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同样夜深了,陆军部里灯光亮堂着,从袁世凯处回来后的段祺瑞在挨个布置任务。
“给曹锟下命令,让他今夜午夜之前务必登车上路,增援京城;给南方的第五师、第七师发报,让他们抓紧时间,迅速通过津浦路北上,准备和第五旅一起打通联系;让王占元的2师、杨善德的4师也抓紧时间部署增援到位;海军方面的补给务必抓紧,明日上午必须载着官兵北上通过海路增援……”段祺瑞一口气说了很多。
“那江苏方面的部队,安徽方面倪嗣冲的部队、卢永祥的部队、江西方面李纯的部队怎么办?”
“除留下必要兵力维持当地治安后,迅速北上。老头子都已经快被人包围了,再磨磨蹭蹭可就真来不及了。”段祺瑞一挥手,“告诉小徐子(徐树铮),让他迅速来北京协助我(此时还在湖北主管兵工厂),我忙得团团转,连个帮手都没有……”
众人一一听令,“还有冯(冯国璋)将军和张勋的辫子军怎么办?”
一想起张勋,段祺瑞就来气,打仗不行,劫掠倒是一把好手。他恼怒地说:“算了,让张勋就地维持治安,通电华甫明日务必开始北上增援,他要是不来,我亲自去请他……”
执法处处长陆建章也站在旁边,听到这里只有无奈地报以苦笑。
“陆处长,你们执法处要务必加强巡逻,防止奸细混进北京城,从今夜起,没有我和你签发的手令,任何人都只能出不能进北京城……北门防御你可以不管,我会交给拱卫军办。PaoShu8”
“是!”陆建章两腿一并,举手敬了礼就走了。刚到外面,就有人凑上来,低声地说:“大人。大人。夫人突然生重病了,请您马上回去看看。”
陆建章听了,匆匆忙忙将公事交待给手下,回到了家里,让他迷惑不解的是,自己老婆明明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看不出来有什么病。
“夫人……”
“有人送来了这封信,说是你外甥冯玉祥送来的,我琢磨着事关重大。就赶紧把你招呼来了,你先看看吧。”
陆建章用迷惑地神情拿起信,这个外甥早不来、迟不来,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来信?
陆夫人用平淡的语气说:“信,我已经看过了。确实是焕章的笔迹。我别的不问,就说这事你怎么办吧?”
“夫人别着急,容我慢慢看来。”陆建章慢慢展开信笺看起来,这个亲外甥。还真会来事,千万不要牵连你舅舅啊。
冯玉祥的信内容不长,除开开头一段是叙旧和人伦虚文外,中间就是向陆建章说明了老袁的劣迹,解释为何要发动护国战争的原因并表示自己是竭力赞同地。这还不是关键,陆建章也是明白人,知道现在双方彼此处于不同阵营,自然要各为其主。重点在于结尾地寥寥数语。PaoShu8冯玉祥委婉但坚定地指出。秦时竹、陆尚荣对他陆建章很是“上心”,一来陆建章身居要职。掌握了不少袁政府的机密内容,像张振武一案几乎就是陆建章一手操办,赵秉钧虽然交待了一些但没有能说明全部,秦时竹很想从陆建章口中得到些什么消息;二来陆建章掌握了京城的治安,冯玉祥转达了秦时竹的原话,要求陆建章切实维持秩序,不得发生军警劫掠事件,否则后果自负;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希望陆建章能与护**方面合作,如果同意,那么在今夜两更时分窗台上放一盆花,自然有人前来商议如何操作。
冯玉祥最后耐心地写道:“……值此多事之秋,国家有难之际,祥窃为舅思之,当有益于国家。袁世凯已成独夫民贼,全国皆欲除之而后快,望舅深明大义……如此,国家幸甚、祖宗幸甚。”
陆建章看完信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就知道对他触动极大。
“夫人,此信是何人送来?有多少时间了?”
“时间不长,送信的是一个旅店伙计,说是受人差遣前来送信的,我一看事关重大,赶紧叫人来通知你,到底怎么办?”
“玉祥啊玉祥,你可给你舅舅出了个难题。”陆建章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办公了,“这怎么办呢?夫人的意思呢?”
“我是妇道人家,不懂国家大事,不过我想既然是你亲外甥写来地,自然也有他的苦衷。”陆夫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看他倒是过得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旅长,这番看来更是卯足了劲要大干一番,他要是能把你说动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该把那个副字去掉了吧……”
陆建章苦笑了一声:“他事情办成了能升官发财,可是我们怎么办呢?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老头子眼下虽然生病了,但段总理还控制着大局呢,我一个小小的执法处长,能帮得上他们什么忙?不要事情办不成,连性命也搭进去。再说,袁公对我有恩,当时革命党闹事,玉祥也是参与地,那时我多怕被牵连到啊,整天提心吊胆地,这日子你不是没过过。但袁公没有听信谗言,反而继续委我以重任,现在情急背叛,怕为千夫所指。”
“你还真当是他器重你?他那时估计早就有了自己做大总统的心,正想借革命党的手来推翻皇帝,自然不会为难你。”
陆建章为难了,夫人的话还是有点道理。陆夫人见陆建章这个样子,知道他已有几分动摇,接着敲边鼓:“至于说到千夫所指,我看袁世凯现在才是千夫所指吧,我虽然没出门,但街坊小道都有消息说袁大总统地不是,革命党骂袁世凯是刽子手不说,连前清那些官员、满人也在骂他是大奸臣。你现在和他撇清关系,将来株连也不会株连到你头上,我可是听说你给他办了不少事。”
“上命差遣,身不由己。PaoShu8”陆建章苦笑着说。“我要是不做。总是有人会做的。”
“这就对了,他养你还不是和养条狗差不多?”陆夫人话虽然不多,但言语颇为犀利,“但自古以来,有哪条狗有好下场呢?你看看赵秉钧……”
“嘘……”说到赵秉钧,陆建章有些害怕了,欺瞒别人可以,自己夫人可是对这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赵秉钧的家人还被你关在警察局吧?是不是等事情完了他们也得死?”陆夫人瞟了一眼陆建章,“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夫人言重了。这倒不至于。”提起赵秉钧,陆建章心里直打鼓,堂堂一个总理、直隶都督,为袁世凯鞍前马后服务了那么多年,老袁是说杀就杀。丝毫没有余地。自古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看来,袁世凯纵然不是皇帝也比皇帝要凶残些。
“不至于?是不至于,赵秉钧毕竟是一国宰相。人家要杀还得动这番手脚,可是你呢?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处长,要杀你还不是杀条狗似的。老爷,我不怕死,就怕死的不明不白,进棺材了还要被千人唾骂。你干了坏事,我心里有数,这些罪孽咱们可是要还的啊。不然将来到了阎王那里你我都不得超生。”说着说着。陆夫人就哭起来,“我从来没求你什么。这次我求求你看在你外甥地份上,听我一句吧。”
“唉……”陆建章重重地坐倒在椅子上,拿起那封信又反复看了几遍。
“会叫我做什么呢?不会让我去杀袁世凯吧?”他地思绪已经完全混乱了,脑袋里搅成了一锅粥。
陆妻先拿过信笺把它烧了,然后开口道:“不管是什么,咱们得先答应,若是事情忒难办,咱们可以不办或者明说办不到。这样玉祥地差事算是完了,秦大帅那边他也好交待,万一将来有个好歹,他还能帮我们说说话。当然,具体干不干,还要老爷您拿主意……”
“夫人,我也不瞒您,东边地护**已经打过了天津,这朝北京这里开来呢,北边的护**已经过了长城,也在朝城里进军,这诺大的北京城,防守的官兵少得可怜,只有区区1000多人。大总统怕是撑不下去了。”
“这么说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陆妻没有太大的惊讶,“那你还犹豫什么?人家要是打进城来,就用不着你了。”
陆建章反复权衡,在卧室里踱了半天的步,犹豫了半天,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夫人,等会时候到了,你就摆盆花出去,下人什么赶紧指使他们去睡觉,没有吩咐一律不得过来。”
陆妻点点头,夜色更加深沉了。
沈阳大本营灯火通明,这里作为护国战争地总指挥部,在开战以来,一直忙碌着,虽然已是深夜,但由于前线战局进展顺利,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丝毫不见有任何困意。
“报告大帅,我军目前所处的方位如下:陆副司令带领12师一部作为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武清一带,预计明日清晨可以到达廊坊一线,据悉,敌人已经把曹锟的第3师摆了上来,可能会在廊坊一带遭遇,根据前线的侦察和截获的电报显示,来地是第3师第5旅和炮团,由吴佩孚领
“吴佩孚吗?”秦时竹沉吟半天,这可是北洋集团中最能打仗地将领,还得提防一下,“通知陆副司令,要妥善推进,不可孤军深入……”
“是!”
“唐山和大沽方面,我军已完全控制了局势,被俘虏的北洋军士兵已基本遣散完毕(军官照例是要继续关押,被遣散士兵如果本人要求继续效力且身体强壮无不良嗜好的,可以运至后方编入预备部队),除留守部分和必要的预备力量外,21旅、23旅主力,12师余部都登车完毕,陆续往前方开拔途中,预计今夜将通过天津。据悉,各国驻天津部队已得知我军动向,没有采取干涉行动只是在租界一带加派了力量。按照大帅地要求,他们将尽快通过天津,防止发生纠纷……”
“告诉前线,重装部队,如战车部队、重炮部队要优先予以登车开拔,以便及时为前线提供充足的火力支援,铁路沿线要留出一部分力量作为机动兵力,一方面监视各国驻军,防止他们有不良举动,另一方面也可以巡逻、监管铁路,以便及时调运。”
“是!”负责报告的白崇禧迅速记下后开始了北路军形势报告,“北路方面,顺利解决何宗莲的1师后,孙师长率领16师迅速挺进,全军已过昌平,预计今夜可到清河,准备休整数小时后对北京城北面发起进攻,根据城里内线的报告,段祺瑞已将剩余的拱卫军全部调到北方防守,在保定的第3师第6旅及其他部队已在向北京增援的途中,不过最快要到明天中午才能赶到。”
“这么说从今夜到明日中午,北京城地防御基本是空地?”秦时竹微微一笑,下一步的作战思路更加清晰了。
“西路方面,蓝师长已完成了秘密集结,准备于今日2更时分登车出发,由于保定守军基本调走完毕,蓝师长决心更改事前部署,不经过休整而直接攻击保定,一鼓作气拿下该地。”
“南面王占元地2师、杨善德的4师什么时候上来?”
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这两支部队已经动员起来,准备北上增援了。”
蒋方震知道秦时竹在担心什么,当下插嘴说:“大帅,依照这个形势,最快他们也得明天下午才能赶到保定,秀豪有足够的时间拿下保定并巩固防御阵地。”
“至于南方的情况,来源杂乱,不是太清楚,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是,靳云鹏的5师已经登车,准备通过津浦路北上增援,相机夺回大沽,卢永祥的七师可能会走海路……江西李纯的六师,南京城里冯国璋和张勋的部队倒没有太大的动静……”
“一群老狐狸。”秦时竹轻蔑地一笑,“这大概又是等等看、走着瞧的思路吧,这回我要让他们吃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