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在假设另一个可能,如果真的定都南京,老袁南行,那么倒真有可能搞成议会制,孙、袁结合打压我们。我宁可让老袁**裸地打压议会,也不愿孙中山用议会来束缚我们。”秦时竹想的是另外一种危险,“在当代中国,议会政治、民主共和还只是字面口号,要落实还是要靠强权政治。议会就是一把双刃剑,很可能伤到我们自己。”
“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北疆案的通过,江浙代表出了不少力,但果真袁世凯南行,他们会不会站到我们这一边就很难说了。人民党南方局虽然在组建,可万一我们给老袁做了嫁衣裳就亏大了。眼下的局面,正是历史发展的轨迹,我们比较熟悉,在没有把握改变走势前,最好不要轻易去触动。”
“再接下去就该老袁闹兵变了,通知大黑,做好准备,到时候听我命令进京弹压。”
“弹压?你什么企图?”
“告诉老袁,演戏不要太多,让他明白我们的份量,短期内不至于对我们下手。”秦时竹说,“整顿军备要时间,发展经济要时间,稳定社会秩序也要时间。我们要尽量把老袁的第一刀引向南方,引向同盟会。”
“老袁已开始大规模补充军队了,说什么要募足十成,一个不少,你打算如何应对?”
“不要怕。”秦时竹微笑着说,“老袁的手下,已有不少被我们打怕了,他再招募新兵,只能进一步削弱自己的战斗力,没有一年半载。发挥不了作用。”
“你的意思是。二次革命的时间要推迟?”
“也许吧,起码北洋军的战斗力已比历史上要降低不少了。二次革命失败会不会这么迅速,老袁镇压革命有没有那么足地把握,我们都可以观望观望。”
“最好能摘到桃子。”葛洪义说,“蓝天蔚已发来贺电来祝贺你担任北疆巡阅使,表示愿意服从你地领导,将山西建设好,希望你春节过后能去山西巡视。他现在主要是和温寿泉、张士秀协商。尽快取消河东军政分区,实现山西统一,并提出了两个方案。方案甲是由温担任山西民政长,由张士秀任民政次长;方案乙是由温任河东镇守使,张为民政长。本来还有一个方案是温担任副都督。张为民政长,经初步协商,被否决掉了,这两个问题。他想听听你的意见。只有决定了河东军政分区的命运,才能进一步执行军队改编。”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河东军政案,那是阎锡山为了夺权而捣的鬼。温、张两人心向革命,在队伍中比较有威信,遭受阎的嫉恨,而且阎锡山本土意识严重,排斥非五台籍的军官,终于酿成此案。虽然现在是蓝天蔚当政。他心胸开阔而且本身就是外省之人,不会有这个问题,但如果处理不好仍然棘手。我看可以同意甲案,温、张两人不要再掌兵权,将他们余下的军队改编成一个旅,叫河东守备旅或晋南守备旅都可以,以李鸣风为旅长。续桐溪为副旅长。军械方面等过段时间由东北方面供给。”
“这样挺好,我看还要有个补充说明。即大同和大同以北的防务由李春福地骑一师暂时负责,万一有变,我们可以方便弹压。”葛洪义说,“再发密电给海强,主力部属在离山西近一点的地方,万一有变,立即出兵。”
“好,复电蓝天蔚,把我的意图先告诉他,并说我过了正月半去山西巡视。”
没有人我所不能,即使是无所不知的穿越者也不行。好在南边几位都把秦时竹所要表达的真实心思讲了,东北地尴尬,各方面心知肚明,章太炎再疯,也不会拿这个做文章,更为重要的是,连一向坚持定都武昌的黎元洪一看风向不对,也马上调头表态支持定都北京。
黄兴是定都南京的忠实拥护者,与章太炎等人大打笔战,南方军队虽有不少人存在着定都南京地强烈情绪,但高级将领中,尤其联军参谋团中的将领,如浙军司令朱瑞、第一军团长柏文蔚等都主张定都北京。黄兴使出莽手,不是用说服的办法,而是用陆军部的权威下令解散联军参谋团,造成众将不服,拒不执行解散敕令。
围绕着定都问题,各方吵成一团,形成了新旧总统交接的危机……
一切都按照袁世凯所想的那样发展着,一场政治旋风越刮越猛,目标就是要将首都南京吹向北京。在《人民日报》刊登相关文章后,《民立报》——当时颇有影响的革命党人所办的报纸,也发表了《建都私议》的社论,公开与孙中山唱反调,提出了八大理由论证建都北京地好处,并批驳用“北京风俗**”和“防袁世凯胡为”的理由来反对迁都北京的主张。
张謇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建都北京,取其近蒙、疆,裨益治理。”
以朱尔典为首的各国公使,对袁世凯的主张极表赞同,并且拍胸脯表示,将来共和政府若不是建立在北京,各国断然不予承认。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外交总长王宠惠手持一份电文,直奔临时大总统办公室
“何事?是不是又收到了什么通电?”
“是安徽都督孙毓筠的通电。”
“什么内容,念念吧。”
“……袁某称北京秩序不易维持,若举足南来,大局必为所牵动,故定都宁、鄂之说,目前绝不能行……”
“又一个不能行。”孙中山不禁动了气,一拳击在办公桌上,“亮畴啊,反对的人很多啊,这些革命同志难道就真地看不出来?”
面对重重压力,孙文毫不动摇。坚持要袁世凯南下就职。针对袁世凯要“退归”地威胁,15日,他再次致电袁世凯,“……请推荐人才,维持北方,以便南来受任”,甚至隐隐约约提到,既然秦时竹已经为北疆巡阅使。可让他担负起这个职位和责任。
次日(即大年三十),孙中山再次电告袁世凯:“此间派出教育总长蔡元培为欢迎专使,外交次长魏宸祖、海军顾问刘冠雄、参谋次长钮永建、法制局局长宋教仁、陆军部军需局长曾绍文、步兵第31团团长黄恺元、湖北外交司长王正廷、前议和参赞汪兆铭为欢迎员,协同唐绍仪前往北京,专迎大驾。”
袁世凯见多数舆论倾向自己。各地方实力派也大都主张定都北京,特别是接到秦时竹的密电后,形势变得对他分外有利,他压根就没有把欢迎使团当回事。对南下就职一事也无意让步。他地心思和重点,还是放在了北洋军地补充、整顿上。
和东北军大战地那几个回合,除了禁卫军所部一直在京城没有受到损失,其余各镇,尤其是第一、三、六、二十镇等都受损严重。老袁首先下令从备补军中补充各部队,备补军是预备役性质的部队,当时总人数为13314人,除补充给第三镇的外,还剩余将近一万补充给其它各镇;除了这个来源。各地各种名目的旧式军队都成为他搜罗的对象,无论是毅军残部、甘军余部、王永庆、张勋等在战场上溃退的部队,还是各地原先的巡防营、江防营等等,统统都是兵力来源。他结合各方面的报告,短期内兵力已恢复到近20万,但只有不到5万是真正达到新军要求地部队,是各镇的核心力量。其余部队。不仅士兵的训练不足,军纪颓丧。最为要紧的是武器不足。
全国三大兵工厂,两大不在自己的手里,唯一在手里地北洋机器局,重点却是弹药而非枪支。老袁是靠军队发家的,自然深知部队的重要性,眼下这种局面让他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只好招来冯国璋、曹锟、赵秉钧、段芝贵等人商议:
“部队累经大战,损失惨重,但稳定秩序,统一国家,没有军力作为后盾万万不行,你们几个可有什么好办法?”
“报告大总统,我们都已在补充兵员了,您放心,不出半年又能满员,咱们北洋军还是天下无敌。”段芝贵身为“干殿下”,说话豪气十足。
冯国璋有些皱眉,但又不能发作,好在袁世凯及时看到了他的神情,关切地问:“华甫,你是什么态度?”
“募足兵员自然没有问题,但军队不是靠人多就能打赢地。新招募的部队,不仅缺乏训练,也缺乏装备,如何称得上是天下无敌?”冯国璋直话直说,“我说这个不算数,第三镇同东北军交过手,自然是知己知彼。”
老袁有些不悦,但还是将目光投向曹锟,后者大窘,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对方占据地利,又有飞艇、铁甲车支援,所以,所以……”
袁世凯摆了下手:“这些我都知道,就不要再提了,我问的是他们士兵的训练怎么样?战斗力强不强?”
“还……还可以,如果没有那些先进武器,起码应该能打个平手。”曹锟也很为难,说得太强了吧,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说得太弱了吧,被打得这么惨还真不好交待,唉,难啊……
“东北现有多少兵力?”段芝贵冷不防插了一句。
“具体我说不上来,总共番号是七个步兵师,两个骑兵师,还有所谓的十一个守备旅,估摸着大概得有20万人,除了师还有一点战斗力外,那些旅全是瞎凑数的,算不得军队。”赵秉钧小声说,“这些都是我花钱从日本浪人那里了解的,不一定准确。”
“这么说起码实力和我们不相上下喽?”袁世凯点点头:“华甫的话是对地,训练、军纪要抓紧,只是这个武器?现在无论是东北的兵工厂还是湖北的兵工厂,都不可能供给我们武器,还是要找洋人想想办法。”
大家默然不语,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自行动手扩建北洋机器局,没有两三年的功夫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以下令让秦时竹把缴获的武器再送回来。”段芝贵再次发言,却被老袁瞪了一眼,“吃下去的肉他秦时竹能这么痛快地吐出来?”
“大总统,我倒觉得香岩的话有道理。眼下,手里有大宗武器地,也只有秦时竹了。”赵秉钧说,“从国外进口,量小不足用,量大地话,各大兵工厂都要订合同、下订单,然后组织生产,最后通过海关运进来。如此折腾,数万条枪要装备齐全,没有半年多的功夫基本不行。”
“我也赞同这个意见,从秦时竹手里收买军火,还可以限制他地实力膨胀,防止他坐大。如果他不肯卖,则说明他野心很大,咱们要提前结果了他。”冯国璋严肃地说,“从目前看来,南京孙中山、湖北黎元洪和东北秦时竹是咱们大总统的劲敌,要完成全国统一,不铲除这些人是不行的。这些人中,又以秦时竹最为危险。要枪有枪,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咱们可得提防。孙中山虽有黄兴作为羽翼,但不足为虑,黎元洪更是庸庸碌碌之辈。”
“关于这三人的处理,我自有主张,你们先不要忙。”袁世凯给大家出示了秦时竹发给他的两封密电,“这一封是说明他心里是赞同定都北京的,但议员们都已表态,他不好擅自发言;第二封是说孙中山给他去电,让他担任北方留守使,断我的后路,向我通个音讯。”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什么叫不好擅自发言?我看就是他存心。”段芝贵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两封电报,从意思上来看,其实是比较一致的,即和孙中山保持距离,向大总统您示好。”赵秉钧看见袁世凯的脸色好了很多,就继续大着胆子说下去,“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主动示好,咱们也给他点甜头,先稳住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