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的胡惟德六点过后又来拜访一番,听说秦时竹在“醉仙楼”宴请政府各成员,他怒气冲冲,真想马上冲过去找他理论,转念一想,又转怒为喜,秦时竹居然有闲情逸致请这么多人吃饭,肯定没什么大事,对自己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就在他想不到的时候,葛洪义和左雨农来了,看见葛洪义阴沉着脸,胡惟德有些忐忑,但还是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堂堂大清外务大臣,难道连他们都不如?
“胡先生,我奉东北人民政府大都督秦时竹之命前来交涉。”左雨农一字一顿地说,“对我方所提两个条件,清廷决定何时接受?”
“这个,这个,我们不是在谈判嘛,相信过几天就会有成果的。”
“是嘛,清廷今也拖延,明也搪塞,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方要求,近来居然还买凶杀人,收买政府成员,让我们极端怀疑你们和谈的诚心。”
“那……那是一小部分人所为,与……与袁总理毫无关系……”胡惟德急得汗都出来了。
“袁世凯既然是全权议和大臣又身居总理大臣,那就应该拿出实际举动和诚意来,休得以一小部分来蒙混过关。”左雨农疾言厉色,“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就是那些满族亲贵干的好事……”
“对都督被暗杀一事,袁大人事前确不曾得知,是有人恣意妄为,企图破坏和谈……”
“够了,胡惟德。你究竟是清廷的臣子还是袁世凯的臣子?”葛洪义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奉都督之命,倘若在今日午夜以前清廷仍拒不接受我方条件,我方将拒绝延长停战,并暂停和谈。”
“葛部长,一切好商量。好商量,何必咄咄逼人呢?”胡惟德感到一丝慌乱,最可怕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所以革命政府给你们留了时间。”葛洪义看了看表,“现在是八时三十分,还有三个半小时,请你立即请示清廷,决定答应与否,倘若我们在十二时以前没有接到你的答复,就认为你方完全拒绝了我方要求。停战令立即失效。”
“葛部长,天色已晚,能不能宽宥时日,我好向朝廷和袁大人请示?”
“不必了,两方和谈,已经十日,有足够地时间让你们考虑,尚有三个半小时,足够听取答复了。”
“这样是不是欺人太甚?”胡惟德按捺不住要爆发了。
“胡先生不用大动肝火,这是军政府的正式决策。我不是和你讨价还价的。”葛洪义斜眼瞥了他一眼,“胡先生贵为外交大臣,不会连哀的美敦书也不懂吧?”
“哀的美敦书?”胡惟德脑子里“轰”地一下,最后通牒?这下完蛋了,当下他急中生智,“葛先生,即便如此,我也无法通知朝廷。电报局已关门了,而坐火车来回都来不及。”
“不用担心,电报我会让电报局开夜班专门给你们发送的,不过。只能用明码而不是密码。”
“这么说来,贵方全部都安排好了,干脆你们绕过我,直接和袁大人交涉吧。”胡惟德自我解嘲般地说。
“如果你不想让他认为你办事不力的话,最好不要选择这么做。”葛洪义对他说,“对了,你可以告诉他。我们先前同意他的条件不变。我们依然期待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没有?”秦时竹问传话回来的葛洪义。
“该说的已经说了,就看对方如何反应了。”葛洪义笑着说。“我猜袁世凯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连报都不会报上去,直接就自己否决了。”
“很可能是这样,不过我们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看敌人的笑话。”秦时竹胸有成竹,“只要敌人不答应,这破坏和谈的帽子就扣在他们头上,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来说去,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打赢才是硬道理!”葛洪义看了下表,“现在是九时一刻,距离山海关行动时间还有整整三个钟头,咱们这么干等着也挺无聊,不如想个法子逗逗胡惟德。”
“我也在琢磨呢,山海关方面的任务是牵制,咱们要想个办法骗敌人上钩,充分实现我们地作战意图。”秦时竹就和葛洪义商量起来了……
接到胡惟德的明码电报,老袁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秦时竹居然给他来这一手,怎么办呢?本来刚打算回府和那几个姨太太寻欢作乐,这么一来,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急得在院子里打转转,嘴里连连叫,“大意啊!大意啊!”
旁边的内阁成员看他这副样子,谁都不敢吭声,只能在那冥思苦想。究竟还是徐世昌资格较老,他拿起那个心爱的紫砂壶咪了一口,不住地叹气:“又让秦时竹占了空子,慰廷呐,得赶紧想办法喽!”
“办法!办法!马上就12点了,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答应他们的条件吧。”
“难道还要请示皇上和太后不成?”
“不用了,这个条件,别说皇上和太后,我都不答应。”袁世凯怒气冲冲地说,“我就不信玩不过秦时竹。”
“那干脆直接回电拒绝吧。”
“慰廷啊,还是从南方这边想想办法,秦时竹终究是革命军,现在南方已答应和我们和谈,他居然出尔反尔,我看可以用南方来压一压。”
“菊人兄有所不知,南方革命党虽然勉强成一体,但秦时竹根本就不和他们是一路货色,不要说压制,连谈都谈不到一起。”赵秉钧知道内情多一点,“上回黎元洪要求东北方面停战时间和他们协调一致,结果连这个都统一不起来,甚至以不承认黎元洪的地位为要挟。”
“看来秦时竹是处心积虑要动手了,大人,咱们不能示弱,一定要在战场上和他们见个高低。”冯国璋慨然起身,“某愿率禁卫军前去挑战。”
“不可!京城重要之地,中枢所在,禁卫军要护卫两宫怎能轻易出城?”善耆不以为然,“秦时竹此举,多半是恫吓,我们只需做好防范即可。”
“菊人兄,你对秦时竹比较了解,你以为他意在如何?”
“这个……”徐世昌呆了一会,“对方所提之两个条件,我方确实难以应允,但我以为,对方其实也不会认为我方会接受,这只不过是他们一个借口罢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秦时竹有大干一场的计划,当然具体如何我猜不出来。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此人老成持重,谋定而后动,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有如此举动,要严加防范啊。”
争论了半天,所谓的阁僚会议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成果,这也不奇怪,毕竟事出突然,谁都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商议到最后,一方面给胡惟德发报,让他火速答复,尽最大可能延长停火,另一方面通知在山海关方面地曹锟,让他提高警惕,加强戒备。
等到胡惟德收到回电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更为不妙的是他还必须把密码电重新回译出来,秦时竹比他还早些知道袁世凯在电报上说了什么。
“看来袁世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让他尽人事了,估计老胡过会就要前来答复。”葛洪义笑着对秦时竹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怪可怜的。”秦时竹不免有些同情。
“我方以极大的诚意与贵方谈判,现在却落得如此光景,秦都督,您要三思啊。”老胡先声夺人,一点都不象接到最后通牒的样子。
“该说的都说了,该谈的也谈了,整整十天,一直原地打转转,我不认为有继续地必要。”秦时竹突然又觉得胡惟德很可笑,简直就是自欺欺人,“你是来答复我们的吧,我不得不提醒胡先生,距离十二点还有一刻钟多一点,逾期未予答复,同样视为拒绝。”
“这样的要求,我方不能答应。”胡惟德很干脆。
“那好,十二点起,停战令失效,仍旧进入战争状态。”秦时竹也不客气。“告辞了。”胡惟德转身欲走。
“等等,胡先生。”葛洪义叫住了他,老胡心里暗喜,莫非还有最后时刻的转机?
“胡先生,等十二点一过,你就不是清廷地和谈代表了,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请呆在公馆里,哪里也不要去,不然出了什么意外,我不能负责。”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胡惟德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居然敢软禁我?”
“请不要误会,这是为你好,公馆门口我会加派卫兵的,请胡先生一定不要出门,以防不测……”
胡惟德气极,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