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不仅同盟会开会,非同盟会也也没有闲着。张謇、吴景濂已接到了秦时竹关于党纲的长电文,沈麒昌在得知自己女婿设立机构的相关意图后,立即和两人召集东北、山西、江浙等各参议员商议。
“季兄,党纲已经出来了,南方支部改成人民党南方局名义后筹备工作要抓紧,但眼下有个更重要的议题。”沈麒昌说,“孙文去职,袁世凯当权箭在弦上,此人一贯善于玩弄权术,凭恃武力,他上台对于民主不利,对于议会也不利;同盟会的面目也逐渐让人认清,黄兴居然有宪兵之语,可见此等人士也是迷信强权政治。在座诸位,既非袁系,又非同盟会系,要确保自身地位,维护人民福祉,只有团结起来。鉴于目前情况,复生提议在北方单独设立机构进行统筹管辖,希望我们各省参议员联合提案通过。”
“沈兄的话不错,在座的诸位议员,基本已表态愿意参加人民党,但如何表现我们的力量,不为孙、袁之辈所吞噬,倒要十分警惕。”张謇说,“袁世凯此人我是了解的,能力过人,但也野心勃勃,我们可以推荐他出任大总统,但一定要有制约机制防止他胡作非为。建党后,人民党可以在议会里起制约作用;成立单独统辖机构后,又可以在地方政治上制约袁的力量过分膨胀,两者相互可为奥援,遥相呼应。”
“沈老、季老说的有理!”大家纷纷赞同。
“复生可有什么具体草案?”张謇看时机成熟,准备让沈麒昌向大家摊牌。
“主要是向参议院提交成立北疆委员会议案,相关内容为:……该委员会目的在于统辖、协调北疆各省国防和建设,任命秦时竹为北疆巡阅使。管辖东北三省、内外蒙古、山西、甘肃和新疆(包括阿尔泰地区)共9个省区;各省都督分别担任北疆事务专员,地位相等,负责本辖区事务;北疆委员会下设五大专门委员会,即国防委员会,财政委员会、实业委员会、教育委员会和民族委员会,由各主任委员分头负责,在巡阅使领导下开展工作。初步推荐以陆尚荣为国防委员会主任委员,熊希龄为财政主任委员,禹子谟为实业主任委员、黄炎培为教育主任委员、柳大年为民族主任委员;其余各对口官员分别纳入各专门委员会,如各大镇守使都是国防委员,各省财政厅长都是财政委员等等……并规定,自该议案通过之日起,撤销东北军政府,撤销秦时竹的东北大都督和东北兵马大元帅称号……”
“这个议案可行。本来,我是主张各省自治的。”山西代表发言,“但眼下看来。自治地时机还不成熟,有个北疆委员会作为缓冲,可以有效防止中央势力过大,损害地方利益。”
“可这个议案同盟会方面肯定不会同意。”江苏代表说,“参议院一共49票,要通过议案。至少需要25票赞同。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总共才20票(本来7个省区是21票,可是江苏有票是上海委派的,算是同盟会方面的票数),没有其它人的支持,悬啊。”
“这倒是个问题,不要说同盟会方面不会同意,就是武昌方面、袁世凯控制的直隶方面也不会同意通过。”
“同盟会不是竭力主张要将国都定在南京嘛,这样好了,他们要是不同意通过这个议案。我们也不同意通过他们的议案。”浙江光复系的议员愤愤地说,“我们跟同盟会势不两立,凡是同盟会支持地我们都反对,凡是同盟会反对的我们都支持。”
“不可如此意气用事。”沈麒昌劝他们,“咱们得好好筹划筹划。”
“我看这是个好办法。”张謇慢慢地说,“确实可以和同盟会做这笔交易。”
“季老,您也不同意建都南京?林副议长已拜访过我们了。希望江苏支持定都南京的提案。”有个江苏代表有些着急。“他们的话我只是敷衍而已,但国都定在南京。是我们江苏的光荣,您看可……可不可以想想其它两全其美的办法?”
“从乡土情结上讲,我也赞同定都南京,但政治,尤其是国家大政,是不能全凭感情的。”张謇认真地说,“如果完全从自己的感情出发,凭个人好恶决定政治立场,即使将来人民党建立,我们还是四分五裂、一盘散沙,只会被袁世凯和孙中山看不起。”
“季老,我有个法子,明日表决,让北疆案先行,如果北疆案通过,咱们就投票赞同定都南京案,如果北疆案通不过,那咱们也一致反对南京案;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持一个声音说话,显示我们的力量。”吴景濂提议。
“万一两个都通不过呢?”
“这情况几乎是肯定的,但在同盟会眼里,定都案比北疆案重要多了,定都案通不过,对他们地利益损害不小,北疆通过与否,与他们实际上的利益干系不大,如果同盟会的人明智,应该不会来个两败俱伤的下策。”其实,吴景濂心里还有些打鼓,法子是秦时竹通过密电告诉他的,通过是第一要务。
至于张謇赞同这个方案,是因为本方阵营情况也参差不齐,但作为人民党预备的力量展示,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只有办成了此事,人民党南方局地工作才好开展,这些原先地立宪派在议会里才更有发言权。
当下一致同意。
第二天一大早,孙中山率领各文武官员和驻南京部队代表赴明孝陵举行祭告礼,祭告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他的子孙已驱逐了鞑虏,恢复了中华,建立了共和,统一了民国。有人不理解孙中山的扫墓行为。孙中山顾左右而言他。说“军队中有不同意见,假如新总统选举不通过,就不让某辞职。为了避嫌,更为了扫除人们对某唆使军队维持个人地位的怀疑,而特意前去扫墓,以便参议院顺利通过新总统的选举。”这当然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真实地情况是。孙文及南京政府欠发军饷许久,军内多有不满,生怕他不当总统后赖帐不给。
此时,参议院混乱异常,当《设立北疆委员会》的议案一经提出,下面吵成一团。吴景濂昨天晚上串联的议员自然是支持,其余议员大都反对,尤其以同盟会和湖北方面的反对意见最为激烈。
同盟会不仅攻击设立北疆委员会地目的,还针锋相对地提出,“如果要设立北疆委员会。那么南边数省,如两广、云南、康边、四川、西藏也应该再设立一个南疆委员会”,当然,其中又有争执,同盟会属意现任广东都督陈炯明担任,广西代表属意陆荣廷。四川代表则属意尹昌衡等等……
湖北方面的理由是。“国家是一个统一地整体,如果这里设一个委员会,那里也设一个委员会,那岂非将国家弄得四分五裂?”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湖北方面对自己在参议院和总统、国都方面所处地位都有所不满,希望把水搅浑。
争论太激烈了,只能强行表决,结果没有出乎吴景濂的预料。以24:21地票数否决了这个议案(其余弃权)。吴景濂虽然是议长,但也没有办法让这个议案通过,双方就僵持在那里。
副议长林森见状,按照孙中山事先要求,提议重新进行有关国都问题地表决。这次同盟会议员总算都投了南京的票,但结果还是不容乐观。“20票主南京,20票主北京。2票主武昌。其余弃权。”议案也还是通不过。
面对此景,吴景濂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北疆案》通不过他有心理准备,之所以刚才没有据理力争,就是在盘算同盟会要求定都南京的议案也通不过,谁也讨不得好。
林森急了,吴玉章(他虽然不是议员,但却是孙中山特地派来协调的同盟会员)也急了,孙中山早晨走之前,交待一定要通过定都南京地议案,作为制约袁世凯的手段,现在看来要通过有现实困难。
“孙先生临走前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定都南京,可现在还是通不过怎么办?”林森着急地问。
“同盟会的所有议员都投票赞同了吗?”吴玉章想起黄兴“宪兵”一语。他虽然不同意采用这种手段通过议案,但眼下事情紧急,也不得不如此(所以,千万不要以为用军警压迫议会是老袁的专利)。
“都投了,我们一共18票,还有两票是别的省区投的。”林森愤愤地说,“我就搞不懂了,定都南京明明是利国利民地好事,为什么大家就是不赞同,难道就这么信任袁世凯?”
“江苏代表赞同了没有?”吴玉章知道林森昨天在做江苏参议员地工作,想必应该有成果。
“没有。”林森一脸迷惘,“昨天下午我去拜访那几位议员,都说好好,说一定赞同,但现在一投票,全部变卦了。没一个人赞同的。这我就搞不明白了,定都南京也是江苏的光荣,他们作为江苏人,怎么就不赞同呢?”
“我也觉得蹊跷,我听说昨天晚上吴议长串联了不少议员,今天这个《北疆议案》估计就是他捣的鬼。”吴玉章一想,“议长也是明白人,他难道就这么相信袁世凯?”
“不要管他,咱们再投票一次,一定要凑齐25票,争取议案通过。”
“不用了,照这个情形没有北方议员尤其是东北议员的支持是通不过的,咱们还是找吴议长商量办法。”
“不用找他,《北疆议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要通过定都议案的时候提,你不觉得他们居心叵测吗?”林森气呼呼地说,“东北存心是在找茬,可江浙代表怎么也跟他们跑?”
“这就是秦时竹厉害之处,听说他要建党,把这些非同盟会的名流全部一网打尽,我看,将来此人是我们的劲敌。”吴玉章说,“关键是秦时竹此人地态度琢磨不透,举旗呐喊革命时,他比谁都积极,跟袁世凯大战三百回合,但占据主动后却又草草收场;对我们,从来就是虚与委蛇,没一句真心话,但又整天人民两字不离口;你说他虚情假意吧,却实实在在地在东北搞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情,起码老百姓的税降低了,厘卡也裁撤了。我真是弄不明白这个人。”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现在他要通过什么北疆法案,明摆着要割据一方,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它通过。”林森气哼哼地说。
“林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秦时竹现在还是个非敌非友的人,硬顶着不通过,双方矛盾只会越来越激烈。你看,他们办的《人民日报》上面有不少攻击我们的话“尽朝我们身上泼脏水,此人阴险之极。”
“可关键在于上面登的东西都是事实。”吴玉章苦笑一声,“陈都督做地事情,想必你也知道,确实不那么磊落,让人家抓住小辫子也不足为奇。”
“就算是陈其美他有什么不对,也不能说我们整个同盟会不行啊?”林森有点激动,“他这不是以偏概全?”
“一个都督就够了,你还嫌他人丢地不够啊?”吴玉章痛心疾首地说,“英士对于革命确实有功,但也不能如此鲁莽行事……”
“好了,好了,这些还是等改组时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定都案通过,中山先生还等着呢。”
“我看,可以找吴议长商量商量,让他们支持我们。”
“他们?”林森“哼”了一声,“算了,就看他们这副嘴脸,我就觉得没辙。”
“有门。”吴玉章对局势洞若观火,“咱们可以和他做笔交易,我们支持通过北疆案换取他们支持通过定都案。”爬^书^网,本章节由""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