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廷的亲兵还活着,在人群中冒出一句话来:“是马将军带头逃跑的……两位公子措手不及,被扔在了最后面……”
马安良怒火冲天,抽出寒光闪闪的马刀,就朝马保砍去。
“大帅……大帅,饶命啊……”看着马安良抽出了刀,马保惊恐地叫道:“若不……”
还没把剩下的“若不是我撤退,全军都要死在那里……”这半句说完,马安良已挥手一刀,将马保的头砍了下来,“噗”地一声,血直往外喷,溅了马安良一身,所有人心里一凛……
“马保作战不力,带头逃跑已被我杀了,你们若是谁敢逃跑,和他一个下场……”马安良歇斯底里地狂叫。
“杀!”沉浸在丧子之痛、丧兵之痛中的马安良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复仇的怒火中,5000余骑兵再次浩浩荡荡地朝夏海强大营杀了过来……
马安良率众骑兵浩浩荡荡赶来时,夏海强的部队部分在修缮铁丝网,部分在打扫战场,渴望成为一名骑兵的年轻战士刚才也杀了人,此刻,他手里拿着一把捡来的马刀在仔细端详。本来还想牵匹未死的马回来的,结果主人一死,那些侥幸活命的战马都四散而逃,民国元年,甘肃不少野马就是由此演化而来。
“陈哥,你看这刀多锋利,真想留着做个纪念“你疯啦,知不知道军纪中有一切缴获要归公这一条,你不想挨监察军官的军棍吧?”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一把马刀。有什么好稀罕的……”
“弟兄们,赶快回战壕,敌人大队人马又来了。”十几个骑兵骑着马,飞驰而来传达军令。“所有人立即回战壕,扔掉手中的一切工具和战利品,快!”
所有人都听到了,赶紧扔掉手里地家伙,飞一般地往回跑。“哐当”一声,那把锋利的马刀也掉落在地上……
在马安良的大队骑兵距离营地还有8里时,听音官就觉察出了不对劲,而此时不少士兵还在铁丝网附近或打扫战场或修缮铁丝网。
经过刚才的骑兵冲击。铁丝网有了不少缺口,铁丝被砍断地好修理,用个老虎钳再拧一下就成,但树木若是断了,铁丝就没有了依托的场所,这几个缺口照样还是补不上。刚才工兵的一番修理,只是把断掉的铁丝接上了,要更换树木,非重新安排不可。刚补完第一个缺口,就传来了敌人大队人马到来的消息。工兵们放下手中的工具,跟随着步兵一齐往战壕涌去,那空余的12个缺口,就只能任它去了。
“快。快!”马允承在那急得直跳脚,根本没料到敌人这么快就反扑过来,虽然士兵们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回来,他还是觉得不够快,敌人地骑兵越来越近了……
照明弹照例升起,根据观察,敌人冲在最前面的部队已进入了炮火封锁线,“师座。要开炮吗?”
“再等等。”
另一边的马安良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骨骸。他感觉血一阵阵地往上涌,所有的回族士兵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激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向前冲,马安良在集群正中央……
眼看大队人马已进入炮火封锁线,“轰,轰”步兵炮和野炮以及迫击炮开始了“重点关照”,不时有骑兵被炮火击中下马,马安良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骑兵冲击速度快,火炮往往来不及调整,只要顶过这轮,就没有炮火照顾得到了。
“冲,给我冲!”虽然不时有人倒下,但勇敢无畏的回族骑兵还是前赴后继地往前冲,不过,由于炮轰的缘故,队形自然而然就分散开了,前后距离拉长到1400米,左右宽度在900米左右。
在报销掉300多人马后,骑兵主力通过了炮火封锁线,向第一道防线扑来,大多数地雷已经在马保率领的第一轮冲击中爆炸了,现在还能爆炸地为数并不多。至于木栏,刚才已经被破坏殆尽,丝毫没能发挥出类似第一轮的迟滞作用。不过,这么一来,敌人地分布范围拉得更开了,从四面八方涌来。
马安良的主力部队在刚才的路上行军中因为速度稍缓,没有尽全力,因此时间拖得有些长,但这也确保了他们在这一次冲击时的马力,他们冲击地速度不比马保第一次冲击慢,所幸刚才预警发出的及时,等他们杀到前沿阵线时,15师士兵已全部回到了战壕里。
陈哥操起枪,对着骑兵来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们来吧。”
前沿阵地对第二轮骑兵的冲击杀伤很小,只报销掉不到100个骑兵,千马奔腾,势若奔雷,朝15师的营地扑来。
马克沁开火了,刚刚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又露出狰狞的面目,敌人来得势大,36处机枪阵地都响起了持续不断的射击声,步兵们地轻机枪、步枪,也一起开火,远远望去,是一排火力地世界。骑兵终于杀到了铁丝网前,很多回族骑兵都没有见识过这一玩意,他们本能地用马刀去砍,结果可想而知,在马克沁的火舌下,他们只是徒劳地重复第一次冲击地故事。不时有人倒下去,不时有人冲上来,又倒下去,又冲上来,前赴后继,尸体在铁丝网前铺了一地,可谓遍及前沿,但堆得还不够高,还不能让马匹跃过去……
由于战线拉得很开,有些骑兵面对着就是刚才没有补好的缺口,没有了铁丝网的阻拦,他们径直朝战壕冲来。
机枪手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对准这批漏网之鱼大力扫射,战壕里的军官也发现了形势不妙,集中火力对付这些冲进来地骑兵,轻机枪“突突”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扫射。400米的距离,对骑兵而言,本来就是10几秒钟的时间,但受到了强力阻击,一时也冲不过来,缺口附近倒下了一大批骑兵,那些侥幸没死地马凭借求生本能拼命往后逃,又将想跟进冲击的骑兵堵了一会。地上,是那些未死骑兵的哀号,他们的同伴冲击过来时,战马无情地践踏在他们身上,几分钟前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此时已成了马蹄下的呻吟……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已经五点多了,越来越多的骑兵发现了缺口,还在像潮水一般涌来。阵地前面,已倒下了1000多人马。但更多的人依旧在不知死活地向前冲,这是名副其实地血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两边的士兵都杀红了眼,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为了活命很简单,对于骑兵来说,是冲过去,对于战壕里的步兵而言,是挡住,靠什么挡住呢?血肉之躯是不行的。枪弹是可以的。这场战斗。打到现在,还是一边倒的弹雨倾泻。骑兵嗷嗷着冲过来,手里只有没什么用的马刀,步兵静静地呆在壕沟里,用子弹来回答骑兵的嗥叫。这400米就像是一堵铜墙铁壁,敌人几次冲到跟前,几次又被打趴下。15师地官兵对他们的对手充满了敬意,打到现在,这些骑兵只是向前冲锋,还没有落荒而逃地人,可惜,他们要面对的是强大的火力。
面对着敌人的冲击,战壕里地士兵自然也十分害怕,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面临战斗,虽然已被提示这是一场恶战,但眼看敌人如死神一样冲击而来,对他们心灵的震撼还是不小的,很多人肚子里在翻江倒海,看到那些尸体、死掉的战马忍不住要作呕,但是作呕归作呕,即使真的吐出来了,还得顶住。年轻士兵就已吐了一次,他懊丧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方面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一方面又心疼昨天傍晚吃下去的牛肉,多好地肉啊,都让这些人坏了自己地胃
“哒哒”轻机枪还在扫射,突然它不响了。“为什么停火?”排长恼怒地骂道,在这种非常时刻,没有了火力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回答,排长低头扫去,机枪手在换枪管,刚才在射击间隙,轻机枪也暂停过好几次,但那是为了更换弹夹,这不像马克沁,有源源不断的弹链维持子弹地供应,弹夹只有三十发,一会儿就全部打完了,更换弹夹的速度很快,但是换枪管就要多耗费些时候了。
不幸的是,另外一挺也停了下来,理由很简单,这两边都基本是同时开火的,现在也到了要更换的时候,壕沟里的压制火力一下子就减弱了很多,对面的骑兵越来越近了,他们脸上的狰狞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100米,90米,80米,骑兵像风一样的卷来,“手榴弹”排长终于想起了这个近战武器,第一轮冲击中,骑兵们都被挡在铁丝网外面,手榴弹压根没派上用处,这次,骑兵冲入了缺口,轻机枪又处于火力间隙期,若不压制住,骑兵很快就能突破这个缺口,别看马刀在远处没什么用,若是冲进了战壕,那所有人都会是马刀的杀戮对象。
“轰,轰”士兵们如梦初醒,纷纷操起手榴弹扔出去,就是短暂的一迟疑和手榴弹的飞行时间,有二十多个骑兵已冲击到距离壕沟不到60米的地方,爆炸笼罩住了这批亡命之徒。
年轻士兵在情急之中也操起自己的手榴弹扔出去了,上面还残留着自己的呕吐物,若是平时,非恶心死不可,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哪怕就是再脏,他也得扔出去。他对自己投手榴弹的本事还是有一点自豪,虽然入伍的时间没有陈哥长,真正的战场也没有上过,但他就是能比陈哥扔得远,准头也好,活活气死他……
怎么?我的手榴弹没有爆炸,年轻士兵很希望自己的手榴弹能扫倒一大片,居然没有爆炸。笨蛋!他拍拍自己的脑门,居然没有拉线。他心里后悔不已,简直不敢再看眼前的情景,若是正好因为自己的手榴弹不爆炸而让敌人冲了过来如何是好?他太高估他自己了,刚才同战壕的纷纷都扔了出去,手榴弹如雨点般的落下,在敌人群中炸开,炸得他们是人仰马翻,再配合马克沁的扫射,20几人一下子就全部报销了。他也完全不用害臊,因为和他一起的,还有3人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没拉线就把手榴弹扔出去了,这不是技术和训练不到位,而是紧张,说白了,是缺乏实战经验而带来的紧张。
所幸人是会进步的,刚刚2多人倒下后,又冲进来20多个,这次年轻士兵果断沉着,不偏不倚地正好扔在敌阵中,腾腾团团烟雾,他不知道这持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哪颗是自己的,但是分明知道自己扔出去的东西已经爆炸了,等硝烟稍稍散去一点,他发现没有骑兵朝这里冲来了。
是胜利了吗?不,还为时尚早,马安良这会儿已经在阵地前报销掉了2000多人马,但他还是在指挥部队向前冲,在他看来,阵地的缺口,已经由一开始的12个扩大到20个了,只要顶住,冲击,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天又亮了一些,夏海强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战况的惨烈,虽然没有任何敌人冲破防线,但敌人已冲击到越来越近的距离了,战壕里的士兵都是在咬牙坚持着,这个紧要关头,谁要是稍微松一口气,谁就是最后的输家。他很满意自己手下的表现,虽然也有几十个士兵出现了动摇,嘴里哇哇乱叫着就往回跑,但在后面督战的二线部队丝毫不含糊,“突突”消灭了几个带头逃跑的士兵后,其余人又连滚带爬地跑回阵地里去了。人在阵地在,这是他们发出的誓言,既然他们抛弃了阵地,他们就得实现他们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