套在“护法”军脖子上的绞索已越来越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